当叶君再次有意识之时,他竟然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因为以他与姬飞空两败俱伤的情况下,沈玉楼等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可他现在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虽然剧痛却很清晰,至少证明还活着。
睁开双目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佝偻的背影,那个背影好像在那走来走去。叶君看不清那个背影,却又觉得很熟悉,熟悉到曾经每天都见到。
忽然,那个背影说话了:“你醒了?”一听这个声音,叶君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为老不尊的形象和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薛惊南。想起这个名字,叶君的心仿佛落了地,说不出的畅然,一切烦恼都能因为这个名字而消失。这是叶君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师父,您怎么来了?”叶君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成功坐起,四肢百骸反而更是疼痛难忍。
“别乱动,你七筋八脉已断,”薛惊南手中拿着药碗,缓缓地走到塌边,用责骂且带着关爱的口吻说道,“你这小子,八年前便让我操碎了心,总以为你出了关便能消停会,没想到八年过去了,你一回来就闹了这么大一个动静,你说将来我还有安生日子过吗?为师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叶君面有愧色,道:“让师父担心了。”
薛惊南长叹一口气,把药喂给叶君,并道:“谁让我是你师父呢,我不操心谁操心。”
“多谢师父,”叶君喝下药,“师父,您怎么去了沈家?”
薛惊南坐在塌旁,说道:“一个月前,我路过黑云山,景道空那老小子非得请我上山一续,说是有一件宝贝要让我看看,还说我看了一定会高兴的……”
不等薛惊南把话说完,叶君便道:“弟子猜想那件宝贝是否就是广寒月影流仙衣?”
薛惊南瞥眼叶君,道:“你怎么知道?”
叶君略略将入关之后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在太原城外听莫问夫妻对话说了,并从中联想到的。
薛惊南道:“你说的没错,此件宝贝正是流仙衣。景道空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做起事来还是跟个小子似得,搞得神神秘秘的。为师问他东西从何处得来的。他说他是将至尊盟的云天舒骗入回燕枫林,然后等他昏迷之后偷偷拿来的。后来又碰到了铁关山,同样施法将他也撂倒了。没想到铁关山骨气还是有的,叫嚷不休,说是景道空乘人之危。景道空没有办法,便说他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叫他不要再吵嚷了。当时为师也在场,为师也想不通,流仙衣不是月流仙的吗,怎么成了景道空的东西了?”
叶君略有所思道:“其实……其实景道空说的没错,流仙衣从来就是天神宗的东西。”这是个秘密,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说出来。
“哦?”薛惊南摸着花白的胡子,又道,“可铁关山不听啊,又是挣扎又是大吵大嚷的。景道空头都大了,为师现在想起景道空那样子,就莫名的想笑。最后,景道空拿他没办法,就打算杀了他们两人。”
“什么?”叶君惊道,“他们真这么做了?他们这样做无异于挑起至尊盟与天神宗的旧怨,如今天神宗凋敝,可经不起至尊盟第二次的攻击。”
薛惊南道:“你说的很对,为师也是这么劝景道空的。不过,说实话,为师一提到你的名字,他便愿意听的。”
叶君叹口气,说道:“我知道。我也相信,就算八年十年的过去了,只要我回去,他们都一定还会听我的。”
“这点我也相信,”薛惊南感慨道,“虽然天神宗不同往日,可你们的情谊绝对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散。哪知我们谈话中说到了你的名字,铁关山就又开始叫嚷了,说你已经入关了。我们俱都大惊,中原武林对你恨之入骨,你贸然行走江湖,随时会有杀身之祸。景道空和江道冲当时就想倾全山人马下山寻找你的踪迹,但是被为师阻止了。”
叶君道:“师父做的极是,他们此刻下山虽说是为寻找我,可这样等于告诉中原武林,天神宗将有东山再起的念头,对于现下,这可不是好事。”
“你不愧是为师教出来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薛惊南笑道,“为师好劝歹劝的可算是把景道空给劝住了,同时也放了铁关山与云天舒。不过他实在担心你的安危,于是就问为师该怎么办?你的这两个手下啊,哎,冲动是冲动了点,可对你,从来都是心诚。”
叶君抬眼呆呆望着屋梁,道:“是啊,就是父亲还在时,只要我在的时候,我的话甚至比父亲的话还好使。父亲当时还假装生气地说道,这些人迟早会跟着我,没必要这么早不听父亲话吧。我也笑着给父亲赔罪。”回忆起往事,自有无限感触在其中,消散不去,凝聚不了,一点一滴弥漫在记忆的空气中。
薛惊南岔开话,又续说道:“其实当时为师也没有主意,这茫茫江湖,又如何找你。不过后来为师忽然想起来,八年你曾答应过山西悬空寺的法藏,说一旦回归,定会赴约。于是为师便与景道空他们商量,说为师先往悬空寺走,他们安守山寨,只是在为师找到你之后还有个可落脚之处。他们虽然也着急,可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同意了。为师下了山便直奔悬空寺,哪知到了那,法藏那老和尚说你已经走了。于是为师又一路南下去洛阳,本想提前截住你,望你不要轻举妄动。可是一路下来竟然没有你一点消息,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叶君道:“弟子也知当年行事嚣张,因此避讳了一点,换了头面。在进洛阳城之前去了澄阳观主的上清宫,后来又去了白枫秋的逍遥楼,因此根本没有人知道我早已入了洛阳。”
“是啊,”薛惊南道,“其实为师不应该担心的,但是为师知道,对于苏幕言一事,你是一定回去解决的。因此为师便守株待兔,隐身在沈家之中。可是你实在是隐蔽,为师始终找不到你,直到你出现。本想直接拉你出去,但是沈玉楼那些自诩名门正派中人对你的轮番进攻,让为师根本没有时间出手。而姬飞空的出现,更是让为师没有想到。这个充满仇恨的小子早已没有当初那般文雅沉稳,若论入魔来说,你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叶君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被你救了,那飞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