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老慢步走至石崇善身边，她那双又小又圆的眼睛扫了一眼年轻小道士后，小道士知趣的离远了些，但仍然徘徊在两人的附近，不肯离去。
“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徐长老说。
“是啊，”石崇善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像那位医生一样。”
石崇善说的那位医生，是罗琳人偶事件中，附身在董琦身上的赵玥将石崇善从五楼扔下，伤重住院时的负责医生。
徐长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石崇善挑起话题道：“石婆婆的身子？”
“坏了。”
“扔了？”
“……”徐长老再次陷入沉默，这个问题似乎令她非常难以起齿，她几次张口又闭口才说道：“送还给石家大儿子了，前几天火化的。”
前几天……石崇善低垂着眸子，“我还在登圆里面的时候？”
“是。”
石崇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是刻意来找我的？”
徐长老轻轻的嗯了一声，“本不打算见面，但你经验尚浅，离不争是个善用阴谋诡计的小人，不计过程只看结果，你在他手里会吃亏。”
“呵，”石崇善自嘲一笑，“原来你还会关心我。”
徐长老皮笑肉不笑的笑道：“你长大了不少。”
长大了不少，听着真像嘲讽呐……石崇善心想。距离石婆婆离开不到半年，他能长大多少？对方说的左右不过是石崇善的实力增长不少，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了？”
石婆婆摇摇头，“起先是不知道的，你保密工作做得很少，直到有一天你亲口告诉了我和阎罗王。”
石崇善点点头，很有小登圆的风范。
“瞒着我，也是小时候的我的意思？”
此刻的石崇善就像是一个发现大人欺骗了自己的小孩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甚至于……希望得到对方的关注与安慰。
如果徐长老是一个普通人，也许她会在考虑石崇善心情的情况下回答这个问题，但无奈，她是掌管人间刑罚的王母娘娘。
“是。”
石崇善的后槽牙紧了紧，他猛的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徐长老的眼睛，后者坦然的与之对视。石崇善气势一松，再次自嘲一笑，“算了，我也不想问你我们这些年的相处，是否有些真实的东西。你的离开有你的打算，既然你希望我成长，想必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石崇善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在赌气，他不敢看徐长老此刻的表情，害怕看见她失望或者沮丧，任何负面的情绪都不是他想见的。
头发被一双略显粗糙的手使劲揉了揉，石崇善惊讶的抬起头，一个熟悉的爆栗弹在脑门。
石崇善甚至忘记了捂住他的额头，因为他有些欣喜。
“傻孩子，”徐长老眼中的落寞神情一闪而过，她继续说：“我该走了，这具身体还得还给正一教。”
“没事，我和他们长老关系好，多用会儿不成问题。”
又是一个爆栗。
“你小子，变化不小啊。”徐长老露出一个笑容，虽然皮囊不一样了，但这个笑容却一直记在石崇善的心里，两行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石崇善连忙用手背去擦。
“真不知道当初捡你回家到底是对是错。”徐长老用她衣袍的衣袖为石崇善擦去脸上的泪水，当她擦去石崇善脸上少许血渍时，她的手顿了顿，“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要撑下去啊。”
“嗯。”石崇善抓住徐长老的手，“婆婆，你不能回来吗？”
石崇善自小就是个坚强的孩子，小时候因为担负了整座城市的命运，所以由不得他。当石婆婆将流落于街头的石崇善捡回家后，在她的教导下，石崇善冷漠的性子虽然不好纠正，但心一直是坚强而无畏的。
她见过石崇善太多的样子，唯独此刻的柔软，从未出现过。
徐长老连忙提醒自己不可心软，她苦笑道：“我们……都是身不由己。”身处在同一个圈子中，随着石崇善经历的事越来越多，对于更深层或者更高级的因果有了一些理解后，徐长老的话不必多说，石崇善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年轻道士嘴张了老大，他赶紧揉揉眼睛，背对着石崇善与徐长老默念心经，顺便不停的暗示自己，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石崇善低垂下脑袋，徐长老也收回了她的手。
“去吧，把这具身体还给正一教，你继续走下去，我们还会见面的。”带着稍许不舍的眼光最后看了一眼石崇善，徐长老的身子一软，倒在石崇善的怀中。
这具身体，冰凉刺骨。
“婆婆……”石崇善接住徐长老的身子，不知道轻声嘀咕了什么。年轻道士见徐长老晕倒，顾不得对方的威势，慌忙跑近两人的身边，他的手往徐长老的脉上一搁，惊呼：“徐长老这是……”
石崇善的情绪还未调整完全，他满目忧桑的眸子扫了年轻道士一眼，年轻道士嘴里的话渐渐小声道：“仙逝了啊……”
“走吧。”
“啊？去哪？”
“把徐长老给你们带回去。”
“哦……”
年轻道士盲目的跟在石崇善身后，他瞧着这个步伐稳健的男孩子，心里感叹，怎么同样都是爹娘生的，他和自己就这么不同？在他的想法里，没有哪家弟子能够在这个年纪和方长老平辈对话，更不可能接下离长老的一招，更别提抱着他们家长老的尸体，这个孩子，究竟是谁家的？
石崇善抱着徐长老的身体走回登圆的边缘，从外界来看，登圆的轮廓正在渐渐模糊，想必再过不久，就将消失了，至于往后会出现在哪，这个世界上，除了石崇善，也许在无人可知吧。
“徐长老！”
一个年轻的道士大喊一声后，慌忙跑去通报高层人士。
林长老与络腮胡很快出现，他们接过石崇善怀中的徐长老，脸上全是悲痛之色。
恰在此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响起：“让我瞧瞧，是哪家的小子合伙你们正一教的人打伤了我们清风派的离长老？”
络腮胡红着眼睛大吼，“金大贱，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被唤做金大贱的男人面色一红，方才络腮胡那一嗓子实在有些吓人，他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被吓退后一步，觉得有些丢脸。
为了找回场子，他用同样的嗓门喊回去，“方正林，你特么喊谁大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