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台举着一串葡萄就将其比作是大国,摘下一颗颗葡萄就比作是小家…..
她说大国离不开小家,小家构成了大国……
她说小家没了大国庇护,便不能长存……
她还念了一首汀兰的诗赋,念得极好,念完永平姑姑都有些泪目…..
子渊说过的话,在胡牧歌脑海之中盘旋久久不能散去。
少女在台上的机智应对,让胡牧歌忍不住暗暗叫好,在台上念她父亲所留的诗,她心中想必是有哀痛的吧。上次她提到她父亲的时候,双眸之中的哀伤,让胡牧歌至今都觉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安抚。在众人面前,念出来,定是用了不少的勇气吧。
她难道,真的要被封为太子妃了么?
她难道,真的要成为子渊的妻子了么?
自己,难道也真的再无机会了么?
难道,就要这样错过了么?
出了东宫,胡牧歌站在宫城门口,左右踟蹰之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长安城外,有一处不知名道观,因地处偏僻,平日里来往的人极少,是以极为清幽。
世人都知晓延参大师是当世道学大师,坊间传闻若是能得了大师只言片语的点拨,便有如再世为人之奥妙。可是自从当年延参大师离开长安城,就消失的无隐无终,世间再难觅得半点音讯。世人皆以为延参大师已经圆寂,得道升天,却不知延参大师此刻就在长安城外这处人迹罕至的道观之中。
“将军今日,气色好了不少。”延参大师递了一杯茶给对面之人。
“这几日子和大师论道,解了不少往日之疑惑,心中郁结渐渐减少,定虏多谢延参大师。”原来胡定虏休沐这些日子,就居于此处。原本他只是因为此处僻静,才可刻意选择了此处,却没料到,这几日延参大师也到了此处。
“延参大师每年若是赶得及,都会在这个时节到长安城外,为故人凭吊一二,真是令定虏佩服!”
延参当年离开长安,正是因为柏洵然之死,延参自觉在长安城之中再无知己,便不欲停留在此,只带着一个小道士四处布道去了。这么多年,若是能够赶得及,都会在四月份到长安城外,为那位经世之才的好友念诵经文。
当今世道混浊,世人皆为了蝇头小利都能兄妹成仇,亲戚反目,延参却能为了一位知己好友,每年亲赴此处凭吊,丝毫不畏路途遥远,风雨阻拦,这等友情让胡定虏感动,也着实羡慕不已。
“延参本就是四处布道之人,将军不必抬举。将军亦是极重情义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此处苦居数月。”
胡定虏苦笑一声,轻呷了一口茶道,“都道是四十而知天命,五十而不惑,我已临近五十,却还时常心有疑惑,实在是惭愧,让大师笑话了。”
“有惑才能不惑,若是无惑又怎能不惑呢。”延参大师缓缓道来,虽是布道之人,不问世事,可是这世事就在身边,就算自己不听,也总归是可以得知不少事情。
“我此前本以为自己可以豁达,既不能让别人持身,那就让我自己正身自持。可是,我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微薄,既不能改变些什么,也无力去改变些什么。如今天下太平,可是这朝中却处处波谲诡异,我往年征战讨伐,都是为了这天下太平,可是这现在的太平却并不是我想要看的的太平。我…..实在是羞愧于当年战死沙场的弟兄啊!”
胡定虏掩面,痛苦摇头。
当年战场之上,他总是对弟兄们描述太平盛世的模样,人人都能有一口饭吃,人人都能有尊严的活着,弟兄们都是靠着这样的希望才从一场场的浴血征战之中挺了过来,弟兄们就是信任他,相信他所描绘的场景,才愿意抛头颅洒热血,每一次都无所畏惧于刀枪剑雨,直面敌人的炮火。
他是从普通士卒一点一点积累功绩,这才有了西风大将军的称号,这称号之中,有多少弟兄的鲜血和躯体,他一日也不曾忘却这些。
如今的宣宗,当时还是皇子允暄,那时年轻的皇子心中的信念亦是建立太平盛世,让人人都有饭吃,这和胡定虏心中所愿所景一致。是以,他才拼尽全力帮助起初并不占优势的皇子允暄争夺这至尊之位。因为只有将允暄推上这至尊之位,胡定虏才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他也相信允暄定会坚定这样的信念,一起共建这太平盛世。
允暄上位之初,朝局不稳,各地氏族躁动不安,内乱四起,处处都有战争,那时,胡定虏安慰自己,这是最开始的时候,总会有些艰难,以后便会好起来。
过了两年,允暄的位置逐渐坐稳,朝中大局在握,之前的反叛势力已经逐渐被清减干净,可是依旧还是路有冻死骨。
……
直到胡定虏自己的军权被拿走,他才意识到,过去皇子说的都已经成为过去,如今的皇帝是一个陌生的,自己不认识的人。
“若是与往日好友,最初理念相同,过了些日子,理念逐渐分道扬镳,而自己也无能为力,不知延参大师可有何解?”胡定虏怅然问道。
到了胡定虏的位置,若是无能为力,那便真的是无能为力,并不是虚言,延参看了看面前的胡定虏,道,“将军心中所系定是平生之信仰,是以才会如此反复纠结。我幼时曾教于师傅门下,及至长大,于师傅观念有所出,是以我谢过恩师之后,便出门四处散游,传说我的观点,自有赞同,也有反对。若是反对意见在理,我便虚心听之,若是无理,我便听之忘之。虽说,当年我的观点不容与恩师的道观,这些年四处布道,我却能在更广阔的地域找到所容之所。是以,天下之大,并未只在一处啊。”
胡定虏心中一动,道,“多谢大师!定虏受教了,是定虏这些年心胸狭隘,只居于方寸之间,见了方寸之地,便故步自封于此,多谢大师!”
“无论身居何处,做了何事,只要将军从不忘却最初自己的心中理想,即可。”延参道。
当夜,一骑飞马,从道观而出,直奔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