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牧歌刚走到太尉府门口,就被一个小厮当街拦了下来,细看竟是柏桐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见到胡牧歌,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胡牧歌面前,哭诉道,“胡公子,我家公子被关起来了,胡公子有没有办法能够救救我家公子.....”
心中本就有千头万绪的繁杂,这又来一个,不过也好,正好能够让自己从千头万绪中暂且出来。
“此处不宜说话,你随我到府中吧。”左右瞧了瞧,门口人多眼杂不宜谈话,胡牧歌便带着这人进了府。
“好了,你说说吧,你家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细问之下,胡牧歌才知,柏桐上月因祖父病重匆忙赶往湘楚,去了才发现这是柏远山和他祖父共同设置的一个局,祖父并未生病,这一切就是要让他在柏芝选秀期间不在长安城。
等到柏桐明白过来,愤怒不已。了然在长安城的时候,柏远山答应的那些话全部都是空话,他恨不得立刻飞回长安城来,可是他又怎知道,自己的爷爷怎么会骗自己,怎么会根本就没有想要帮助亲孙女从选秀中脱身。
或许,爷爷和祖父都是希望柏芝入宫的吧。这样爷爷的官运还能继续亨通,祖父在湘楚的地位也能继续稳固坚不可摧,这就是他们的算盘。
这样好的事情,柏芝的未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柏桐当时恨自己为何没有能够进入朝局,这样至少能够有一些力量帮助柏芝,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无处施手。
空等无用,柏桐当即夺了一匹马,连夜从湘楚赶回长安,千里之路,不眠不休,只用了三日就到了长安城。刚好赶在柏远山上朝的马车之前,再次苦求无果,还被柏远山关押起来了。
胡牧歌听完,才明白为何上次自己去柏府找他,至今音讯全无,原来那个时候柏桐不在长安,“你家公子身子可还好?这番赶路……”
“我家公子连着赶了好多天的路,现在又被关了起来,还不给饭吃,公子身子肯定吃不消,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到胡公子你,胡公子,你有没有办法,能不能救救我家公子啊~”
说着说着,那小厮就又跪在了地上,语无伦次。
胡牧歌叹了口气,他确实和柏桐是朋友,可是这朋友也只限于两人之间,并不牵扯府邸。柏府和太尉府从未有交情,加之胡牧歌知道了父辈之前的恩怨由来,柏府和太尉府之间的结怕是难解,敲了敲桌子,道,“你起来吧,这事情,本是丞相府家事,我不该参与,也没有理由参与其中啊。”
小厮未得到肯定回复,便不肯起来,爬到胡牧歌脚旁边,连连叩拜道,“胡公子,您是少爷在长安城中最看重的朋友,若是你想不出主意,那我可不知道该找谁了啊?”
其实就算小厮不说,胡牧歌心中也不会完全不帮忙,只是不该他出面帮忙,于情于理都不合,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好办法,闭目凝神,仔细的回忆着长安城中能帮助柏桐解开心病的人,胡牧歌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子渊。
可是,子渊愿意帮忙么?子渊该如何帮忙呢?难道要自己直接直白的告诉子渊,你不要选柏芝?他相信,子渊定会满口答应自己的这个荒谬的要求。
可是,假设,万一,子渊反问自己原因,那自己要如何作答呢?
难道告诉他,是因为柏桐,就是柏芝的哥哥不愿意柏芝入了东宫吗?说这些子渊会信吗?胡牧歌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踱走,“你...你起来吧,我想想办法。”
见胡牧歌松口答应,小厮赶紧起来拜谢,退了出去,候在门外。
胡牧歌一人坐在房中,将袖中娟帕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又从书架最高处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出来,将手帕叠好放在盒中,仔细掂量着盒子,良久,胡牧歌才将这盒子重新放回书架之上。
推开门,对着候在门口的小厮道,“你家公子虽然被关了起来,你若是机灵点,总还是能传句话吧?”
小厮连连点头。
“你告诉你家公子,这件事情,却无回旋余地,保重身体,能自由行走。还有,上次花灯节的顾渊还托我向柏公子问好。”胡牧歌不放心多叮嘱了一句,道,“这两句都至关重要,切莫漏掉。”
这小厮虽然不甚理解胡牧歌这些话的深意,可是这字面的意思,他确是听得懂却觉得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不敢这么明说,却心中觉得,自家公子本来就是想要争取让小姐不入宫,这胡公子却说这事情无解,那不就是让自家公子难过嘛?
小厮抬抬头看胡牧歌面上并无玩笑之意,只能压下心中的疑问,连忙道谢回府去了。
“少爷,你为何要参与柏府的家事啊。”胡牧歌的随行小厮端着食盒问道。
“快把饭菜摆起来,好饿。”胡牧歌喝了口粥,看向小厮问道,“你想知道?”
小厮点点头,表示非常想知道。
胡牧歌夹了筷青菜,道,“自己好好去想吧。”
小厮欲哭无泪,大概少爷心情又不好了吧,每次少爷心情一不好,就喜欢挤兑他,算了算了,少爷为大,就让他挤兑一下吧。
“对了,你记着待会去母亲那里通报一下,说我回来了,今日请了假,这会儿要补个觉,中午陪母亲一起吃饭。”
吃罢饭,胡牧歌一人待在房中,躺在床上。他听到母亲在门口询问,然后离开,慢慢的眼皮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终于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和子渊、柏芝一同在山上骑马踏青,山中风光无限好,瀑布流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三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子渊和柏芝都笑的很开心,看着他们两个笑的很开心,自己也很开心,好想就能这样开心一辈子,或者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转瞬之间,三人便被逼到山崖之上,后有饿狼追击,前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千钧一发,三人决定携手越过面前的万丈鸿沟,奔向对面的平地。
最后,他看着柏芝和宋子渊两人站在了彼岸的平地上,自己的身子却在无限无限的下沉。
原来,掉下去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可是,自己好像在笑?若是他们落下悬崖,自己怕是会悔恨终生,只要他们好好地,那就好,粉身碎骨这样的差事,就留给我了吧……
风渐渐变小,似乎已经快到崖底了,原来崖底的风竟是这样的和煦,崖底原来不是料峭石壁,陡峻涌流,崖底竟然是浅草溪流,宛若丝绦,那些文人又在乱写了。
思及此,胡牧歌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崖底温暖的溪流将自己的身子裹住,等着溪流里的鱼儿将自己拖拽到河底深处,等着河底的淤泥将自己一层层掩埋,等着时光的荒野开出新的花朵。
“少爷,用午饭了——”
为何这样吵,崖底不是很安静的吗,为何还有人的声音,难道是有人追了过来?子渊和柏芝逃开了没有?
猛然从梦中惊醒,胡牧歌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冷汗,苦笑了一声,原来,自己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正厅,永平和胡牧歌正在午饭。
见胡牧歌一改这几日的愁眉苦脸,眉宇间皆是豁然开朗、拨云见雾的清明,永平问道,“今日怎么了?竟如此高兴?”
“是吗?”胡牧歌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高兴吗?”
永平笑了笑,“你是我儿子,你不高兴是什么样子,高兴是什么样子,我全都知道,瞒不住我。”
“母亲英明,儿子以后定会多多注意。”胡牧歌当然知道母亲说着话不止是为了夸夸自己,更多的是提点自己,切记要注意表情,莫要息怒于色,让人抓了把柄。
见胡牧歌了然自己话中意思,永平又给胡牧歌夹了点菜,道,“多吃些,难得胃口好,多吃些。”
“好”,胡牧歌赶紧就着菜扒了两口饭,道,“母亲,也多吃,也多吃。”
丞相府。
“公子,公子”,小厮小声的从窗户戳了个洞喊道。
“你怎么来了?”柏桐问道。
“早上看到公子被关了起来,小的就去找了胡公子去帮忙。”
“胡公子,你是说太尉府的胡公子?”
“是的,是的”,小厮不住点头道。
柏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问道,“他说了什么?”
“胡公子要小的转告公子‘这件事情,却无回旋余地,保重身体,能自由行走。还有,上次花灯节的顾渊向柏公子问好’,这胡公子统共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公子你听见了吗?”小厮怕柏桐没听清楚,又戳了戳这个洞。
“谁啊,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家丁巡逻至此,看到关押柏桐的房间外有人鬼鬼祟祟,呵斥道。
小厮吓得赶紧缩起头来,“公子,小的先走了,您保重身体,我待会再过来给您送点吃的。”
“这没人啊?”家丁走到近处,发现窗下并没有人,奇怪道,“方才看到这里有人的啊?难道我大白天的眼花了?”
“晚上喝花酒喝多了吧,哈哈哈哈。”另一家丁笑道。
“别胡说,少爷可在里边呢!”原先说话的家丁谄笑贴近门口,轻轻喊了声,“少爷,里边住的可都还好,要是有不合适的,请告诉小的,小的一定照办。”
柏桐听到了这些人的装模作样的问话,这些人阿谀奉承,四处巴结,他此刻不愿搭理他们,继续面壁凝思。
两个家丁碰了一鼻子的灰,在门外摇了摇头,走了。
“这件事情,却无回旋余地,保重身体,能自由行走。”柏桐心中暗自揣度着这句话的意思,前一句很明显是在说芝儿必定会入东宫,此事已经毫无回旋的可能。胡牧歌让自己保重身体,还要能自由行走,自由行走?莫非,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见了才知道的?
“上次花灯节的顾渊还托我向柏公子问好”,花灯节,顾渊顾公子,这又有什么联系呢?既然说芝儿的事情毫无回旋的余地,那为何还要见顾公子呢?柏桐仔细思考这其中的关系,还有,顾公子到底是谁?
不过,为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自己先恢复自由,若是公然从这房中闯出去继续惹恼了爷爷,怕是之后更是没有自由,要想一个法子让爷爷愿意放了自己出去,还不会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少爷,少爷,小的给你送吃的了。”
柏桐起身到窗前,从小厮手中接过馒头,道,“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舒舒服服的出去,还能舒舒服服的在府中不被监视呢?”
小厮苦瓜脸皱眉道,“这我哪里知道呢?”
“唉,算了,问了也白问,你怎么会知道呢,算了吧,我自己想想。”柏桐啃了口馒头,百思不得其解。
“少爷,少爷”,小厮又在窗户口呼唤。
“你怎么还没走啊?”柏桐扭过头问道。
“少爷,肚子疼,肚子疼。”小厮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有指了指柏桐手中的馒头,道。
柏桐看了看手中的馒头,恍然大悟立刻滚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喊痛。
“快来人啊,少爷肚子痛!”小厮大声喊道,顺便还从嘴巴里沾了点唾液挂在脸上,一副焦急不已的模样。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不能来这里吗?你怎么来了?”家丁上前呵斥道。
“哎哟喂,大哥,你开开门,看看少爷,少爷肚子疼,在里边打滚呢。”小厮声泪齐下的哀嚎道。
家丁捂着耳朵轰道,边说便拿出钥匙,将房门的打开,“快走快走,别在我耳边哭嚎,哭什么哭啊,少爷不是好好的么………少爷?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家丁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看柏桐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屁滚尿流,不知所措。
“赶紧把少爷背到卧房,我去找大夫。”小厮乘机道。
家丁不住点头,道,“好好好好,我背起来,我背起来,你快去找大夫,快去,不然我的小命可保不住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儿子刚满月啊,快去啊!”
“好咧,好咧,你可轻点啊,公子身子弱,你要走稳了啊。”小厮边走边回头瞧着,见少爷还是一副稳稳的昏过去的样子,简直佩服,天生的演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