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马力十足的越野车狂奔在城市之中,厚重的宽大的轮胎抓地力很强,在它经过的每一个转角都会留下发黑的印迹,高速旋转的轮胎背着这个沉重的铁箱子丝毫不费力气跑来跑去。
洛凡纳在柯尔临走前偷偷的小声告诉他,在城市内的某个地方有人在等他,那个人会接应他们,并且给予一定的保护,于是柯尔和蒂朵便开着车向着这个方向一直前进。柯尔手持方向盘,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蒂朵依旧是看着窗外,从倒车镜的反光面上他可以看出蒂朵的表情还是很僵硬,双眼无神,他有些担心。柯尔从来不记得自己开车有这么厉害,这种技术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他已经飙到了160迈,码数还在上升,在一个诺大的城市里这样招摇过市的开车你很轻松的就会被交警盯上,然后接受处罚。不过所幸今天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他们似乎都在一个地方狂欢着,没有行驶的车辆,也没有交警。
天空中毫无预兆的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一会儿就演变成了倾盆暴雨。
豆子般大的雨珠狠狠的拍打在车窗上,雨刷器一刻不停地摇来摇去,也似乎没有一点见效的成果。车子的速度很快,在雨中疾驰而过,留下一抹残影和与车身上摩擦出的一片雨雾。
“柯尔。”蒂朵毫无预兆的开口说话,喊出柯尔的名字。
“我在,怎么了?”说话了就好,至少说明她只是情绪很低落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状况。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没用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语气。
“我们去找一个人,找一个能暂时保护我们的人,洛凡纳告诉我了,他说...........”柯尔话没说完,蒂朵就再次开口了。
“保护我们?没有人能保护我们,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保护我们自己。”她说。
“可是..............”
“我们换个城市生活吧,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
“什么?”柯尔慢慢的踩了刹车,降低了车子的速度,本来雨声浇到高速行驶的车子上被减小了许多,而此时车子一放慢速度,窗子上的雨声便大了起来,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说我们换个城市生活,纽约,伦敦,或者中国的某个城市,去哪里都无所谓,只是离开这座城市。”蒂朵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回来,那双本来血红色的瞳孔此时变得澄清,透出它原本该有的颜色。
柯尔沉默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这座城市你我都不了解,没有人了解它,以前每天当我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心理是对这个城市深深的抵触,我害怕这里,但是我又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去哪里,能做什么,我被人们厌恶,仅仅是因为我吸血鬼的身份。”
“当我第一次走在街上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带着厌恶,带着仇恨,甚至有人当街大喊要驱逐我,要我滚出这个城市。”蒂朵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子外面,雨滴劈里啪啦的打在倒车镜和车窗上,雨势不减反增,外面阴沉乌压压的一片漆黑。
“所有的商家看到我都会让我离他们店面远点,说那样会带来坏运气。没有人肯愿意卖东西给我,他们还会拿一些腐烂的水果和鸡蛋丢在我的身上。”柯尔可以想象的到,那种场景。
“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从来没有喝过人血,甚至是小动物的血。人们诅咒我,说我是世界上最邪恶的生物,犯下了神也不可饶恕的罪孽,是个肮脏的杂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从蒂朵的嘴里说出口,现在听起来就像是一根根桩子,狠狠地刺痛着柯尔的心脏,可是蒂朵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能透过倒车镜看到蒂朵的脸。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街上,也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她说。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了,世界上有阴暗的一面也会有光明的一面,至少我熬过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直到遇到了待我很温柔的人们,我很感激。”她这次扭过头了,看着柯尔的眼睛。柯尔发觉蒂朵的样子有种莫名的悲伤。
“你就是那之中的一个人,柯尔,我是说真的,我们换个城市生活吧,一切都重新开始,找一个陌生的地方,结识陌生的人,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的眼神中那么认真。
其实你才是那个一直最温柔的人啊,柯尔在心里这么说。
“好,我答应你,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去那个人身边,等这件事结束,等解禁日过后我们就搬走。”柯尔说。
“现在,我们就开着这台车,直接离开不好吗?”蒂朵的语气似乎带着乞求。
“那样洛凡纳他们为我们做出的牺牲不是白费了么,我做不到这样一走了之。”
“别去,柯尔,真的,求你了.............”蒂朵带了哭腔。
“为什么?蒂朵你到底怎么了?”柯尔的胸口又有些隐隐作痛,刚刚的伤口还没有完全痊愈。
“别去,你会没命的,真的.............”
“怎么会呢,到了那里会有人保护我们的,不用害怕。”柯尔强装出一丝笑容出来。
“我害怕失去你,你是我最珍惜的人,我不想白白看着你去送死。”蒂朵说。“其实我............”
突然一根巨大的物体从天而降,砸在了还在疾驰的车子前方,柯尔猛地打死了方向盘,踩死了刹车,然后车子撞向一处粗壮的电线杆猛然翻到,连续翻了两圈后直挺挺的倒了雨泊中,一滩红色的血液顺着车子里淌了出来,染红了周围一片的雨水,两者相融在了一起,俨然是一处车祸现场,肇事方便是那根从天而降的物体。
那是一根古铜色的铁柱子,上面刻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复杂符文或者是文字,柱子上面那里坐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黑影,他隐没在雨雾中,仿佛一个坐在天地间冥想的幽魂。
古丁堡城内,隐蔽楼层的一个办公室。
“你疯了么?你不知道强行催产的后果是什么吗?”路西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
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诺大落地窗的人并没有回应,他在看着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圆润,发出银白色的光芒,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感。
办公室的门还没有被关上,它是被路西法强硬推开的,门上似乎有一两处小小的裂痕。
“究竟还要牺牲多少人?几个家族内的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我知道是你干的,小托丁身体内的血脉越来越不安份,如果再这样下去..............”路西法没说完话。
那人伸出作停的手势,然后他开口说。
“如果不强行催产的话,可能会来不及了,‘王’一旦现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没有人能与那至高无上的力量相抗衡,那是神,凡人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强行催产的结果有可能是死胎,你难道不明白么?“
“如果不能在‘王’降临之前孵化出来,那么留它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只有为你创造利益的东西才有利用的价值是么,没有用的就都处理掉。”
“别说的那么独善其身,你不也是一样的人,你弟弟..........”
“我不是。”路西法低声地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是魔鬼,是榨干人血的恶魔。”
“人们总是把自己想得很完美,总是想与事无关己的事情撇清关系,然后活得虚假,伪善。”
“你只是贪图权力和力量为你带来的快感,为什么要牵连上无辜的族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却要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错了,路西法。这场战争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没有人能逃脱命运的枷锁,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早晚有一天你会懂的,失去的越多才能得到的更多,他们的死是一种荣耀,是这场战争中的勇者。”
“但是他们并没有配上刀剑,在战场上与人厮杀,他们的血都流在了自己人的手上,难道不是吗?”
“你应该知道的,如果‘王’的力量不能为我族所用,那么就应该毁掉它。”
“就像上一任的王?”
“你不清楚‘王之血脉’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大,才能说的这么轻松。”
“我是不清楚,我只是想知道牺牲了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
“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或许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希望如此。”路西法转身离去,背影看起来有些坚毅。
“路西法。”在路西法的一只脚刚迈出门槛的那一刻,身后的人出声。
“还有什么事情么?”
“3年前,以一己之力几乎摧垮整个茨密希族的那个孩子也在那个城市内,并且现如今与奎姆瑞雅女士的长女在一起,他们的位置很明确,你和奎姆瑞雅女士还有茨密希族的大长老一起同行吧。”
“以他们的实力难道还不够带回两个人么?”
“当然能,但是听说你的老朋友也在那个城市里面,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这次的行动不能出现一点差错,所以你一块跟去会让我安心一点。”
“明白了。”然后他一脚踏了出去,慢慢远离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特别清晰。
劳莎跟着板寸大叔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街道两旁亮着彩色的街灯,可是没有什么人观赏它们的美,任由它们自顾自地发光发热,微风轻轻拂过,带动几根树枝上的树叶然后翩翩落下。
劳莎身上发着浓郁的深蓝色光晕,那是她曾经是个水元素师的证明,现如今时隔多年,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不过让她在意的是,板寸大叔身上什么光晕都没有,他那一身从地摊上买来的白体恤大裤衩和凉拖穿了不知道多少年头了,甚至连布料都被水洗的渐渐发白了。这座城市内的人没有元素能力是不被允许生存的,城市也不会让没有元素的人进入到这里,当然,除了解禁日,因为这一天城市是彻底开放的,无论你有没有元素能力或者什么其他的能力,你都可以进入到这里,前提是你得拥有一些特殊的证明。
“这座城市真的很美,比我在现世里面见过的许多城市都要繁华。”
“越是美艳的东西越有致命的地方,这点道理你还不懂么?”大叔说。
“张大叔,你知道‘玫瑰花园’么?”
“知道,现世里的那个著名的玫瑰花园,不过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听说有很多情侣都去那里谈情说爱,结果回来以后不久就会大吵大闹,然后不欢而散。”
“可是还是会有很多人慕名而去,大家都知道那里是一处充满诅咒的地方,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要去呢?”
板寸大叔抠了抠鼻子,他最近鼻子总是很痒,可能是得了鼻炎。
“不知道,可能他们都有点傻,我去过现世几次,感觉那里的人都有些傻乎乎的,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是因为他们不相信命运,不相信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会被一个有传言虚假的地方打败。”
“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事实就是如此,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是啊,他们不接受这些毫无理由的东西,但是当他们从那个地方回来以后,一点很小的矛盾都会被他们无限的放大,因为他们认为是那个地方捣的鬼,带给他们的是诅咒,那叫做命运的东西缠着他们,于是很多人就渐渐地开始承认,并且夸大那个地方的邪门,久而久之人们的思想也就成型了,没有人去质疑这个东西的真假,也没有人会去证实。”
“所以说,人还是活得真实一点,对自己和他人都有好处。”
“怎么这样说?”劳莎没听懂大叔话里的意思。
“你看啊,人们要是不去踏足那个地方,就永远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言的真假性,那么这种毫无厘头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但总有人会抱着理想的态度去触碰它,到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然后人们就会抱怨,埋怨,痛斥这个谣言。说白了,他们恐惧的不是谣言,是他们内心真实的自己罢了。”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劳莎思考了一会儿,她这样说。
“好了,这些小孩子都懂的道理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一遍,跟了我这么长时间难道一点东西都没学到么?”大叔笑得很阳光。
“哪里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了,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好吧。”劳莎满是白眼。
“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一会儿还要办事情呢。”
“好的。”
两个人渐行渐远,他们的身高差不多,离远了看起来就像一对在一起很多年了的老夫老妻,饭后的闲暇时间散步在满是霓虹灯光的大街上,只是他们没有牵着手前行,而是肩并着肩前行,而且他们的年龄也并不相符,差距太大了。
柯尔满脑子嗡嗡的响,他的脑袋上面貌似被一小块玻璃碴子割伤了一个小口,伤口在流血,一直流到了他的眼睛里。如果刚刚不是他及时踩下了刹车并打死方向盘的话,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与那根来路不明的物体撞在一起而四分五裂了。他活动了下手指,还能动,本来之前的伤还没有痊愈,现在他的胸口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蒂朵,紧忙看向身边的副驾驶,那里并没有人,而他被安全带绑的结结实实的丝毫动不得。可是外面有人在说话,那是蒂朵的声音,她在和什么人对话着。
“小姑娘,我要找的人不是你,车子里面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的声音有些尖细,柯尔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他没有印象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很熟悉。
“没有人,只有我一个人。”蒂朵的声音。
“哦?可是我刚刚在车窗前看到了两个人啊。”
“你看错了,只有我一个人。”
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架势,铺天盖地雨声像是无数颗坚硬的豆子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作响,蒂朵和那个人离这里应该距离不近,但是柯尔却能清晰的听到他们对话,这种异于常人的听力让柯尔觉得很不安,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这么陌生,就好像他的灵魂是被人抽了出去一样,硬生生的塞进这个躯壳,一切的感觉都是那样的陌生,可是却又那样熟悉,熟悉到每一根血管都能很直观的感受到血液的流动,这种感觉很矛盾。
“小姑娘,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尖细的声音让人听着心里就不舒服,再加上嘈杂的雨声,更是增添了几分厌恶的情绪。
“呦呦呦,没想到你是一个猩瞳者。”那人接着说,因为蒂朵没有回话,但是柯尔能感觉到,蒂朵的样子,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可能在仇视着那个人,为了保护他,就像护食的小母狮子,有人敢越过一下边线,她就立马露出那两颗藏在鬃毛下的长牙。
“我可不想跟你打架,我只是想确定车子里是不是没有人了。”
“别这么凶嘛,好咯好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离开总行吧,但是你要当心哦,双子座的神话里是不允许还有另一个人活着的哦,可惜你只有一个人...........“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了,似乎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但是柯尔听不太清了。他挣扎了一下,想要从座位上钻出去,可是车子的框架变了形,安全带的一头卡住了,没办法他只能轻声呼唤着蒂朵,希望她能听见然后过来解救自己,不过雨声很大很大,他不确定蒂朵是否听见了他的呼救。
有人走过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柯尔隔着雨声都能听见脚步落下踩在水中的声音,他很开心的扭过头看向车窗外,真是没有想到,这样大的雨声蒂朵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他有些佩服吸血鬼们的听觉到底是有多么发达。
柯尔看着那个蹲下来的黑影,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瞳孔慢慢地收缩然后一点点放大,恐惧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不,比见了鬼的样子还要可怕。
“说谎的孩子一点也不招人喜欢。”蹲着的黑色斗篷下尖细的声音一点点的传进柯尔的耳朵里,听起来仿佛黑暗童话里的诗人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