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素

傅寒月从公寓狼狈地奔出来时侯，空气中的凉意不可遏制地从空气中密密地砸入她的肌肤。

只一瞬间，秋意浓重。

坐在穆逸车的驾驶座上时，傅寒月怔怔地将脸贴在方向盘上，回想起那枚戒指，一阵失魂。

过了很久，在见到手表上的时间，傅寒月才忍着胸口止不住泛起的酸涩，发动起车子往主干道驶去。

车载广播中传来司空见惯的声音，和往常一般提醒着交通路况，提醒天气降温。

傅寒月木然地听着这些内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右转车道靠近。右转的时侯，电台节目也到了尾声，照例用播放音乐作为收尾。

傅寒月在听到前奏时，有一瞬间的失神。下意识地，没有去关掉广播。

“为何又突然感觉到舍不得，

当我们还是彼此的，

为何又想起最初的那一刻，

当一切还是美好的，

或许我已经真的开始懂了，

爱早已开始结束了，

若诚实并不能让伤口愈合，

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不如别说，

就继续这样沉默，

用笑容掩饰心的痛，

只到整个世界都沉重的泄露，

不如别说，

说了也无处可躲，

只让受伤的心更痛，

......”

夜色寂寂，这首歌的每一句都让傅寒月听得心中泣血，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独自舔舐伤口。

思及此，傅寒月不禁多踩了些油门，却不料旁边非机动车道上闪出一辆自行车猛地撞上了她在开的车上。

而骑着自行车的老太太则是已经瘫倒在地。

傅寒月尚未反应过来这个事情发生的原因，本能地踩下刹车，将车靠边停好后，直接往后方跑去查看情况。

“您还好吗？”傅寒月打量了这位倒地的老太太一番，见她没有什么伤口，心下稍安。

不过，出乎傅寒月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老太太捂住脚踝，一脸痛苦，劈头盖脸数落着傅寒月，“你这个丫头怎么开车的，我骨头都要断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没素质啊.....”

傅寒月看着眼前撒泼的老太太，一阵心累。

“您.....我记得是您自己骑着自行车到了机动车道。”

老太太老脸有些红，但还是不改口，中气十足地说道，“你这丫头什么意思？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我也不为难你，先给我五千的医药费。”

听到最后一句话，傅寒月总算明白过来了这原来是一场闹剧。

可笑。

傅寒月面上冷意明显，她声音淡淡，“抱歉，我不会付您医药费的。”

“你什么意思？”

老太太看了一眼不远处停在路边的黑色奥迪，又打量了傅寒月的穿着打扮，最终视线定格在傅寒月有些微肿的双唇和白皙颈畔明显的吻痕，当下讥笑道，“你这种职业的人，会没有五千啊？”

言下之意，傅寒月并不是不能体会一二，但在种形势下，她实在不愿再多费口舌。

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傅寒月眸中的深沉就像这无尽的夜色。

这世界上，虚伪的人太多，她这样的年纪，遇到几个也再正常不过。

拿起手机滑动手指的时候，傅寒月清丽的脸庞看起来苍白又寡淡，和唇上有些吻迹的唇对比鲜明。

“有话，我们等110到的时候再说好了。”

老太太没料到傅寒月会这样做，在傅寒月讲完地址之后，挣扎着准备夺下傅寒月的手机，但是傅寒月动作迅速地避开了。

她转身后退了几步，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温度，“既然骨头要断了，您还是不要轻易动了。”

老太太涨红了脸，见自己竟然被傅寒月一个女孩子的气势压倒，怒意更大。

“好啊，110来了正好，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就应该去警局呆几天。”

傅寒月默然不语，只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鸣笛声声的声警车很快就到了傅寒月所在，在检查过车势和老太太的情形后，傅寒月将老太太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骨头要断了的人，我建议马上送去医院，尽快治疗。”

警方队长见傅寒月态度不卑不亢，也猜到了其中的一点缘由，当下便让人将老太太抬上警车，带着傅寒月一同往附近的医院而去。

~

韩拓没有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傅寒月。

警方交代了几句经过，在骨科值班的韩拓立刻将老太太领进了放射室内进行ct。

结果也正和傅寒月猜测的那样，没有任何骨折的征兆，只有一处轻微的擦伤。

韩拓把检查报告给给警方后，看见有些清瘦的傅寒月无神地看着地面，有些不忍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喝点水吧。”

某人在的话，还不得心疼死，韩拓心中思量着，在看到傅寒月发丝掩映间的一抹吻痕时，眼神微闪。

“谢谢....”

“你车子没事吧？我帮你喊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在一旁被无视的彻底的老太太见到这般情景，叫嚷道，“这个医生有意偏心，检查结果不准确。”

警员此时都有些脸色不好看，对于这种彻底的碰瓷闹剧，明眼人想过就会明白老太太的本质目的便是讹钱。

傅寒月又扫过老太太的脸上的眼神，毫无温度，甚至有些冰冷和漠然。

韩拓此时也有了几分怒意，他扬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回复老太太，“即使我的心是偏的，那你的心又有多正？”

老太太一时间无力反驳。

最后，警方通知了老太太的家属，将老太太带进警局做了笔录。

而傅寒月则得到警方的允许，独自离开了医院。

刚走出医院，傅寒月便被突如其来的降温激地有些发抖。

偌大的鼓楼医院，此时也只有头顶的路灯散发着恹恹的光芒。

疏星几点，秋风通透，傅寒月的脸，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模糊不清。

~

等回到教师公寓，已经是深夜。

一打开门，傅寒月便有些无力地靠在门边。

直到这个时候，紧绷了良久的神经全面奔溃，她才可以好好地舔舐心中的伤口。

和小兽般，傅寒月双手圈住双膝，将头埋在膝上，阻绝了室内的光亮。

她不想要任何人看到她在难过。

谁都不行。

可是渐渐地，安静的房间内传来几声小兽受伤一样极低的呜咽，然后，才是痛苦的哭声。

泪眼朦胧中，傅寒月想起了三年前和霍明珩重逢共度的时光，直到现在，她都沉溺在那两年里华丽而美好的青春岁月里，清醒地沉沦。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清醒地欺骗着自己，那不是一段独角戏。

~

霍明珩接到韩拓电话的时候，正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的夜景。

想到这会正是韩拓值班的时间，霍明珩有些惊讶，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我不记得你会在值班时候和我煲电话粥。”

如果是平时，听到霍明珩话语中的挪谕，韩拓肯定会和他互怼几句。但韩拓今天却是开门见山地点明这通电话的来意。

“我是建议你煲个电话粥给你的寒月妹妹。你知道我刚刚在诊室里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脸色有多苍白吗？”

霍明珩脸上的平静一瞬间褪去，满眼的灯火也在顷刻间失去了色彩。

“她受伤了？”

“这倒没有，”韩拓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时候，将傅寒月遇到“碰瓷”老太太的时说了一遍，末了不忘强调了一句，“她一个人离开医院的时候，背影有点消瘦，而且外面还降...”

“我知道了。”

然后韩拓发现，霍明珩已经挂了电话。

“欸，我还想说把她的地址给你.....”

再然后，韩拓发现再拨打电话给霍明珩的时候，得到的语音回复已经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正好有护士来通知韩拓前往病房，韩拓只得停下编辑了一半的短信。

放下手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以霍明珩的性格，只要他想知道傅寒月的住址，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而霍明珩也正和他所猜想的一样，在挂断电话的下一秒，就直接拨打了快捷键“1”。

《秋日私语》的悦耳旋律不断地循环往复，但始终不是他想要听到的声音。

在第六次拨打电话时，傅寒月的声音总算传到了他的耳中。

然后，跃进了他的心里。

有那么一段时间，两人之间，谁也没说半句话。

浴室内温暖如春，傅寒月躺在浴缸中，任思绪放空。调成免提模式的手机里，传来了霍明珩清润若泉的声线。

“你定的咖啡机不是我想要的，还有你不小心遗落在我公寓里的维生素b6，明天我下班后给你送来。”

周围的水流温热，傅寒月却觉得置身在冰雪中。

进浴室前收住的眼泪，又慢慢溢出了在泛红的眼眶。

“不需要，你可以都扔掉。”

傅寒月恍惚地哭着笑开来，泛着苍白的手指移到了屏幕上结束通话的按钮上方，平和地说，“我和你，再也没必要见面了。”

然后，一室寂静。

一如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