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悠没办法原谅风桤楼。
如果风桤楼只是一时冲动,对她的父母下了毒手,事后又后悔了,也许,她不会那么恨他。
可是,风桤楼并没有半点悔恨的意思。
他现在在聂光的逼迫下,不得不讲出他当年的心路历程,以及他办事的经过,然而,从他的话语里面,听不到半点后悔之意。
风桤楼不会后悔的。
还有,当初,他跟中间人联系好了,也找到了毒蛇之后,有半个月的时间为谋杀做准备。
如果他真的后悔了,难道他不是应该产生动摇吗?
没有,他没有动摇,连一点点动摇都没有。
难道,在这期间,看见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大哥大嫂,他就连一点不忍之意都没有吗?
风静悠简直无法形容这样的风桤楼。
“风桤楼,你是个畜生,你不是人。”风静悠怒骂。
骂风桤楼是畜生,恐怕都是侮辱了畜生。
聂光毕恭毕敬说:“韩总,夫人,全部都问出来了。”
“谢谢。”风静悠说。
她是对聂光发自内心的感谢。
韩啸却只说了一声:“干得不错。”
聂光是他的手下,他为他做了不少的事情,这点子事不算什么。
若不是事情牵涉到风静悠,聂光恐怕会交给手下去做,而不会亲自来做这些事情。
风桤楼听见这称呼,却是惊呆了。
他认识韩啸,昨天韩啸还去过他家,他还想挽留他,跟人套近乎来着。
他知道韩啸带走了风静悠,知道他对她很好。
可是,眼前看到的是怎么回事?审讯他的这人竟然是韩啸的手下?
还有,夫人这个称呼是什么鬼?
问题太多太多,还有风乐依,风乐依现在又怎样了?
风桤楼一时间理不清楚,他只知道一件事,大祸临头了,他今天完蛋了。
风静悠全都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风桤楼再怎么奸滑,现在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呆了好一会,才干笑着说:“静悠,侄女,三叔一直都很看好你的。”
“你住口,”风静悠喝止他,“看好我?看好我就是让你女儿两次三番找人来对我下毒手?看好我就是请杀手杀害我父母?风桤楼,你还有良心吗?”
聂光淡淡地笑着说:“有没有良心,剖开他的胸口看看就知道了。话说,我还真想知道,他的心到底黑成什么样子了。喂,你们去给我拿一把刀来。”
他对两个手下吩咐。
“是,聂哥。”
两个手下出去,很快拿了几把大小不一的刀来。
一排的刀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排开,有大砍刀,也有小小的手术刀,大小不一,但都闪烁着令人生畏的寒光。
风桤楼吓得都快晕过去了。
“大侠饶命。静悠,饶了我吧,看在我是你叔叔的份上,就饶了我吧。叔叔给你跪下了。”
他现在什么脸面都顾不得了,膝盖一弯就跪在了风静悠的面前。
风静悠不躲不闪,任由他跪着。
这是他应得的下场,她不会因为他是叔叔就避开他,不让他给自己下跪,更不会饶了他。
风静悠冷声说:“风桤楼,这是你应得的。我替我父母受你一跪,不过,这不代表我就会饶了你。单是你的下跪,不足以抵偿我父母的性命。”
风桤楼见她这样说,心头竟产生了一丝希望,说不定风静悠心一软,就会饶了自己呢。
他知道,他求聂光是没有用的。
这个人,是个狠茬子,一看就是手上沾过血的人物,指不定会怎么对付自己。
至于韩啸,他根本摸不透韩啸的性子,也没有人摸得透。
韩啸身上有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气势,比聂光强多了。
先前,他觉得聂光的气势很强,很迫人。
但是,当聂光跟韩啸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聂光那气势根本不算什么了,完全被韩啸压制住了。
这样一个狠人竟然是韩啸的手下,看那样子,对韩啸十分服贴,由此看来,韩啸绝对非同一般。
他只会比聂光更狠。
所以,他唯一的希望就着落在风静悠的身上。
毕竟是女孩子,心地善良,心肠软,又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虽然她是他直接的仇人,对他最为怨恨,但是,她又是最有可能放过他的人。
风桤楼之所以对风静悠有这样的印象,也是因为这二十多年来的相处造成的印象。
他跟风静悠虽然都生活在风府,但风府那么大,一家人住一幢楼,吃饭什么的通常都不在一处,加上作息时间的不同,所以,一年下来,接触的机会也没有几次。
即使有所接触,也交流得不多。
一个是叔叔,一个是侄女,见了面不过是礼貌上的招呼一下,谈不了几句话,更加谈不上深入了解。
所以,实际上他对风静悠也不是特别的了解。
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子性格比较文静,没有什么野心,比较安于现状,也比较,好欺负。
之所以他认为风静悠好欺负,主要是在大哥大嫂身亡后,风桤椯给风静悠安排的亲事可以看出一斑。
风静悠对沈彥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风桤椯提出让她嫁给沈彥修,她只稍微表示了一下异议,就同意了。
若说她是因为喜欢沈彥修才同意嫁给他,而之前的反对不过是女孩子的矜持,那么,后来,她跟沈彥修相敬如宾,双方并没有撞出爱情的火花,这又怎么解释?
正是因为风静悠跟沈彥修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才会被风筱筱钻了空子,抢了她的未婚夫。
风桤楼毫不怀疑,若不是那次在游艇上发生了意外,沈彥修是肯定会跟风筱筱走到一起的。
他迟早会甩掉风静悠。
即使后来,在沈彥修出事之后,风静悠开始反抗风家对她所作的安排,那也是在温和的抗拒。
至于后来,她当着全家人的面揭露风桤椯贪污的事情,风桤楼一直都认为,那是因为有韩啸在帮助她。
韩啸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若不是韩啸,她敢反抗全家?
若不是韩啸,她敢擅自出走,到一个小镇上去生活?
一切都是因为有韩啸站在她背后,替她出谋划策,给她撑腰。
看吧,昨天,风静悠回到家,要跟家里人脱离关系,关键时刻,韩啸还不就挺身而出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
风桤楼毫不怀疑自己的推测。
他向来都认为自己很聪明的,他只是不想费脑子工作,他只是喜欢赌博罢了。
否则,他所做出的成就不会比风桤棠差。
风乐依就是个例子。
包括大哥都得承认,风乐依很聪明很能干,但还不及她父亲,也就是他风桤楼。
风桤楼现在认定了,他该讨好风静悠。
他声泪俱下说:“静悠,是叔叔错了。你看在叔叔从小就照顾你的份上,就饶了叔叔吧。”
若不是怕韩啸吃醋生气,他都想抱住风静悠的大腿了。
风静悠冷笑说:“我们很熟吗?我们一共见过见次面?风桤楼,够了,我不想跟你扯这些,你在杀害我父母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们对你有多好吗?爷爷去世的时候,你还小,是谁顶起了家里的一片天?你嗜赌如命,欠了债,这些年我爸替你还了多少?可是,你一直不知悔改,难道我爸就该替你还一辈子的赌债吗?”
风桤楼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我知道,我什么都明白了。我那时就是一时糊涂,后来,我在殡仪馆看到大哥大嫂,我一下子就后悔了。我其实开头想过要自己下手的,但是,面对他们,我下不了手。所以,我一气之下就去找杀手,其实,我那个时候对于杀死他们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我就是气极了,想出出气。等到他们真的死了,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静悠,对不起,是叔叔错了。以后,叔叔会替大哥大嫂照顾你的。”
风静悠气得要命。
这个坏东西太不要脸了,脸皮厚得可以。
先前对聂光还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现在就来说自己后悔了。
“你气什么?你凭什么气?你长大了,难道不应该自己对自己负责吗?你欠下的债,凭什么要我爸还?我爸帮过你,你不但不感恩,还把这当作理所当然?”
风静悠其实很不想再看到风桤楼,但是,她却不能不狠狠地骂他。
因为,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再不骂骂风桤楼,她会憋死的。
韩啸和聂光在旁边看着,谁也没有出声劝说风静悠,也没有提醒她什么。
他们对风静悠的了解要把风桤楼这个所谓的看着风静悠长大的三叔要多得多。
风静悠的性格和能力他们了解。
别看她性情似乎很好,实际上,她是外柔内刚。
她气度很大,只要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她通常不会怎么跟人计较。
但是,若谁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她是不会心软的。
而风桤楼的所作所为,都不能称作触及底线那么简单了。
风静悠最最在乎的人,这世上唯二的亲人被风桤楼害死了,她跟他之间只有深仇大恨。
风桤楼不敢反驳,只哭丧着脸,痛哭不已,向风静悠忏悔。
“静悠,是三叔错了,三叔真的很后悔。你骂吧,只要能让你出气,你随便怎么骂我都行。”
风静悠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把刀,向风桤楼晃了晃,说:“骂你?光骂你怎么能够出气?要不我捅你一刀试试?”
风桤楼抬起头,看见她手中的刀,顿时惨叫出声。
“静悠,千万不要啊。你这样随意伤害人是犯法的,知道吗?你快放下,三叔说了,以后三叔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所谓的照顾,就是纵容风乐依对我做坏事,是吧?你以后,你以后还有资格来照顾我吗?”
风静悠冷笑连连。
她在想,她应该怎么处置风桤楼,才能让自己真的出了这口气。
聂光却说:“夫人,你手上这把刀不合适。”
风静悠知道他不会毫无原由地说这话,于是转向他,问:“为什么?”
“这刀太大了。”聂光摸着下巴说。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有些发懵。
就连风桤楼都觉得很莫名其妙,这家伙这么狠,他还以为聂光是嫌刀小,应该拿大砍刀砍他才对呢。
结果,这家伙说刀太大。
风静悠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匕首,绝对大不了。
韩啸也不禁扬了扬眉。
不过,他对聂光是极为了解的,知道他大概会说什么,便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看好戏。
风静悠不禁问:“为什么说这刀太大了?”
聂光正是要等着她这一问,闻言便说:“这刀是太大了,万一力道没掌握好,一不小心就把他刺死了,那不是太便宜了他?”
他朝桌子上扫了一眼,又看向面色大变的风桤楼,说:“应该从手术刀开始,按照这顺序来,用每一把刀在他身上试试。一把刀割他个几十块肉,后面再用大砍刀砍下他的四肢,最后再用夫人你手上这把刀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他的说法,跟前面说的,让那个杀手每一种死法都尝上一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哪一种更残忍一点,更让人痛苦一些,这就不好比较了。
风静悠不知道聂光是故意在吓唬风桤楼,还是真想这么做,不过都无所谓了。
她看向面如土色浑身颤栗的风桤楼,点了点头说:“还是你比较有经验,就照你说的做吧。他害死我父母,死有余辜。”
聂光说:“夫人,毒蛇就在隔壁,刚刚审讯过。对于毒蛇,你知道我们打算怎么做吗?”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风静悠很配合地问。
她知道,这些话是说给风桤楼听的。
如果换作平时,她自己肯定也会这个感兴趣,但是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父母,心情太糟,竟一点都不关心这些。
聂光回答说:“我们统计过毒蛇杀过的人数,决定为每一个死者报一次仇。他杀了多少人,就要尝试多少种死法。这个呢,也需要有经验丰富的人来动手才行,免得中途就死掉了,那就太便宜他了。”
风静悠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对风桤楼也要经验丰富的人来动手,以免中途就死掉了,是吧?你放心,我不会动手的,你让人做就是了。”
说着,她把手中的刀放回到了桌上。
聂光残忍的语气说:“夫人,这把刀你还是可以留着的。等到最后一下,可以由你亲手来挖出他的心脏。”
韩啸连忙捉住风静悠的手,说:“不用了,这种事你来做就行了。静悠知道就好。”
开玩笑,他才不想让风静悠的手上染血。
虽然,这是她的仇人,她这样做也没什么,但韩啸知道,风静悠接受的教育,她的思想观念以及她的身份地位跟他和聂光不同。
对于他和聂光来说,对犯人动刑不算什么。
在他们家乡,他韩啸就是法,有谁敢置疑?
但在这儿就不行了。
而且,他也不想风静悠的心理受到影响。亲手挖仇人的心?这种事她要是真的做了,恐怕一辈子都会记得吧。
他不希望她把仇恨记一辈子,他希望她快快乐乐的。
这些仇人,他替她解决了就是了,她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生活得幸福一点。
韩啸一边说,一边瞪向聂光。
他都在出什么馊主意?要见血,让他女朋友去见好了。
聂光缩了缩脖子,不敢跟韩啸对视。
风桤楼这下子是真的吓傻了,他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静悠,我们走吧,这儿交给聂光就行了。”
韩啸搂住风静悠,想带她离开这儿。
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风桤楼已经亲口承认是他害死了风静悠的父母,杀手抓到了,只剩下中间人了。
那个中间人,对聂光来说不在话下。
所以,大仇算是得报了。
风静悠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你放心,从此以后,他不可能再出现在你眼前的。你爸妈两条人命,我遗憾的是,只能放在一起来报了。”
韩啸说得云淡风轻的。
他不想把这事说得太严重,不想给风静悠造成太深刻的印象,她只需要知道,她的大仇得报就行了。
风静悠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风桤楼肯定不会再有性命存在了,他会用他的命来偿命。可惜他只有一条命,不能分两次来偿还他所害死的两个人。
风静悠轻轻叹了口气说:“谢谢你,韩啸。随便你们怎么处理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了。等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我爹妈,好吗?”
“你想他们了?我们现在就可以云。”
韩啸转向聂光说:“这些人都交给你了,你尽快处理掉,手脚干净点,别被人找到蛛丝马迹。”
“是,韩总。”聂光答应。
风桤楼刚刚醒来,就听见了韩啸和聂光的对话,眼一翻,又差点晕过云。
但他并没有晕过云,强大的求生的欲望让他保持着清醒。
他知道的,风静悠和韩啸要离开了,一旦他晕过云,再醒来时,一定见不到这两人了,无处求情。
说不定,他根本就醒不过来了。
他大声说:“静悠,饶命啊,饶了我吧,只要你饶了我的命,随便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饶你狗命?杀了你都不够抵偿我父母的性命,我岂能饶你?风桤楼,你到地下去跟我父母求饶去吧。”
风静悠才不肯为他所动。
风桤楼面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问:“乐依呢?乐依是不是也在你们手上?你们把她怎么了?”
风静悠冷冰冰的声音说:“她对我做了那种事,我抓她不是应该的吗?她自己开车主动撞到我们手上来,我们岂能客气?”
说完,她再不想理会风桤楼,挽着韩啸的手往外走。
风桤楼大急,不顾一切豁了出去。
“韩啸,你既然知道乐依对风静悠做了什么,你就该知道,她不干不净的,这种女人你也要?”
最后的话说得很含糊,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聂光就怒气冲冲冲过去,扬手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打了一耳光还不解气,聂光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怒骂道:“再敢胡说八道,我打烂你的嘴。我们家夫人高贵无比,岂能容你亵渎?”
韩啸本来不想理会风桤楼,这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没啥好解释的。
但见聂光如此生气,也就停下来,多解释了一句:“风乐依派去的人还在外面踩盘子,就被我发现了。所以,他们根本没能近静悠的身。”
风桤楼一下子瘫软在地。
完了,连这种底牌都没有了,他当真拿风静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韩啸冷笑说:“聂光,你可以跟他细细讲一讲,你是如何对付风乐依的。你还可以把更多的视频放给他看一看。不过,不要耽误太多时间。我和静悠现在去看她父母,在我们抵达之前,处理干净了。”
“是,韩总。”聂光答应得非常果决。
风桤楼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韩啸跟风静悠一起走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聂光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掏出手机,翻看着里面的视频,又看了看时间。
说道:“怎么说呢,我挑选一些视频给你看,同时,跟你讲讲你女儿跟我家夫人之间的故事。真想把你女儿所有的视频都放给你看啊,可惜,不能花太多时间了,我家夫人要去看望她父母了,她得给她父母一个交待。算起来,我最多只有一个小时时间。保险一点,我给你放半小时,嗯,不,四十分钟,对放四十钟你女儿的视频,然后送你归天。”
摇摇头,又说:“你女儿的视频可真是好看啊,你能在临死前看到,算你有眼福。”
风桤楼脸色惨白,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难以幸免了,挣扎着,最后引诱聂光。
“聂大侠,要不我们商量一下。只要你饶我一命,我就把我所有的家当都给我。然后,我马上离开这儿,到别处隐名埋名生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认识的人面前,没有人知道你放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