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昏昏沉沉的，即便是睡着了但却也睡得不是很安稳。一场梦颇为痛苦，我像是被人紧紧地扼住了咽喉无法喘息就算自己在如何用力挣扎也无法挣脱开。梦里一男一女的背影依靠着坐在一处颇为恩爱的模样，转眼间却是一地的血，耳畔全是一个女人的微弱的呻吟声。我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想要捂住耳朵不去听那些声音。“阿婼，阿婼。别离开我。”这道声音让我猛地坐起身子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陈月出趴在床榻边睡着，一双眼下都是乌青。看着他这样子心里也是颇为心疼。只轻轻地动了一下他却猛的起身迷迷糊糊的看向我，“伤口还疼么？要不要喝水，还是我去请大夫再来看看？”他的话太多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傻呵呵的看着他除了傻笑什么都不会做。
“这药一直给你温着呢，大夫说了你醒了就给你喝，你赶紧喝了我这就去请大夫。”他将药碗塞到我的手里匆匆跑了出去，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在地上我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音，也因着笑时的动作扯动了肩上的伤口痛的我皱起了眉头。“大夫，她醒了你快看一眼。”他回来时拽着大夫走的飞快，大夫年纪大了背着药箱脚下虚浮跟不上他这个年轻人的步子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也亏的陈月出还算是个有良心的转过身搀扶了人家大夫。“大夫您快看看。”还不等大夫走到床边他已经搬了一个凳子放在床边陪着笑脸看着大夫。“待老夫看看，待老夫看看。”大夫坐在凳子上喘了许久的气才平静下来替我诊脉。
“公子放心就是了，这位夫人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了些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待老夫开服调养的方子您去药房抓了药回来按时服用，几日便可调养好。”他倒是松了口气我却是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了？是不舒服么？”他颇为紧张的伸出手摸着我的额头试探着温度，我伸出手打开他的手：“拿开你的爪子。我就是不喜欢喝苦药，哪有那么娇贵非要喝那些个补药，多吃几顿好的补一补就好了。”不过无论我如何挣扎他都不肯轻易放过，眼看着大夫坐在桌前开好了药方递给他又眼见着他出了门去药房抓药回来。我看着他放在我面前的苦药汤子皱起了眉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陈月出拽了拽他的袖子：“兄台，我可以不喝么？真的好苦。”他看着我愣了一下嘴角上扬心情看着颇好。“你只有两个时候才像个女人。”我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现在，和在床上的时候。”
说话间我出拳用力的捶在他的胸口，“滚。”躺在床上窝在被子里转过脸去不再看着他，“生气啦？恼羞成怒了？”他伸出手拽了拽我的被角我只向床里挪了挪身子不理他，听见脚步声想着他应该是是走了也放松了警惕松开了被子不再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难得的露出头大口的呼吸着。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被子被人掀了起来被来人从身后抱住。“你干嘛，放手。”我翻个身想要推开他却因着动作太大险些与他撞在了一起。“放手，你干嘛。”我被他紧紧地锁在怀里他不肯松开手，我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不过实话说他的怀里挺暖的，我靠在他的怀里也是因着身体还是虚弱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放心睡吧阿婼，我守着你呢。”他伸出手遮住我的眼睛轻轻地吻上我的眼睛，我只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挪了挪身子睡了过去。
因着之前病着没有出去看过外面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等到伤口痊愈身体也已经好了许多，在大夫的作证和我个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忽悠下陈月出终于答应放我出去晒晒太阳。不过前提是他必须陪着我一同出去，否则他心里不放心。我同他站在外面看着院子里的鱼塘没有一条鱼，只有几块太湖石放在岸边垒成假山的模样。“这院子怎么样啊？”我看着他脸色颇为尴尬，“挺特别的。”他愣了一下，“嗯？什么？”“没什么。”我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大概就清楚了，这院子的正主儿摆在我眼前呢，我得好好说话免得让人家主人心里不高兴了。“你这池塘里怎么没有养鱼呢？”“倒不是不喜欢，之前养过鱼不过被鸟给叼走了许多。我从小最不喜欢的就是鸟，总是莫名的反感，所以自那以后就再也不让人在这池子里放鱼什么的了。”我点头心里却嘀咕着这个人好生奇怪，人家鸟儿招惹他了么竟然这样厌烦。“你这人，就是不解情趣。”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继续在院子里闲逛，因着许久没有下床走过这么多的路脚下虚浮险些摔进池塘里，也亏的他手疾眼快拽住了我的腰带将我拎了回来。
“你不好奇这是哪儿么？”“不知道你在何处的院子。”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脑袋笑呵呵道：“是，看来这场病没有让你病傻了，挺好的。”我没有看他也没有听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抬起头看着墙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夕阳如此的好看，我听着院墙的外好似比前些时日更加热闹转过头看着陈月出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忘了，今天是七月初七。”我愣了一下，原来又是一年七夕了。“今夜城里有灯会你要去看么？”灯会？好似很久没有去过那么热闹的地方了，“可以么？”我这话问的他一愣随即笑出了声音道：“你在想什么，想去就去啊。我本来就想着带你出去逛一逛，这些时日你在房里养伤整个人都病怏怏的没有什么精气神。”我看了一眼他不再说话只伸出手勾了勾他的手指，“算你答应了。”
忘了是哪位古人说过的，逛灯会除了花灯什么都能看见。虽然以前对这句话就深有体会但今日着实是被花灯会上观灯的人挤的有些晕头转向，这一路上除了人头攒动之外没有看见一盏花灯。本想着今天和陈月出一同来逛灯会却被他放了鸽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失望，一个人在街上随着人群乱走。灯会进入高潮时夜空里绽放出烟花，我随着众人一起抬头看着夜空里绽放的朵朵烟花，身边的人大多是成双结对的站在那里，我站在人群之中孤孤单单的看着半空的烟霞那般绚烂像极了桓山秋季时盛开的木芙蓉花，突然想起了以前在桓山的时候和师兄们一起在山上捉萤火虫躲在后山烤野兔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我还是最小的小师妹，还是大家哄着捧着的皎皎，如今却是在江湖里翻腾打滚刀口舔血讨生活的白若。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一星半点的痕迹。唯一能提醒我曾经我活过的是我曾经惦念的人如今成了我的最亲密的人。他是我过去和现在的唯一的联系。
抬起头看着那些绽放的烟花我突然很想哭出声音，就在这人头攒动灯火如昼的街头心里的落寞好像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感同身受。默默地低下头却又猛然的抬起头将眼里的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我慢慢转身沿着街边一步步的远离人海，向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着。“对不住，对不住。”低着头走的时候没有注意身前有人撞了上去连忙揉着额头躬身道歉，那人伸出手扶我起身：“没事吧。”我听了这个声音猛的抬起头向后退了几步，“师……师父。”看着我面前站着的人我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抬眼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我和陈月出那晚的事情心虚得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眼睛怎么了？”我的手一直挡在眼前不敢看他只躲躲闪闪的模样让他颇为怀疑强迫着将我的手拽了下去。“没什么事情啊，到底怎么了？”我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啊，你想多了。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颇为惊讶的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我看着他的眼睛也突然明白，他如今是唐门的少门主，这地方陈月出也说了有唐门的生意出了问题他这个少门主亲自来处理也是正常。他看着我站在那里出神的模样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皎皎，皎皎？”我回过神看着他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那您呢？怎么来了这里？”青旼伸出手想要替我将鬓边的随发捋平我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没什么，如今舒窈不在我自己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就出来逛一逛，听说这里的花灯会很好看就过来看……看。“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是么？的确，这里的花灯会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好。”我知道他看穿了我的谎话却没有揭穿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对我意义不同的人，他依旧是那般的潇洒自若的模样，笑起来眉眼如星的模样。我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我小时候贪玩去后山，那个时候他们天天吃素我都快吃成一颗白菜，便同莫痕一起去了后山抓兔子，没想到莫痕那个不讲义气的人看着天要下雨将我扔在后山自己跑了，我只能自己在山上一边走一边哭。若不是师父发觉我不见了才来后山寻我，他找到我时我摔在水坑里正哭的伤心，他背着我一步步的踩着后山泥泞的小路带我下山，我一直在哭师父背着我时为我唱着从未听过的歌谣哄着我。那个时候师父也不过是个少年，那个时候他还不似现在这般冷酷无情，他还是那个看着一朵花开都会眉眼俱笑的少年，可如今呢，江湖、权势将我和他推向了不同的两边。他失去了曾经的我，失去了我对他的仰慕和尊重；我失去了曾经对他的幻想，以前他对我的关心和呵护变成了不为世人所容许的感情，是我曾经的天真没有发觉他对我的不同，只是将他当成我的师父，我应该尊重敬仰的师父。
他似是发觉我没有跟上他转过身看着我走到我的面前，他伸出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你今日哭了太多次，这不像你。我印象里的皎皎，可从来不会轻易掉眼泪的。”听了他的话心头更是难过只别过脸去不再看他颤声询问：“是么？以前的皎皎是什么样子的？我都忘了。”转过脸看着他的时候只咧着嘴傻笑，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叹了一声：“皎皎，这几年你过得，很辛苦吧。”我看着他放在我鬓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苦不苦都过去了，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苦与不苦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你恨我么？”我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僵住，“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我应该恨你什么呢？是恨你当初将我捡了回去，是恨你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将我照顾成人，看着我长大收我为徒教我功夫宠溺呵护我为我挡风遮雨让我活得天真烂漫么？还是我该恨你，是你对我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是你爱上了被你一手养大的我？”我丝毫没有察觉到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言语之中的埋怨和自己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痛苦。“皎皎，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你捡回来可我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你。即便你厌恶我对你的这份真心但我不曾后悔过。”
他这话说的着实好听，我听着这话心头一跳，他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我的脸颊，“皎皎，别再躲着我了好么？我相信你心里是有我的，不是将我当成你的师父，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全身心爱你想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人。”他突然伸手将我揽在怀里下颌抵着我的额角，“皎皎，我回到唐门只是为了让我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可以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机会。你我的师徒情分于你而言如鲠在喉才会让你无法接受。可如今我回到唐门，我是唐门的少门主，不再是你的师父，你还会信我么。”他看着我一双眼睛里透着隐隐期待和希冀，我看着这张脸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应他什么。我看着这张脸，我看了十几年甚至比我自己的还要熟悉的脸突然笑出了声音。
“师父，可我不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