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老师，我记得上次追郁维泽的时候还是您亲自骑的车……”
“嗯，然后呢？”步老师盯着平板头也不抬地问。
“所以要不您再充分发挥一下当年雄风？”
“想得美，我是师傅你是徒弟，哪有师傅给徒弟当司机的说法？”步老师纹丝不动。
我只好乖乖地推着电动车上坡，这该死的远足活动我当然印象深刻，因为我之前在乐兰中学上学的时候也被这么“蹂躏”了一会，现在我还要推着电动车，以及电动车上坐着的步老师在山路上前进，可以说是心力交瘁。
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步老师是什么时候答应做我的师傅的？我也没有怎么去细究，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当然不会傻到去问步老师，因为但凡我一开口，步老师就会借题发挥说：“居然有这事，我都不知道！不如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趁步老师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我不如就好好配合，啥也不说便是了。
反观白粥那边，我本以为他们三人的黄金组合已经足够混乱了，没想到这下子又加进来一个徐顺，我不知道他在这群人里起到什么作用。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挺了在其中。
四个人都心怀鬼胎，这故事可就复杂了许多。
到了中午，队伍走到了山顶，附近是一家石庙，供着的佛像已经有些旧了，除了一如既往的凶神恶煞，看不出来究竟是何方神圣。学校让大家就在此地休息，班长负责来领便当发给同学。
白粥是班长，自然要去领便当，但给全班人吃的便当分量惊人，凭借白粥这样细胳膊细腿根本抬不过来，于是徐顺自告奋勇地跟着他一起去领。
便当盒应该是从市区哪几家便当店订着，开车走的公路，送到山顶还算热乎。白粥和徐顺数了够全班人数的分量后抬着往回走，半途中徐顺就提出了一路上来的疑问。
“你和陆迁源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就上次放假的时候吧，我不小心坐错了车，去了他家的村子里住了一天。”
“还有这么巧的事！”徐顺说，“那佟倩倩也是一样？”
白粥一看他，又转回头：“对，一样。”
“不一样吧？”徐顺眯起眼睛，“你和她能做成朋友？”
白粥眉头一紧，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激动，我不是说她不好，我是说以你对她这份心意，说穿了要么皆大欢喜，要么连朋友都做不成。”
“心意？什么心意？”白粥依然皱着眉头，但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拜托！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她有意思！”
白粥站住了，手里的便当盒差点拿不稳。他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容易看出来？”
“对我来说是的，班上有些女生心思尖，也有看出苗头来的。她们那边似乎还有个赌注，赌的是你什么时候能追到佟倩倩。”
“……”白粥不说话了，阴着脸往前走，步子越迈越大，气势低沉。
“哎哎哎！别生气啊！你放心，没有人说破，女生那边也没人跟佟倩倩讲过这事。所以她本人还是不知道的，如果你到最后都没有行动，她们甚至可能会忘了这事，直到几年后同学聚会才把当笑话提起来。”
“不，她知道了。”白粥定定地说。
“知道什么……你是说，她知道你喜欢她？”
白粥点了点头。
“那她……怎么说的？”徐顺立马变得八卦起来。
“没，没说什么。”
白粥把便当放下，喊大家来领，徐顺本来想再问些什么，但围过来的人很多，他们只能忙于分发便当，一时间他也问不出什么话了。
“真可怜。”步老师忽然发表了一句感慨。
“怎么了？”
“白粥本以为自己只是把喜欢藏在心底就好了，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样，不用人知道他在那，甚至不用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只需要坐在教室的后排，看看小说，然后抬头偷看一眼佟倩倩的背影再低下头去，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他这种行为居然被班上大半的同学看在眼里，他们觉得智商高情商低的学霸谈恋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也不戳破，暗地里观察然后卧谈会的时候哧哧地笑个不停。
这就像是饲养大熊猫的保护基地一样，熊猫生育率低下，饲养员为了让熊猫交配费尽心思。他们会一直跟踪报道它的动向，就像是在解说一样足球比赛：‘看！圆圆它站起来啦！它挺着胖胖的身躯步履蹒跚，但它还在坚定地向前走！天呐，这是它第一次对异性表现出了兴趣，这是繁衍的第一步也是熊猫族的一大步，呜呜呜太感人了，我都快看哭了！’
这种把你的一举一动都放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甚至还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娱乐谈资。明明是那只熊猫单独的喜欢，它可能只是暗恋，并不打算有更多的举动，但却莫名成了万众期待的事。放在你身上，你会乐意接受吗？”
“恐怕……不能吧？这不就是《楚门的世界》吗？‘你的一生都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场秀’。”
“所以我才说他可怜。”
“可我们，也是在观察着他的呀！”我不觉得我们能够彻底地置身事外。
“如果你想让良心上过得去，我可以说，最起码我们有在真正地去了解他。但如果你想听真话，我还是那句话——所以我才觉得他可怜。”
步老师跳下车，站在路边望着远山的风景，半天没有再说话。
我把住电动车不让它往下滑，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
吃饭的时候，同样分成了几个小团体一起进食，更多的则是男生一组，女生一组。白粥闷着头吃饭，陆迁源在边上滔滔不绝，白粥的心情看来不太好，为了让陆迁源不说话，他把自己饭里的鸡腿塞进了陆迁源的嘴里。
“正好，这个给你。”一只鸡腿却从另一个方向递过来，补充他的空缺。
白粥一抬头，佟倩倩直接鸡腿夹进了他的碗里。
“这是……”
“我不吃鸡腿，倒了也浪费，给你好了。”
“喔——！！”
边上有几名男生开始起哄，这种女生假装把自己不爱吃的东西给男生，电视剧里经常这么演，大家都是明白人，不会看不懂。就是不知道在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知道内情的，正在为他们叫好。
“那怎么不给我啊！我也帮你解决的呀！”陆迁源含糊不清地喊着。
“你先把你嘴里的鸡腿吞下去再说！”佟倩倩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迁源委屈地把鸡腿取下来：“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白粥问。
“要是你没把鸡腿夹给我，说不定她这份就是给我的了。”陆迁源真诚地说。
白粥想起来，陆迁源曾经向他坦白过，自己喜欢佟倩倩。要是佟倩倩能把鸡腿给他，他估计今天晚上睡觉都能乐醒。
白粥这是在这一瞬间幡然醒悟，他对班上同学观察他的感情走向表示不满，可他自己呢？他不是也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陆迁源是如何追求佟倩倩的？看着他对佟倩倩痴心一片，而自己还假装是个完全无辜的路人陪他排忧解难。
如果他告诉陆迁源，他向佟倩倩表白了，会怎么样？如果他知道佟倩倩答应和白粥在一起了，又会怎么样？
所以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是完全清白的。
正如有句名言所说：“雪崩的时候，没有哪一片雪花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