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门前，付登楼便弃了马车，由守山弟子扶着阿旭上山。

消息传至行云斋，付回庸起身便往外走，可刚到门口却停下脚步。

既然决定放权，儿子遇事不言，他不便主动过问。

方凌燕知其所虑，走上前一言不发，只是将他扶了回来。

夫妇二人一直等到亥时，听风堂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这才宽衣睡下了。

付灵玉上了山，便直奔寒玉斋。

此时，白书寒正坐在桌旁，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付灵玉见状，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关切道:“书寒哥哥，你怎么啦？”

白书寒一动不动，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山下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八卦城王家，十二郎君，挺好的。”

好大一股酸味儿！

付灵玉还是第一次见白书寒吃醋，心中窃喜，再一次推了一下他的肩头，试探道:“咋啦？吃……吃醋啦？”

“我没有！”白书寒被戳到痛点，快速耸了一下肩膀，斩钉截铁道。

“你没有？”付灵玉浅浅一笑，道，“那你为何看上去很……生气？”

“我生气？”白书寒伸手指着自己，苦笑道，“犯不上吧？原本你爹同意把你许配给我的条件，就是要以我白氏的宝书《剑》做聘礼，我正愁不知如何向家父开口，现在好了，”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抬起右手，紧接着便放了下去，“连开口的必要都没了。”

付灵玉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道:“书寒哥哥的意思，现在，不想娶人家啦？”

白书寒避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是想娶，这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不是娶不起嘛！”白书寒倍感无奈道。这句话在心里憋了整整三年，他这还是第一次表露出来。

无剑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在世人眼里那可是富可敌国，这天底下还会有山庄二公子娶不起的亲？

可这世上偏偏就有白书寒娶不起的亲。

对白书寒而言，要想承认这一点，真的很难。之前他总觉着，就算一时不能娶到心上人，只要能天天见着，也心满意足。

提高剑法修为，提升江湖名气，成为万众瞩目之人，这是他所要做的。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成长。

白书寒正是凭着这一心态，度过了整整三年时间。这三年来，他虽有烦恼，但快乐亦不少。而且，一切都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直到十二郎君的出现，这种状况第一次被打破，令他内心开始不安起来。

“书寒哥哥，你要相信，只要你想娶，就一定能娶到。”付灵玉信心十足道。

“我怎么相信？”白书寒几近绝望道，“那《剑》可是我无剑山庄的镇庄之宝，父亲绝不可能因为我要娶亲而拱手让人。即便父亲答应，那我也不能同意。”

“书寒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能懂。”付灵玉耐心道，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提前想好的，“你大可不必为此烦恼，你只需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就行啦！”

付灵玉的声音，就像是一副良药，总能治愈他的烦恼。

白书寒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一丝的躁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自己也静下心，关切道:“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儿，”付灵玉微微一笑，道，“只是肩头擦破了点儿皮，没事儿的。”

“没事就好，若是我在场，与师叔联手，”白书寒边说边起身，抬手比划了几下，振振有词道，“先一招‘挑灯看剑’，后一招‘秋风饮血’，非杀得他们跪地求饶不可。”

提起叔叔，付灵玉顿时沉下脸，心思重重道:“其实，叔叔当时很想救我，但我知道，即便父亲把剑给他，他恐怕也拿不起来了。”

白书寒知道，师叔是付氏的一块心病，见付灵玉情绪低落，便替她倒了杯水，支开话题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山脚下动手劫人？”

付灵玉接过水杯，喝过一口便放了下来，应道:“听父亲他们说，好像是长恨门的人，叫什么‘浃海三独’，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白书寒点了点头，疑惑道:“长恨门远居浃海，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付灵玉不语，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有些事，她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

白书寒道:“师叔人呢？你们没把他带回来？”

“叔叔他又喝醉了，我本来是拉他一起回来的，可他不仅不回来，还冤枉我拿了他的酒，把我推到在地。”

“算了，天亮了，他自己就会回来了。”

白书寒知她一路舟车劳顿，此时肯定非常疲惫，接下来没说几句便让她回到了住处。

……

第二天，白书寒很早便起了床，洗漱完后便拿上长剑，开始在院落里练了起来。

在灵玉轩，付灵玉也起了个大早儿。

石竹、翠竹是付灵玉的贴身丫头，二人就住在她的隔壁。

待听着小姐房中动静，二人立即前来为小姐穿好衣服。这正准备为其梳妆打扮，一转眼小姐人却没了影儿。

至于小姐的去向，石竹、翠竹虽然心知肚明，却也只能面面相觑，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开始整理房间，一切皆一如既往。

付灵玉溜出灵玉轩后，一路小跑，不一会儿便来到寒玉斋。

“站那儿，别动！”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白书寒立即收了手里的长剑，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付灵玉立在原地，傻里傻气道:“书寒哥哥，你要干嘛？”

白书寒却不搭话，直接走到她的身后，仔仔细细地把她的头发捋至后背，随后解开绑在手腕上的一根丝绦，将她的一头秀发尽数扎了起来。

白书寒如此贴心，付灵玉的心头像是抹了蜜，不禁低下头去，偷笑不止。

白书寒只是简单地扎了一下，整个过程只不过是瞬间的事。

哪知，他这边都已经结束了，付灵玉却迟迟不曾察觉，依旧沉浸在欢喜之中，待在原地低头傻笑。

待听见阵阵舞剑声，付灵玉这才回过神儿来，手舞足蹈道:“书寒哥哥，人家一大早来找你，你却只顾着练剑！你再这样，人家可就……可就不理你啦！”

白书寒收了手里的长剑，再次放回到石台上，故作嘲讽道:“刚才是谁一个劲儿地低着头傻笑，先不理人来着？”

原来，刚才偷笑给他发现了，这下丢人可丢大啦！

想到这里，付灵玉羞得满面通红，赶紧背过身，再次低下头，胡乱指责道:“书寒哥哥，你又嘲笑我！你坏！你坏！”

白书寒不再拿她逗乐儿，一本正经道:“说吧，这么急着过来找我，到底是为何事？”

付灵玉转过身，盈盈而笑道:“听说王家提亲的人今天中午便要到了，到时候要不要随我一起去见见？”

“你一个姑娘家的，竟然对前来提亲的这么感兴趣，你就不知道矜持一点吗？”

“人家哪有你说得那么不知羞不知臊？人家……人家也就是随便打听了一下而已！”一会儿功夫不到，付灵玉都被他逗了好几回了，又喜又气的她伸出双手，不停捶着他的胸口道，“书寒哥哥，你到底要不要一起见见？你说，你说嘛！”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白书寒拉住她的手，扶着她坐了下来，“我就不见了吧？师父新近教了我三招剑法，我还没学会，还要再多加练习才行。”

借口！

付灵玉当即站起身追问道:“父亲最近教了你三招剑法？哪三招？‘添油加醋’？‘醋意熏天’？外加，‘借醋浇愁’？”

付灵玉话中有话，白书寒虽听出弦外之音，却全然不理会，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摁回石凳上，一脸严肃道:“我是说真的！”

“就算父亲真的新教了三招剑法，可我们这趟下山，一共花了近一个半月时间。三招剑法一个半月都没学会，你白书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白书寒铁了心不随她意，侃侃而道:“师父教的剑法博大精深，我原本就要花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去……去努力练习。这一个半月，我啥也没干，就是在练习剑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皆会如此。总之，最近我都会很忙，你别来烦我！”

付灵玉听着心里窝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感觉他不像是随口一说，一时拿他没辙，只好噘着嘴道:“不烦就不烦，哼！”说完便起身，甩手离去。

她这一走，白书寒一整天都未见其人影儿。

当然，他也莫名其妙地练了一整天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