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忍再去感受一次那个男孩儿的绝望，闭上眼，这段回忆戛然而止。

“这就是你选择我的原因。”我对波旬冷冷道。

“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把一个大人玩弄在指掌之中。不当我的宿主，就太可惜了。”波旬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没有，我是被逼的。”

“林麟，你真是一个善于自我欺骗的人。那时，当你起了杀心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直接拼命，而是和那个男人示弱求饶。然后让他犹豫彷徨，再趁他最没有防备的一刻，一击致命。你对人心的了解和利用，比大多数的心魔都要强。”

最后听起来这心魔波旬还挺赞成我的做法的。呵，他的确是个魔王啊。

“那么，我老爹也是因为你才收养了我吧？”这个推测听起来离奇，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了。

再说，我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了。

“的确。那个叛徒，不，你的老爹为了他引渡者的责任，是不可能真正放过我的。你成了我的宿主之后，林泽元就收养你了。”波旬提起我老爹，一开始还能保持平静，后来还是忍不住愤愤地说，“这个混账叛徒，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恶念，就知道傻兮兮地揪着我不放。被这傻子缠上真是恶心死本大人了！”

“……”这是多大的怨念啊。

“我老爹那么强，你是我听过的第一个骂我老爹是傻子的。不过，我老爹和你们心魔一族是什么关系？你们一口一个叛徒地骂。”

“因为他就是叛徒啊，还是骗子，骗财骗色骗心的。”波旬放出轮天剑上的一条红龙，表达他心中的愤怒。

“在儿子面前骂他爸爸，这样真的好么？老实说，我老爹对我真的挺好的，林家上下都把我当成真的林家小少爷供着。比起那个男人，算了，不说了。心魔一族和我老爹的过节到底是什么？”

“这是你老爹和我妹的黑历史。你老爹，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妹那个花痴，看到林泽元那么帅，也不管他心里有没有什么恶念，就寄居到他体内了。”波旬的语气也很是无奈。

“天，你妹……”原来不是所有的心魔都像波旬一样正经的。

“后来，日久生情，我妹在林泽元体内呆久了，就爱上了这个人类。但是，由于你老爹真是一个表里如一纯良的人，没有恶念供养，我妹的法力慢慢下降，最后甚至连寄居到人类体内的法力都快没有了。哎……”游弃界第一心魔大人谈起自家妹妹的往日情史，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不仅我老爹神奇，你妹妹也很神奇。”人魔恋，天啊噜。

“我妹，她从小就挺神奇的。很调皮，也很可爱。”

游弃界第一心魔大人念起自己妹妹时这宠溺的语气，咦？

“咳咳。后来，我妹妹快撑不住的时候才用心魔之语，传音给我，让我想办法。一般来说，心魔一旦选择了宿主，就必须从一而终，除非宿主死亡转世，否则无法从宿主体内出来。然而，若心魔在宿主体内无法得到足够法力提升的恶念，心魔就会越来越虚弱，直至最终湮灭。哎，我怎么可能让那个傻丫头死？”

波旬不知道，他说这话时，多么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所以，你一开始肯定是想杀了我老爹吧？”

“不错。作为哥哥，我恨他困住了我的妹妹，可我知道，我妹妹是心甘情愿的。我若杀了你老爹，我妹妹会在她漫长的魔生里都恨我。这份痛苦，我实在不忍心让她承担。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穆南风那老道主动来摩罗献计。我那时真算是走投无路了，连穆南风的诡计我都信，甚至还以为他是好心……”

说着，轮天剑龙吟起，惊得我背后一空。

“你干嘛？”

“去试一个可疑人。”轮天剑从我背后飞起，指向跪在地上许久的楚野。

“主上！”楚野两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剑尖，声音都在颤抖。

“汝将林麟带到这荒郊野岭，而不直接送林麟到娆儿跟前，所图为何？”我盯着楚野，通过楚野表面的颤抖，用心魔之眼分析出了他的呼吸、脉搏频率、 血压和皮肤湿度等等，并准备评估楚野是否撒谎。

“心魔之眼牌测谎仪？你们心魔的能力真高端。”我现在也习惯了直接用意念和自己的心魔对话。

人类的适应能力还是相当强悍的。

“心魔之眼是每个心魔都拥有的能力，心魔之眼的功能和心魔本身的力量有关。作为游弃界第一心魔大人，运用这种程度的心魔之眼是小菜一碟啦。”

“哦，既然游弃界第一心魔大人拥有那么强大的法力，怎么当初就想到去蹭猫毛取暖呢？”

“汝！……无知人类，在本心魔办正事的时候，不许打扰！”

“呦，心魔大人傲娇了？你这话说得半文半白的，好有文采啊！”如果我现在还能操纵自己的身体，我一定要给这个傲娇心魔鼓鼓掌。

“本大人说大白话还不是为了让你这无知人类听得懂，文言文说起来多霸气！”

“是是是，心魔大人威武又贴心，那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啊？”我真是宅久了，穹又不在身边，和自己的心魔斗嘴都感到其乐无穷的。

“等你死咯，自然会还的。”

不愧是心魔大人，一句话就把我噎死了。

这种意识里的交流，比现实中的交流要快得多。在意识里，我和心魔废话了那么久，而现实中，楚野仍旧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眼中的波旬还是那样威严可怖。

至于，我和心魔的对话，他一无所知。

轮天剑再靠近一厘米，楚野便溃不成军，跪趴在地上，慌忙答道，“主上容秉，臣自知无法欺瞒主上。臣诚不知主上是这人类的心魔，私自对这人类用心之一念，还大胆触怒主上，臣该死。”

我透过波旬的心魔之眼看去，楚野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他没有说谎，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波旬声音沉声道，“汝诚该死，然，吾之问，问汝所求为何。汝为何答非所问！”

“臣……”楚野抿着嘴，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的眼睛一眨，轮天剑便直直地斩向楚野的脖颈，楚野脖颈上鲜血飞溅，而他几乎快将银牙咬碎，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汝为心魔一族，吾便以心魔之法克之。汝可知，吾若启用阵法，汝将何如？”我的手上出现了许多我看不懂的符号，波旬默念咒语，这些符号便如同精灵般旋飞于半空之中。

“臣将……飞灰烟灭。”楚野看着由波旬发起的阵法，金色眸子里充盈着恐惧，以及隐藏在恐惧下的决绝。

“汝意已决，吾亦当为娆儿除害。”我的双手一转，那些充满心魔之力的符号便扑向了楚野。

“慢！”一个雄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能感受到体内的波旬心中一震。

阵法停了。

“妹妹……”波旬喃喃道。

“哈？”我看着瞬间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彪形大汉，那硬邦邦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着古铜色的光芒，那张黝黑阴沉的脸能把幼儿园的孩子王都吓哭。

这是，波旬的妹妹？从前爱上我老爹的心魔？

“娆儿……”波旬无尽的深情藏在这两个字里。

他此刻的声音如春风般温柔，却在我的心里炸起了惊雷。我百经摧残的世界观终于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