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一雌亦雄
彪形大汉落在消失的阵法中央，轮天剑瞬间飞至大汉身后，那七条朝三暮四的龙刹那间便缠绕在大汉的手臂上。
“多谢主上。”楚野急急从地上爬起，慌忙中看了我一眼。
我读不懂楚野金色眸子里复杂的神色，恍惚间，却看到那个大汉正盯着我，紧紧皱眉。
蓝色的眸子，盯得我心惊。
我本以为所有的游弃心魔都是金色眸子，但这个大汉的眼睛却是纯净的蓝色。原本显得十分温柔的淡蓝色，在这个汉子的身上，却有着凛冽的冷意。
这冷意，让我想起了那间地下室里的白骨和那个茫茫雪天里的波旬。
好在这大汉下一秒转移了视线，盯着恢复原状的地面，问楚野，“这里之前就只有他一个人？”
“是。”楚野道。
“那你怎么会败在这个普通人类手上？连轮天剑都被他操纵了？”大汉仍在问楚野，却看向我。
我咽了口水，捏住手心，稳定呼吸。
“这……属下无能。属下原本按照主上命令，要带这个人类回魔天宫。不料半途之中，这个人类身上突然发出一阵强大力量，轮天剑也转移到他手上，还没等属下反应过来，这个人类把用轮天剑把属下打得落花流水。属下愧为心魔大将，请主上责罚。”楚野金眸低望，满脸愧色，字字听来都是诚恳。
要不是我真正经历过了，我都要被他成功骗了。
楚野为什么要说谎？他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不过，波旬以我这么羸弱的身体出现，这楚野就吓得跪趴下了。但在他面对这个彪形大汉时，反而看起来很是轻松地站在了大汉的身旁，甚至面不改色地说谎。
游弃心魔一族，还真是有些奇怪呢。
正思索着，那彪型大汉忽而往我这边一瞥，冷眸如刀，吓得我的小心肝颤了三颤。好在有心魔波旬大人在体内稳住了我，才让我没有丢人地原地扑街。
这个彪形大汉在气势上的威压，是绝对性的。
彪形大汉弯下腰，眯起眼睛盯着我。我读不懂他的蓝色眸子里的深意，只是本能地在他凑过来的时候退后一步。而和波旬共用身体的我，在这个大汉靠近的时候，明显地感受到一阵震颤。
这是波旬的悸动么？
“妹妹……”心魔在我心里低语，我的手在颤抖，但最终也没有伸出去。
“心魔大人，你确定这呵可以吊打十个我的汉子就是你那个痴情的妹妹？”我用意念问波旬。
“我的妹妹，我怎么会认错？林麟，尽管强大的心魔能够随时变化形态，但在同支亲缘的心魔眼里，再强大的心魔都一直保持着他们幼时的模样。我不知道你眼中的娆儿是什么样子的。在我眼里，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软软的……”
“停，打住。波旬，你这样心软的真不像个心魔。”
“林麟，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也不像个人类。”
“既然你们心魔可以变换形态，你妹妹又和我老爹往日情深的。说不定，我和你妹妹之前就见过呢。”这是我的猜测，面前这个大汉的蓝色眸子实在是过于独特，也过于熟悉。
“呵，人类，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你又何必试探我呢？唉……对任何人都存了一份提防，从我寄居在你体内，这份小心，我就没见你放下过。这都成了你潜意识里的习惯了。不过，对我，林麟你实在不必如此。哪怕是你内心最细微的震颤，我都比任何人类更了解。”
我不知该说什么。
曾经的我的确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这个人能知道我深夜里做过的噩梦，能让我不是一个人去面对那段回忆，能读懂我迟钝漠然表面下的心潮涌动，能与我常在……
然而，自从穹进入我的世界之后，我就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同时也经受得住波旬这样的蛊惑。
不过就是以陪伴与理解作诱饵，来引诱一条孤独且伪装多年的死宅鱼而已。
“呵呵呵……你以为我会信你么？心魔真是令人讨厌。”如果我现在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我会笑得很肆意。
“人类也是。明明知道连自己的想法都全被看透了，力量悬殊到无计可施，却怎么也不肯放弃自己那一点可怜的灵魂。”波旬的语气很是无奈。
“要是连这点可怜的灵魂都放弃了，我就什么都不剩了。”
作为被心魔波旬寄居了十多年的宿主，和引渡者林泽元的儿子，我不会迟钝到从未发现心魔的存在。
只不过，从前胆小懦弱的我，不敢用心魔的力量；而现在有了穹的我，不想用这种会吞噬灵魂的力量。没了灵魂的我，会彻底失去穹。
“让一个更强大的灵魂占据这具身体，难道不是更好么？我们可以共生，甚至永生……”
“你……”雄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打断了我与心魔的隐形交流。
“嗯？”我不经意地发出声，才忽然发觉波旬在这个大汉出现之后，就把身体还给了我。
大汉的蓝色眸子渐渐靠近我，停顿在即将相触的一刻。
这一刻，透过这双蓝眸，我眼前的大汉变成了那间地下室里手持沾血白骨的妖娆女人。
我不知道此刻的顾娆娆，不，是波旬娆。她的蓝色眸子眼里是否能看到那个心心念念唤她“娆儿”的哥哥波旬。我只从她的蓝色瞳孔里看到我一个人的倒影。
我现在应该装作害怕的样子么？毕竟她也算是我的童年阴影呢。
“如果注定孤独……”雄浑的声音低沉道。
“……”什么？
我抬头看去，冷冷的蓝色眸子里竟藏着些许期待。
“算了，你不是他。”大汉轻轻松松把我拎起来，看着我突然失重后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
“你妹妹在笑什么？”心魔共用身体之后，我更习惯和体内的心魔对话。
也许在旁人看来，我就是一个连被嘲笑和戏弄了都沉默的人吧。
“不知道，这丫头小时候就经常傻笑。林麟，拜托你一件事。”波旬犹豫道。
“什么事？”
“不要告诉娆儿我的存在。”
“为什么？你明明很想见到她。我以为你们兄妹情深的，你还会用我的身体和这个威武的汉子抱头痛哭呢。”
“我……别问了。没了我这个哥哥，娆儿现在也很好。作为心魔一族的新首领，她确实变强了。”
“哦。就算我不说，楚野也知道了你是我的心魔了。”
“楚野是我心魔大将，以‘读人心读魔心读君心，心心不误’出名。我现在不想和娆儿相见的想法，他应该早就看透了。虽然楚野肯定有什么隐瞒，但显然娆儿那个神经大条的还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你暂时放他一马，作为交换，他就会替你隐瞒。”我想了想，楚野在慌乱中只看了我一眼，就知道了藏在我体内的波旬的心思，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是个不可小觑的人呐。
“没错。就算楚野有什么阴谋，在阴谋未达成之前，他也会为此惜命，从而听命于我。”波旬理所当然道。
“哦。楚野是你曾经的手下，自然习惯性地乖乖听话。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也会这么顺从？”
第一心魔波旬大人有求于我，此时不争取自由民主，更待何时？
“行啊，谈判呗。”第一心魔波旬大人求人的时候语气倒是一点都不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