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去交给那家伙。”

命令是这样的。

“这些全部都是给前辈的？”

“前辈？”

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有点狐疑地说，“抱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谈到他的时候使用了某种程度的……呃……敬语。”

“嗯？”

杨雀阁也有点不明白。那位前辈的丰功伟绩，他们早在本科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听我一句，”而这位前辈的话则是……完全相反？他说：“那家伙给三分颜色就会开染坊，不要鸟他好吧？”

“嗯？”

然后又是一阵呼叫。把文件交给她的这位前辈在完成解释之前，就又被叫走了。

怎么感觉研究院的大家都这么风风火火，无时无刻不在忙碌呢。

而刚刚考上研究生的她，连该在哪里努力都不知道。导师也是一直在忙，简直可以说是没空理她了。结果，她只是一直在跑腿罢了。

杨雀阁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那位大前辈的位子。

她拐过一个弯，然后开始有礼貌地搭话：“杨前辈？”

“草，我就是杨锋翼！”

高大的男人突然就慌了神。然后这时候杨雀阁才转过了这个拐角——他根本就不在研究，而是在……把玩模型？一手拿着剪钳，耳朵边夹着一支颜料笔。零件和颜料，四处乱摆，占满了整张桌子。

没地方放这一大叠文件了。而这一大叠文件还挺重的。

“哇，吓死我了，原来不是院长……”

原来他的下意识动作是想把这些“不务正业”的东xc起来。但是，这必定是不可能的。

“杨疯子！过来受死！”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喊叫声。

“前辈，这些文件……”

“我来了你个小兔崽子！”杨锋翼匆忙地拿起几个模型，然后急冲冲地去找那声音的源头……

“前辈！这些文件！”还是没地方放它们呀！

“啊？哦！”但是他没打算折回来。

“杨疯子！怎么又xx有学妹来找你啊！你个xxx！”“你这xx你叫什么！过来受死！我告诉你，今天你必死！”“他xx不是一个人！杨疯子你xx给我等着！趁你虚要你命！”“来！都可以来！我看看你们这班乌合之众能成xxxx的什么事！”

“前辈！”

再呼唤就没有声音了。

“你本子画完没有啊”“还没有啊。”“同人展用的程序谁负责的，做好了没啊！”“我这改装枪绝对可以杀人我告诉你”“杨疯子，你xx骰子灌了铅吧！”“安静点！你们吵到我涂模型了！”“这边正在跑团呢！你们这一圈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们好吧！”“你这弟弟不要改骰子啊！我明明打中了！”

好吵。好闹。

杨雀阁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这么累。

然后她又看见杨前辈冲回他的办公桌前。

“前辈！”虽然她马上对自己抱有期待这件事感到后悔，“这些文件！”

“再用只有456的这些骰子迟早得被那些龟儿子发现……啊？啥？哦——”拖长了调，“你把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杨锋翼从地上拿起一堆又一堆地文案、堆在她手里这堆上面——

“杨疯子，你好了没？！”

“来了！把这些给肖老狗，去吧！”

他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然后杨雀阁也真的有点火了、但在她撒火之前，她举不起手里的文件了——她摔倒了文件掉到了地上。

“雀！！！”

杨雀阁从梦里醒来。

是个梦。

总是梦。自从回到凌川以来，总会被梦困扰。一直都会。

前辈他好高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因此而惊叹。他的儿子也好高大，尽管这次只看到照片，只听到声音。

啊。

想太多了。

她现在已经在凌川新材料研究所的保护之下了。

安静，整齐，高效的凌川新材料研究所。数据在极高效的内路网络中传递，必要的材料的运输和整体的清洁，则依赖着各式各样的新型机器人。打印已经不需要跑到打印区了。无人机的试飞也不用跑到户外去。每个人的桌子都是不固定的，一切都是为了项目、研究员和他的数据像是齿轮或者润滑油一般，总是在最需要他们的专业技能或者最缺人的地方。

安静、整齐、高效的凌川新材料研究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十个字在凌川的体现、让这座城市化身永动锅炉的直接原因。cbd因为这里才有出现的可能，城北也因为这里所以才被需要。

凌川新材料研究所。

“还习惯吗？”

那个喜欢自作聪明……好吧，确实很聪明的那位王博士，倒是有心来嘘寒问暖。

其实只是关心她的项目。

好吧。这点倒是没变。

这里……一向最关心项目。

这次王博士没有跟班了。那个戴着六边形眼镜的家伙让她很不舒服。

王博士穿着稍长的白大褂，戴着土里土气的黑边眼镜。发际线稍微有点朝上，不过不是近秃的那种发际线后移，只是普通的高额头罢了。他还年轻着呢。年轻到穿搭完全是小学生的水平，除了黑白见不到第二种颜色。身材很瘦，瘦到让人担心起他是不是真的好好吃了饭……

啊，毕竟她也是40岁多了。不免，有点母性情结。

这人完全不用担心。没有担心的必要。他正如他所说的，是个天才。举手投足之间，名为自信和狂妄的炸弹就从彬彬有礼的云层之上投下，展开地毯式的轰炸。

“还好。但是还要一点时间。”

“我们最不希望的就是这种回答。”

“是吗。”

“当然我们也不是在催你。按照你的步调来就好了。”

“你怎么回事啊小老弟！分给你的任务难道做不完吗？赶紧加班，不然你没法混了！我就先走咯。”

“嗯。”

杨雀阁并不摆前辈的架子。因为这少年是真的挺急的。她一下飞机，他的人就来找她接头。

可这是为什么呢。

这些不是非她不可的工作。王梁孝还藏着些东西没说。

她很确信。

而这里实在是信息的富矿。只要稍微花点时间，她相信她能理出头绪。

只是需要时间。

刚刚回来就又牵扯进事件里……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回来的呢。

是为了……

为了她的儿子吗。

母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