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往昔,经过时间的流逝会慢慢结疤,但不会愈合,不去触碰是最好的,因为每次揭开都会感到痛苦。
痛苦的人不是我,是森。
因此在知道这些后我了解到,她之所以会救我,不是单纯因为善良或者什么其他人格上的因素。
她只是想改变自己的过去,可惜过去的已经成为事实,她做不到而已。
这是我在她的咖啡店里上班一个多月后的事。
傍晚,夕阳的光照近店内。
咖啡店的门向外推开,又关上,最后的客人离开时刚好快到下班时间。
“z先生,打扫一下,今天早点下班吧,”森站在柜台后面,已经开始整理柜台。
“好,”我应了一声,走过去把桌子上的空杯子收起来。
几只杯子被放在洗碗槽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水龙头打开,剩余在杯底的黑色液体在水里晕开。
“你不用叫我z先生吧……”我说,“我又不是客人。”
“你不是也称呼我'森女士'吗,我年纪比你还小一点,”森低着头擦拭桌面。
“那我应该怎么说,”我说,“老板?还是…”
说起来,森确实是这家店的老板,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家店开起来的。
然而我有种感觉,她并不是自愿经营这家店,而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她在工作时认真仔细,待客彬彬有礼,眼神深处却空空如也,没有热情。
“老板就算了,我觉得这个叫法有点奇怪,”她说,“你还是直接叫我森,这样就行了。”
我沉默地洗完杯子,然后把它们放进柜子里。
“这家店是你自己开的吗?”
森手上的动作迟钝了一瞬,脸色没有变化。
“恩。”
“厉害,装修店铺看起来要不少钱……为什么开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我说。
“不知道…”森轻声说。
不知道?也许是不想说。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问话过于鲁莽,无意间的话大概触碰到了什么。
说话,要经过脑子,我对自己暗暗告诫。
说到底我也不该去刨根问底。森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会应答,但除了必要的话,她从不主动开启话题。
沉默才是正常的氛围,今天不必要的交谈恐怕已经太多了。
所以之后店内一直沉默着,直到拖完地,两人推门而出,她把门锁上,转身对我说。
“明天休息吧,这片地方要停电。”
“这样,知道了。”
我回答完,莫名感觉到她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虽然森一直是这样低声细语,但今天明显有些不同。
我再抬起头,她已经走出去很远,风吹过,街边的落叶纷纷飞扬,视线再望去时,她的身影转过街道消失了。
背影被秋风渲染得如此单薄凄凉。
森足够坚强了,如果我没在这里工作,以她的性格大概不会再招募员工。毕竟位置太偏僻了,客人少,经营情况不佳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她一定会一个人把这家店经营下去。虽然……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她守着这里,就像一个孩子守着空荡荡的家,孩子其实无所谓家在哪里,也压根不在乎家。因为那只是一个房子,父母在哪里,真正的家才在哪里。
那么,这家店是她曾经的家么?
这样?
思路乱了,秋季让人多愁善感。我摇摇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我想起来森在病房里说过的话。
“为什么总是会有人想要自杀呢?”
那时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头低下去,眼帘垂落,眼神暗淡,干涩,疑惑,失落。
真正的悲伤是这样。眼睛里没有一丝泪光,是因为已经把眼泪流干了?
我隐隐猜到了什么,转身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转过几个路口后,果然看到了。
夕阳下,森,一个人远远地站在桥上,目光望着水面。
我大概没有猜错。
她救我,其实并不是单纯想救我,她想改变的是自己曾经的无力。
我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无需再知道更多了。
原来如此。
我站了几秒就转身离开。
我告诫自己,除了必要的言语,就尽量保持沉默。无意间的话语,很可能揭开别人已经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