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云天所料,孔善仁这边也折戟了。原本按孔善仁的说法,说服不了库克家,他还会做墨云天这边的努力。但他现在好像并没有践行宣言的意思,好似真的偃旗息鼓一蹶不振了。对此,倒也没有人开口讥讽。至于理由,也很简单:既然连奥利弗都说不动,又怎么可能说服墨云天呢?
先是昆仑山掌令,后是儒盟孔家世子,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再没有人妄图说服奥利弗了。但这却并不妨碍各大势力、各大家族的高端修士络绎不绝赶来。******教、罗斯柴尔德家、基督教廷本部、佛门,加上已经在的道门和儒盟,七大势力只有墨家没有派“代表”来此。其它诸如南宫世家、夏家、慕容世家、华盛顿家族、伊丽莎白家族、波特家族、默罕默德、鬼刃流(伊贺和甲贺忍者合流而成的新流派)、圣战盟(以铁矢的师父铁壁王为首的新兴势力,尚处于刚成立不久的名不经传时期)等二线势力反而更为张扬一些,派出的“代表”队伍最少都是结丹期以上的五人小队。尤其圣战盟的人数一度达到了十八人,而且基本都是结丹、混元后期以上的高阶修士。
虽然他们都只是居于外围且一直没有言语表示,但此地无疑又热闹了许多,并且气氛也更为压抑了。明明离墨云天所限定的期限还早,却已经一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态势了。仿佛世界大战便在眼前。
虽然在场之人依旧不超过三百人,但没有人怀疑,如果真的打起来,这将会是地球上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战役。
“搞什么。这些家伙不会联合起来对付咱们吧?”这是明火火对于眼前态势的评价。当然,从实事求是的态度上讲,这算是一种担忧。
墨云天的回答却否定了明火火对局面的判断:“他们不可能联合。”
“为什么?”
墨云天解释道:“追随胜利者符合利益分配规则,但却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基本规则。”
“什么意思?”
“这是斗争演变的基本架构:为了谋取胜利果实,人们自然而然地选择追随胜利者。但倘若大家都选择追随胜利者,所谓的胜利果实就几近于不存在,因为分的人太多了。所以战争的基础不在于谁对谁错,战争的双方也就不关心对错。”墨云天默然道。
对错从来都不是人们关心的部分,这个道理就连明火火都了然于心。但却从来没有人能直指本质的核心。那也是明火火最在意的部分:“那该关心什么?”
墨云天耸耸肩,“自然是跟随哪一方能使自己获得尽可能大的利益了。”
“对慕容颜、岚若这些尊敬你的人也一样适用?”
“你觉得呢?”
明火火皱眉仔细想了想,旋即叹道:“我希望不是。”
“然而道就是这样。”墨云天皱了皱眉,他大约明白明火火在想什么,安慰道:“其实没必要感到沮丧。”
“连‘尊崇’、‘敬爱’都是这么市侩,我凭什么不沮丧?我对你的依赖也符合这条‘道’,对吗?反正如果套用你所说的道,你我之间也不过如此。”明火火表现的非常失落,颓丧、忿恨、别扭……种种负面情绪在脸上不断地变化着。
“这是欲望的本质。就好像火,它可以烧水煮饭,也可以焦躯焚城;又譬如水,它泽润万物,却也能致灾洪遍野。本质无分好坏,全看你是否能驾驭它们。从力量的角度上讲,我并不需要你。智慧是所有力量中最为特殊和有用的一种,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墨云天再次单膝半跪,真诚地看着明火火的眼睛,郑重地说道:“然而实际上,你却对我非常非常重要。”
“为什么?”明火火的大眼睛闪动着。她大约能猜到这个答案与小小的身世有很大的关联,也曾经问过这一类的问题,因为尊重小小而没有坚持索求答案。今天,她迫切地想了解这之中的道理。
“你也许认为这个答案将会与我的身世有关。”墨云天耐心地应道。
明火火原本很笃定的,却因为小小的否定而动摇了,“不是吗?”
“是,也不是。”
“嗯?”
“身世只是一个基础。或者准确地说,它就像燃料一样。当然,我们先不忙着说这个。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咱们先来履行承诺。”墨云天终于收起电脑,他之前曾说要在三天后给明火火解答她的问题,这会儿是要履行承诺了,“我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除了妥协,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天才总是想用最简洁的方法一劳永逸。墨云天则将这个问题看得更为透彻:只有最简洁的方法才是最正确的方法。因为简单就是强大,强大自然正确。不过简洁并不意味着直接,简洁往往是迂回的,否则很难达到“一劳永逸”的效果。
看着小小询问的眼神,明火火疑惑道:“是啊。所以你那么肯定他们不会被说服才让人感到奇怪啊!尤其他们要面对的还是你这个怪物。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坚定呢?反正我想不出来。”
“首先你要明白:大家都不是傻瓜。尤其是像他们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他们眼里,‘强生弱死,成王败寇’是唯一的真理。所以他们的决定必然是出于对成功的判断。那么成功的判断又依凭于什么呢?”
明火火跃跃欲试道:“连横合纵以多欺少?”
墨云天摇头,“依凭外力不可靠。”
遭到否定,她又开始抓耳挠腮,“阴谋诡计?”
墨云天再次摇头,“对我,没有用。”
明火火放弃了,这问题她想了三天了,要是真有很笃定的答案,也不会忍到现在等小小来解惑了。于是干脆道:“想不出来,你还是继续说吧。”
墨云天点点头,为了强化明火火的感受,他甚至用灵幻之术在面前凝出一面不断闪动过往画面的幻镜,一面配合着解释道:“判断通常依凭于数据统计。那么,这些统计出来的数据又如何达成判断呢?科学分析、理论归纳。在我这里,数据统计就是对我的性格、好恶、理念进行分析,从而对我的心理经行预判。这些并没有既定的科学理论,所以只能依赖于经验。简单来说,他们以对人性的经验判断我不会真的履行自己‘灭门’的宣言。杀人夺命,截绝生死。灭门绝不是口上说说这么简单。一般来说,人的心理承受是有一个极限的。尤其库克家族是我母亲的家族。我爱母亲。爱屋及乌,我也应该爱母亲的家族。现在,我反而要灭母亲的家族。”
随着他的解说,幻镜画面从过往的记忆慢慢朝未来的预演上变化。对灭门的预演画面显得尤其详尽且血腥,仿佛是故意在散布威胁的氛围,好为自己劝服奥利弗的目的铺路。
明火火却知道小小只是想让自己有一个提前的心理准备。她不讨厌杀人,但对象一下子变成小小的亲人,她的心中始终有些不顺畅的地方。这些画面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让她明白了小小所要表达的意思:“所以这次你真正的敌人不是库克家族,而是你自己?”
“你觉得我能战胜自己吗?”墨云天知道明火火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但这一次与以往大为不同,他需要明确且清楚的答案。
明火火坚定地看着小小的眼睛,“我相信你。”
“对。是相信我。而不是相信我能战胜自己。”墨云天却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明火火自然心生疑惑:“嗯?这还不一样?”
“这个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讲。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并不相信我。”那句话只是要在明火火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还远远不到收获果实的时候。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奥利弗,以及其他在场的库克家族成员。“平心而论,他们所依凭的经验的确有着强大的预言力量。然而不幸的是,这种预言力量因为我和我的经历而失去了其本应俱有的效用。”
他一贯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有经验的人很轻易地感受到了那其中的浓浓的蔑视和细微的愤怒。
“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这是所有弱者的通病。”也许是意识到这句话带有发泄的意思,他又解释道:“抱歉,我无意于嘲讽什么。你们尽可以不信,但墨云天只说事实。我有义务和责任将这其中的缘由讲出来,作为我最彻底的努力。同时,这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在此前的五天里,我收到了三千七百九十三封申诉书和一千六百四十五万零两百五十一封声讨信。它们分别来自于库克家族成员和全球所有心怀不平的正义之士。却没有收到哪怕一个宣布退出库克家族的人员资料。我不想去评判这样的集体行为是否出于某种决不妥协的勇气意志亦或是顽固不化的贪婪欲望。”
墨云天突然大声呼喊道:“库克家族的每一位亲人们!请珍惜这段艰难且珍贵的时光,做最后的选择吧!我希望你们能抓住心中那唯一的光明。离开,或者用它来与不可战胜的梦魇决一雌雄!无论如何,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也希望你们已经有了为选择承担责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