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脸皮薄,经不得逗
作者:绝意宝宝      更新:2019-10-11 04:53      字数:16146

记得小时候,她也总是嫌被子凉,不肯睡觉,妈妈就先钻进去,替她把被子焐暖了才哄着她入睡。

她一直怀念那段的日子,仗着年纪小,可以这样撒娇,而妈妈也总是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可是这样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妈妈就去世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妈妈临死前的样子,瘦的皮包骨头,每天都疼的满床打滚。有的时候清醒一些了,妈妈就拉着她的手说一些不清不楚的话,然后央求大夫给她打针。其实大夫总给妈妈打针,只要她疼,大夫就会来,但往往是不管用,她疼的厉害了,就大呼小叫。

后来,妈妈终于过世了,白床单盖到脸上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妈妈的嘴角是弯弯的,是一种解脱的笑容。大人们总是说,死了比活受罪强,她也这么认为,可是每天晚上,她都会想起小时候妈妈给她唱过的歌谣,给她织过的毛衣,给她洗过的苹果,然后一个人钻进被子里哭。

妈妈的死,对爸爸的打击很大。他开始只是喝酒,喝的烂醉才回家,后来就染上了赌博,赌的厉害了,几天都不回家。

家里的亲戚见她们状况艰难,开始都肯接济接济,后来也都被爸爸借的不敢露面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能坚持读完大学,有多么不容易。

现在,她成了主持人,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爸爸的一张赌债借据,又把她推到到了周家奕的身边。

其实,周家奕对她也挺好的,锦衣玉食、豪宅名车,虽然有的时候乱发脾气,气的人几欲吐血,但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如果他不是周家齐的弟弟,如果他没有逼迫她,说不定……

正想着,浴室的门哗地一声被拉开。周家奕裹着浴巾,擦着头发,慢慢地走出来,大概是看见她真的老老实实在暖被,微微愣了一下,便走过来掀开被子钻进去。

陈之叶刚想躲开,结果被他按住肩膀。她抬起眼来瞪他,他却忽然俯下头来,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她身体微微一抖,慌乱中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只见他脸色一白,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表情忽然狰狞起来。她意识到是碰到了他的腿,立即吓的不敢再动,直到他的表情恢复过来,才谨小慎微地问他:“你……你没事吧?我……”

他看着她,胴眸微微一缩,又再一次俯下身去,将所有的一切都封在唇齿之间。他在她的唇瓣上不停地辗转,趁她失神的时候,翘开贝齿,大肆狂澜。她节节败退,他寸寸逼近,她渐渐失守,他长驱直入。

忍了两个多月,他的耐性似乎也磨去了不少,加深了这个吻的同时,手也开始绕到她的背后,探进去解她的文胸。他很擅长做这样的事,就像剥玉米一样,只用了三两下,便隔着衣服把她的文胸褪了下来。

她原本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家居服,现在更是处于一种真空状态,凝白的皮肤若隐若现,极俱诱惑。

她不是三岁孩子,也算上是经验丰富,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本来还有些抗拒,但是一想到他腿还没完全好,甚至一碰就疼,忽然摆出一脸讥诮的表情说:“你确定你行?”

他停下动作,弯了弯嘴角,邪肆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结果这一试就试了一个小时,他偃旗息鼓地从她身上翻下来,全身早已汗流浃背。估计他的腿又疼了,换作是以前,他才不会流这么多汗,更不会这么早就放过她。

在苏丹家里住了一个月,生活早就有了规律,结果被周家奕这么突然一搅和,陈之叶又差点起晚了。其实她六点左右的时候醒过一次,却因为闹钟一直没响,以为时间尚早,就稀里糊涂地一直睡,最后被恶梦吓醒,看了手机才知道,原来她忘了上闹钟。

她悲愤地看了一眼手机,从床上爬起来冲进浴室里去。刷牙、洗脸、化妆、穿衣服……等她把一切都收拾好,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连早点也顾不得吃,抓了书包就往外跑。

结果到了电视台,苏丹在门口等她。看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立即走过去,问:“怎么样?昨天他没怎么着你吧?”

陈之叶委屈地瞟她一眼:“你说呢?”

“不是吧?又被他给吃干抹净了?”苏丹错愕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又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也对,住了两个月的院,欲求不满是很正常的。”

“……”

“唉,他腿都那样了,能行吗?”

“……”

“周家奕果然是精力旺盛啊!最高记录是多长时间?”

“……”

她本以为,苏丹至少会安慰她一下,没想到,却语出惊人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垮了垮脸,决定不再听苏丹唠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苏丹仍不死心,一直追在她屁股后面问:“唉,我问你话呢。别那么小器呀,三选一,挑个简单的答一下也行啊。唉……”

陈之叶才不理她,直接进了化妆室,只留她一个人在外面急的叹气跺脚。

周家奕这一病,很久没有在电视台露面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忽然提起他来:“同志们,是不是好一阵子没看见周总了?”

“你要是不说,我也差点忘了。他怎么忽然不来了?难道是和褚子欣……分手了?”

又有人说:“有可能,有可能,他以前来不就是奔着褚子欣来的吗?你看现在,褚子欣整天形单影只的,可落陌呢。”

“可是,我看褚子欣这段时间挺高兴的,工作积极性也很高,要真的分手了,她怎么可能一点儿也表现不出来?”

正猜测着,就看见褚子欣端着餐盘远远而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头发散开披在肩膀上,白色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嗒嗒地响,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有人喊她:“褚姐,褚姐,坐这儿吧!”

褚子欣朝这边望了望,还是走过来坐下,和大伙儿一起吃。

“褚姐,最近怎么没看见周总?”说话的,是台里新分的大学生。她自然不知道褚子欣和周家奕是怎么勾搭上的,只以为是简单的谈恋爱,所以说起话题来,也格外轻松。

褚子欣说:“他前阵子出了车祸,正在家里养伤呢。”

电视台里,周家奕的粉丝有不少,褚子欣这一暴料,立即有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那他伤的重不重?”

“不是酒驾吧?”

“谁的责任?对方是干什么的?赔多少钱?”

褚子欣咬着筷子,尴尬地笑笑说:“我哪知道那么清楚啊?”

有人故意揭她的底:“咦?你们俩不是在谈恋爱?你怎么会不知道?”

“哪有啊,你们可别瞎说,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

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绯色,嘴角也高高的扬起来,那表情暧昧的仿佛提到周家奕三个字都倍感甜蜜,说他们是普通朋友,自然没人肯信。

“哎呀,别不好意思,以前天天看见周总在门口接你,还不承认?叶子,你和她是一个部门的,你肯定知道内幕。”

矛头突转,陈之叶吓了一跳,冷不妨出了一身汗。她尴尬地看看众人,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哪知道?”

“那你结巴什么?是不是褚子欣在,你不好意思说?”

“我是真的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做贼心虚?”

陈之叶被逼问的头疼,只好摇着头说:“我真不知道。”

褚子欣站出来替她解围:“你们别闹了,其实我们不过是谈公事。”

“公事怎么不在办公室谈,非要下班谈?谁信?”

结果这样一你言我一语地哄了一个中午,最后谁也没闹明白,褚子欣和周家奕到底是什么关系。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白倩和韵苗还在争论不休。白倩说:“也许褚子欣和周总还真是普通朋友关系,要不她为什么不承认呢?”

韵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懂不懂什么叫欲盖弥彰?你忘了当初在泰华会馆,她怎么对着周总频施眼色?忘了那天散席之后,她又借着上厕所的理由,上了周总的车?她其实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你们猜不透,你们倒还真上了她的当。”

陈之叶当然知道褚子欣和周家奕之间并不清白,但就像韵苗所说,褚子欣这种表现无疑是给大家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不肯承认与周家奕的关系,可以理解,但她又并不把话说死,大概也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哪天她和周家奕修成正果,也好在众人面前有个交待吧。

由于压力过大,陈之叶几乎拼了命,每天都累到脖酸背痛,脑子麻木,好不容易下了班,还要侍候周家奕。在医院的时候,他就一直挑三捡四,结果回到家里,他就更是有恃无恐,变本加厉,不但支使她做这做那,还要给他洗澡暖床,她稍稍不满,他就拿债务来压人。

陈之叶顺坡下驴,逼他签了一份协议:陈之叶替周家奕做的任何事,都是有偿服务,报酬以现金的方式结算,即时抵除相应数额的债务。

但整整四百七十万,她就算是上了发条不眠不休,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被他压榨的苦不堪言,恰好有一天工作太累,情绪不太好,在周家奕颐指气使地指挥她拿文件的时候,终于不耐烦,没好气儿地闹罢工:“你明明伸手就能够着,为什么要让我拿?”

他眯了眯眼:“你有意见?”

她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说:“我今天很累,你别无理取闹。再说,你的腿已经好了……”

他忽然嗤地一笑:“是你自己说要抵债,这才坚持了几天,就忍不了了?”

“是,我是说了要抵债,但拿文件这份工我不干,行不行?”看着周家奕的脸色暗了下来,她又发泄似的低吼了起来,“瞪什么瞪?没人侍候就这么难受?不如给褚子欣打电话,你叫她来侍候你,她一定肯。”

其实,她就是给他拿文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她是真的不想动,一半是因为懒,另一半也是为了跟他较劲。

周家奕阴着脸,盯着她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好。”

陈之叶知道他生气了,却没想到,第二天,他真的开着车跑到电视台去。他一出现就引起不小的骚动,特别是那些只闻其名,不曾见过其人的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一个个恨不得眼冒金光,哇哇地倒抽冷气。还有几个人,平时下班的时候十分积极,结果也破了例,故意留到最后,看着褚子欣和周家奕一起离开。

周家奕杀伤力不小,特别是那些对爱情满怀憧憬的女孩子,就更为夸张。此刻,楼梯、墙角里缩满了人,像是怕被人看到,都努力地把身子遮起来,只露两只眼睛滴溜滴溜地转来转去。她觉得无奈,又觉得夸张,弯着嘴角笑了一会儿,结果一转身的时候,正好碰到杜云泽。

“你怎么在这里?”

杜云泽愣了愣,从远处收回目光笑笑说:“只许你下班,不许我回家?”

他这么一说,陈之叶倒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一窘,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会儿不是还要播新闻吗?”

“改到明天了。法制台的阿非调过来了,以后他和苏丹一组。”

“那你呢?”

“上头让我带孙芳。”

杜云泽和苏丹一直是铁搭挡,几年下来,已经是默契十足,却不想又被临时拆开。想着这些天各个栏目组的人事变化,她也觉得台里动作有点大,不由发起牢骚来:“真不知道台里在搞什么,你们俩一起搭挡的挺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呀?让阿非和孙芳一组不行吗?”

“谁知道呢。”杜云泽含糊一笑,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她看了看大厅墙上的表,想了想说:“那好吧。”

连续被周家奕使唤了一个多月,好容易他恢复正常,出去佳人有约,单调枯燥的日子总算结束,她也难得可以放松一下。

她跟着杜云泽去停车场提车,结果刚坐上去,却忽然想起来后天要考路面。自从买了那辆cc,她就到驾校报名了,但平时工作忙,极少能去练,后来周家奕回来,她就更是没有时间。

这一下子慌了手脚,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那个……”

“怎么?”

“我过两天要考路面,能不能借你的车练一练……”

他果然大方,想也不想就下了车,绕到副驾去,拍着车门,主动和她换位置。

她颤微微地坐到驾驶室去,抓着方向盘,突然底气不足:“我不怎么会开……事实上,驾校练车,我一次都没去过……”

“没关系,这儿人少车少,你慢慢开,我在旁边指挥,绝对没问题。”

结果她还是紧张,几乎是手脚冰凉,感觉像是上了刑,四肢无措,连呼吸都找不着节奏。

看着她这副模样,杜云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大小姐,我不是洪水猛兽吧?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她也觉得自己太没出息,调整了一下心绪,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鼓起勇气,在杜云泽的指导下,慢慢地起步、换档、拐弯儿、停车。

不得不说,杜云泽是位好老师,至少对着她这样手脚不协调的学生,还是耐心十足,认真地教她怎么踩油门,怎么看路况。她领悟力还不错,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就找到了感觉,车子也渐渐开的平稳起来。

按照杜云泽的提示,车子七拐八拐地开始一家新开的粥馆去。陈之叶把车停好,从驾驶室里下来,腿都软了。

进了包房,点了餐,直到服务员把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和一些精致的小菜端上来,她才找回点知觉。

她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白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结果尝了一勺才知道,原来是内有乾坤,不但放了大枣,还有苟杞子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中药。

她咂着舌头,说:“原来是药粥啊,怪不得你极力推荐。”

“周福来说,最近天气多变,再加上工作压力大,要多补气血,特意推荐了这里的药粥。”

她笑的眉眼弯弯:“他不过是主持个养生节目,结果成了半个大夫了。这些年,他给同事出了不少主意,有几个管用的?也就你还信他。”

顿了顿,她又神秘兮兮地俯下身子,小声说:“这家药粥馆,不会有他的股份吧?”

她的言辞论调,逗的杜云泽哈哈直笑,眼睛微微眯起来,十分开怀。笑过之后,他又拿起筷子,给她的碗里夹了一些小菜,说:“尝尝吧,这个萝卜也是特色。”

她夹起来放进嘴里,果然又甜又脆,大叫好吃。

这顿饭吃的很饱,虽然都是素菜,但陈之叶还是胃口大开,连喝了两碗粥才肯罢休。

吃完饭,两个人去停车场提车,结果她刚刚练“熟”的驾驶技术又回到了原点,反复尝试了几次,才把车倒出来。

杜云泽见她拐弯总是掌握不好,于是叫她把车开到僻静的地方,着重练习。她本来就紧张,结果杜云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心里就更乱,顿时急的手心冒汗,耳边嗡嗡直响,只顾着摘档踩刹车,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了什么。

一辆车从远处迎面而来,她愣了一下,忽然手脚不听使唤,整个车子加了速直接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陈之叶脑子里空白一片,眼前的景物也仿佛叠成一团,分不清哪里是车,哪里是路。她手脚并用地想要控制局面,但却越忙越乱,整个车开始左摇右晃地走“之”字。

杜云泽吓白了脸,赶紧歪过身子去抢她手里的方向盘,嘴里一直嚷着提醒她:“踩刹车!踩刹车!”

“好……”她稀里糊涂地应着,下脚去踩,结果车子没有停下,反倒向前冲的更快。

“不是油门,是刹车!刹车!”

“哪边是刹车?我踩着呢!”

“踩中间!踩中间!”

幸好是有惊无险,两辆车几乎是挨着交错过去,刷地一声停在了路边。

陈之叶心跳的厉害,靠在椅背上喘着粗气,两条腿抖个不停,结果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的一霎,她回过头去,吓的目瞪口呆。

刚刚情况危急,她也没注意那是辆什么车,却想不到,居然会是周家奕。

这个世界果然很小!

周家奕面色不善,皱着眉头,看到是她,目光就更加阴沉。她知道躲不过,只好乖乖下车,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听候发落。

褚子欣从副驾里走出来,吃惊不已地喊:“怎么是你们?”

杜云泽自然认出周家奕,再一看到褚子欣,便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解释说:“她过两天要考路面,所以借我的车练练,哪知道一看见前面来了车就紧张起来,差点出了事故。”

周家奕耐着性子听完,又把目光落在陈之叶的身上。陈之叶背上一紧,赶紧低下头,心虚的根本不敢看他。

她还记得上次,她和苏丹一起试车的事,苏丹开成那样,他都颇有微词,脸黑的像包公,这次差点出了事故,他又怎么肯轻饶她?

不过,好在这车是杜云泽的,不是他送她的那辆cc,否则他又要说她暴殄天物了。

杜云泽只以为周家奕也是因为险酿事故才脸色不佳,一个劲儿地给他赔礼道歉:“周总,真是不好意思了。”

任凭杜云泽好话说尽,周家奕始终是皱着眉一言不发,不免让人尴尬。幸好褚子欣站出来替他解围:“好在有惊无险,没事的。不过叶子姐要是练车,不如找个空地或者体育场,这样太危险了。”

陈之叶哪里还敢出声,只是心虚万状地点点头,恨不得有上天遁地的本领,一下子消失才好。

周家奕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错过来,眼神迷离,莫测难定,她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曾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他会当场把他们的事揭穿。

幸好他没有,只是瞄了她几眼之后,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坐到车上去。

褚子欣明显地怔了一怔,然后暧昧非常地对着她们笑了一笑,也转过身跑过去坐进了副驾。

看着周家奕开着宾利绝尘而去,陈之叶一颗提起来的心才总算归了位。但之前出了那样的状况,她已经是心有余悸,死活不敢再练,早早就和杜云泽分了手。

回到别墅的时候,周家奕还没有回来,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缕昏暗的光从窗外透进来。空气里飘浮着一些细小的微尘,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一颗一颗地漫布散开,朦朦淡淡的,有几分诡然的味道。

陈之叶开了灯,把书包放在地上,然后弯下腰开始换鞋。雷霆大概是听见门响,所以抬起头来望了望,一见是她,又无精打采地趴了回去。

她绕过雷霆,直接上楼,洗了个澡就缩进被窝里。

之前那惊险的一幕,就像电影回放一样,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散,特别是两辆车子交错的一瞬间,总能刺激她的某根神经,既觉得庆幸,同时也觉得后怕。

她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那短短的几十秒几乎让她心力交瘁,现在安全地躺在床上,全身放松下来,竟然很快就有了困意。料想周家奕美人在怀,今晚肯定不会回来,于是安然地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子一轻,一种失重的感觉狠狠地扎进意识里,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像是穿越到了什么未知的空间。她吓了一跳,立即睁眼,结果却对上周家奕阴寒恐怖的脸。

他手劲很大,抓着她的衣服,似乎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拎起来。她极不喜欢这种悬浮的感觉,像是被吊在危崖的一端,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

他就这么拎着她,脸上是她许久都没有见过的狠戾的表情。尖锐的目光让她觉得心慌,觉得害怕,情不自禁就想要缩起来,或者逃跑。但他一直抓着她,像是不认识一样,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鼻唇,丝毫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

她的领口卡的很紧,就像一根绳子一样勒在她的脖子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开始觉得呼吸困难。空气一点一点地流失,因为缺痒,她原本略显苍白的一张脸憋的通红。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喊出来,但周家奕却不为所动,像是铁定了心想这么勒死她。她知道他不会轻易饶她,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生这么大的气,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弄死她才甘心。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慢慢地袭了上来,她觉得自己像是掉进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被海藻紧紧地缠住。艰难地动了动四肢,拼命想抓住些什么,但一切都从指缝中流走,什么都抓不到。

意识开始涣散,周家奕的脸在她的眼里也开始变形分离,就连灵魂也仿佛出了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放手,你放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大概是气的急了,猛地松了手,她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跌到床上去。

重获空气,她几近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抬起头,看着他盛怒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嘲笑:“你为什么松手了?你刚才不是想杀死我吗?如果你不松手,我现在已经死了。可你为什么要松手?为什么要这样?”

周家奕怒意未减,连额角的青筋都暴露出来:“我警告过你,而且是三番四次。你要是有一点记性和认识,就不该忤逆我的意思。”

忤逆?看来她还真是犯了滔天罪责,那他这么凶是想杀一儆百,还是满门抄斩?关键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忤逆了他什么。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我不是跟你说过,离那个姓杜的远一点?”他讥诮地冷笑了一声,“是不是我住院太久,让你备受冷落,以至于你饥不择食,不惜去招惹那种下三滥?”

“谁是下三滥?”陈之叶瞪圆了眼睛,嘶吼起来,“周家奕,你凭什么说我饥不择食?凭什么说别人是下三滥?你要是稍稍有一点尊严,怎么会纠缠着费安琪、拉着褚子欣,还要来找我?我处处比不上她们,难道你不是饥不择食?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我知道不能完全怪你,所以我一个人走开了,你为什么要找来?为什么还要用过去那些不堪的事威胁我当你的情妇?你这么做,又和下三滥有什么区别?”

“陈之叶,你说够了?”他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青筋突背,面色索寒,表情狰狞的像是要吃人。

“你想打我?”她往后缩了一缩,又忽然勇敢地迎了上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你打,你打!你要是不敢打,你就不姓周!”

破罐破摔,她也顾不得什么,索性就撒起泼来。

周家奕拧着眉头,冷冷地盯着她,五官都在微微发抖,像是在努力地克制着什么,好半天,表情才终于缓和下来,于是又咬着牙讥笑着说:“很好,真不愧是传媒大学教出来的学生,不光牙尖嘴利,还会撒泼赖磨。”

听他这么一说,陈之叶全身猛地一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受过高等教育的堂堂的女主播,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真丢人!

但她嘴上仍不服软,争辩道:“那是被你气的。你侮辱我的人格,侮辱我的朋友,我没道理对你和颜悦色。”

他哧地一声冷笑出来,满眼不屑地问:“我侮辱你的朋友?你对他有多了解?还是就因为他长的面红齿白,你就觉得他是个好人?”

她瞟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我有判定好人坏人的能力,不用你操心!”

“如果……我非要操心呢?”他刻意拉了一个长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挑着眉看向她,“本来,我也觉得你应该有最基本的识人能力,但就目前来看,我还真是有必要帮你了解一下,围在你身边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陈之叶一直不明白,周家奕为什么对杜云泽那么反感,甚至说他是下三滥。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同时也替杜云泽感到委屈。但周家奕这个人一向不讲道理,说出来的话不容置噱,就算他真的错了,也总有办法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可见,做他的附属品,除了要吃苦耐劳之外,还要有一股打不死灭不掉的“小强”精神才行。

有了这个认知,她就越发地觉得,自己的火候还不够。明明告诫自己要耐心,要顺着他一些,但每一次都会被他气的肝胆俱怒。其实,如果她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日子一定不会这么难熬。

电话响了起来,是周家奕。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她以为他会保持以往作风,摔门而去,消失个十天半月的跟她打冷战,结果他非但没有走,今天还主动打电话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电话,在众目之下闪进了待客室,岂料才一按下接听键,就听见他在电话另一端,压着声音说:“下班之后陪我去参加一场晚宴。”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去。”

他们之前有过约法三章:陈之叶不陪周家奕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即便是在某些场合巧遇,也要保持距离。

但他显然忘了这一点,又或者是故意的,只沉默了几秒,又说:“你最好马上回来,或者,你想让我去接你?”

陈之叶背上一紧,毛孔一缩:“我,我一会儿就回去。”

挂断电话,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突然抽走一样,头疼腿软,只好苦闷地瘫在椅子上。她能想象的到,周家奕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似笑非笑、得意万状,可她就是怕他操着这种故作轻松,饱含威胁的语调跟她说话谈条件。

她也不是没有大胆地假设过,周家奕其实不敢来,只不过是捏着她的软肋故意威胁她。但他每次说的就像真的一样,她实在是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就怕他一个不高兴,真的找上门来。

愁眉苦脸地歇了一会儿,她就走出去,跟组长请了假,拎了包就往外走。

回到别墅的时候,周家奕正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拿着一个黄色的小球逗着雷霆玩。他故意把球举高,雷霆就直起身子去抢,他又把球拿低,雷霆就只好趴下来用嘴去叼,但他又顺势把球扔出去,雷霆就汪汪地叫两声,摇着尾巴去追球,然后再献宝似地叼回来,等着他的奖赏。

周家奕弯下腰,在它的脑袋上拍了拍,目光里满是宠溺。除了上次替雷霆钉狗窝的时候,他极少见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和颜悦色,眉目舒展,连笑容都和平时的不一样。

陈之叶一时看的有些怔忡,好半天才记得自己回家来的目的,于是抵着下巴咳了两声。

周家奕转过身来,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然后往别墅里指了一指说:“衣服已经替你订好了,上去试试。”

她上了楼,一开门就看见床上摊着一件黑色的v领晚礼服,旁边是一双缀满钻石流苏的高跟鞋,和一个名牌宴会手拿包。

她的衣柜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黑色的衣服,就连打底衫也极少会选择黑色。因为觉得这个颜色有些死气沉沉,也因为穿上黑色,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妈妈的葬礼。

这衣服大概真的是才送来没多久,连价签都没有撕,陈之叶拿起来一瞧,竟然香奈儿当季新款,价格不菲。她不知道周家奕究竟要带她去什么场合,居然要这么隆重,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试衣间里去。

到底是大牌产品,料子很软,手感也不错,而且弹性很大,穿上之后几乎是裹在身上,稍稍胖一点,腰背的赘肉就很明显。

她一直注意保持身材,就算是某此时刻放松了,也会被化妆师勒令减肥,所以,衣服穿在身上,衬的她皮肤白皙、身材瘦挑,高贵大方。

一直听说,很多国际巨星都是根据自己的尺寸专门去订制衣服,舒服、合身,而且世界上仅此一件,绝不雷同。

难道,这件衣服也是为她专门订制的?

她还在照镜子,周家奕就已经等的不耐烦,打电话催她:“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再照照镜子,忽然觉得领口太空,她于是又拿出首饰盒,比对着挑了一条紫色的水晶项链来戴在脖子上,然后才踩上高跟鞋,抓了手包下楼去。

周家奕已经装扮好了,还是他平时的风格,西装革履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他看见她脖子上的项链,咧开嘴淡淡一笑,极为赞赏地说:“眼光不错,我以为你会配那颗菱形的钻石。”

其实,她的首饰都是周家奕买的,但她平时都不戴,也及少拿出来看,早就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但周家奕每一样都记得,甚至连形状、颜色都丝毫不差。她想,大概这些东西贵的离谱,所以才让日理万机的大总裁记忆犹新。

周家奕带她去的是b市最豪华的酒店,这里的装潢极尽奢华,房顶上的水晶吊灯,亮得好像漫天绚烂的星斗,璀璨无比。

陈之叶穿着高跟鞋,走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嗒嗒直响。

她平时也穿高跟鞋,但极少像今天这样高,酒盅形透明底柱越来越细,到最后,只剩不到1.5平方厘米的大小。偏偏酒店的大厅的地面又光又亮,步步打滑,她不得不挽着周家奕的手臂,随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宴会厅里去。

服务员替他们打开宴会厅的大门,就看见里面灯影妁妁,衣香鬓影。她一直不知道周家奕在这些人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那些人一看见他,纷纷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迎上来打招呼:“周总,你今天可是姗姗来迟啊?”

“是啊,是啊,你不来,都不热闹了。”

“瞧陈总、王总说的,看来还真是我不对了。”周家奕笑了笑,说,“要不,我呆会儿多敬二位几杯,就算赔不是?”

“这可是周总说的啊,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哦。”

来参加宴会的几乎全是商界名流,随便抓出一个人来,就是什么经理、总裁,美女在怀,意气风发,有的人年纪颇大了,也学着年轻人,身边带着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

陈之叶跟着周家奕在人群中穿梭,只看他频频地同人打招呼,还有一些人自动凑上来跟他寒暄。她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偶尔需要介绍她的时候,她也会配合地笑笑。

他们说的,她一点儿也听不懂,虽然站在一个圈子里,却根本找不到共同话题,但又有人总是跟她搭话,她又不好意思不理,于是就一言不发,像一个点头机器一样,跟着瞎附和。那些人的目光好不容易才放过她,她就趁着他和别人闲聊的时候,跑到一旁,端起果汁不停地喝。

她对这样的场合一点也不感兴趣,也不明白,周家奕为什么带她来这种无聊的地方,如果换了是褚子欣,就算不懂,也一定能很快就融进去,而她,分明就是一只只会傻笑的笨鸟。这样一路应付下来,她只觉得嘴角僵硬,脸颊发酸,脚髁也很不舒服。但周家奕显然太受欢迎,和男人们寒暄结束,又有一群女人围着他转了起来。

她累到腿麻,于是便很有认知地自以为,在这样的时候,他是不需要她的,所以,一个人悄悄地躲到僻静的角落去。

其实,在角落里不光陈之叶一个人,还有一个女孩子,也是因为受不了高跟鞋的折磨,跑到那里躲清静。

她看起来要清涩许多,浓脂艳粉掩盖了她的气质,满身的珠宝在她身上根本就显不出半点华丽,唯一的感觉就是厚重、不搭调。她大概是第一次,一时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略带稚嫩的脸上还有些茫然与无措。

陈之叶情不自禁多看了她一眼,她也同样抬头看向她,就在四目相对的一霎,两个人突然又同时弯起了嘴角。

这样的境遇如出一辙,彼此早已是心照不宣。这个女孩子看上去不像是拜金的人,走这样的一步,一定是迫不得已。她转过头去,望向不远处那些或是低眉浅笑、或是豪放自如的女孩子们,心里暗暗地叹息起来。

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一间小暗室里传来吵架的声音,一个声音略显苍老的女人吼着:“我不是给你买了车?你还想要什么?”

外面很乱很嘈杂,把吵架声完全掩盖住,而且他们都聊的非常尽兴,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离的近,陈之叶听的非常清楚。只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说:“我需要一辆高级车,而不是一辆十来万的贫民车!”

“高级车?我是年纪大了,但还没有老糊涂,你想去拿我的钱去勾引年轻的女孩子?”

那个声音里透着一丝讥诮,而那个男人也有些不耐烦地应付着:“你别胡说!”

“我胡说?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你能有今天?你要房子,我给你买房子,你要衣服,我给你买衣服,你要出国,我带你去日本旅游,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对你的?现在你居然为了一辆车跟我耍脸色?你杜云泽不过是我肖雪素养怕小白脸!我告诉你,呆会儿出去,把面子给我撑足了,以后,我们还是恩爱如常,如若不然你的房子你的车,我统统收回,我也会让你声名狼藉,在电视台里混不下去!”

听见杜云泽三个字,陈之叶全身一抖,心中暗忖:怎么是他?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一定是听错了。但她明明就听见那个女人叫他的名字,还提及了电视台,难道……

她有疑惑,也有些慌,甚至是无措,脑子里嗡地一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家奕走过来,看她脸色不佳,弯下腰来嘘寒问暖:“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之叶摇摇头,“就是……有点不适应。”

“那就好。”他直起身子,高深莫测地往四下一扫,“走,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陈之叶只得站起来,把所有的疑惑与不安暂时抛诸脑后,陪着他往人堆里去。

周家奕给她介绍的是几位女士,年龄大概都在四、五岁左右,虽说是脸上浓妆厚粉,掩不住的韶华衰褪,但仍是穿着华丽时髦。其中一个看到周家奕,更是笑意不减:“哟,家奕来了?我们家平露也来了,都找了你好半天呢。”

周家奕笑着给她做介绍:“这位是陈董事长的夫人,你随着我叫霍阿姨就好。”

陈之叶乖巧地叫了一声:“霍阿姨。”

那位中年妇人表情一敛,问:“家奕,这位是?”

“我女朋友。”

陈之叶闻言,心里一顿,再扭头一瞧,只见他面不改色,仍旧是笑吟吟地看着那妇人。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中年妇女凑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家奕啊,你怎么不声不吭就交女朋友了啊,我还想着等我女儿明年回国的时候介绍给你呢。”

“是啊,是啊,还有陈董事长家的平露,我们都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儿,搞了半天,还是我们猜错了啊。”

周家奕哧地一笑:“平露哪里瞧的上我?再说她是陈董事长的千金宝贝,一直拿我当哥哥,我怎么敢有非分之想?”

原来,周家奕刻意带她到这里来,把她介绍给这几位妇人,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她忍不住冷笑起来,原以为他逢场作戏的本领超强,没想到,居然会栽在几个中年大妈的身上,还严重到非要大老远地从a市搬出她这块挡箭牌。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一阵骚动,几个妇女也都把目光从周家奕的身上移开,小声说:“快看,素姐来了。”

陈之叶没听过素姐的名字,自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所有的人看见她,都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夹道欢迎,可见她的身份绝非一般。

素姐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多岁,个子有点偏矮,体型稍胖,但气度不凡,和人寒暄起来也是格外热情,谁谁是多年老友,某某好久不见,拥抱、续旧,边说边笑,眉飞色舞。而跟在她身边的年轻小生,正是杜云泽。

杜云泽穿着一身奶白色的西装,虽然在播新闻的时候,他也穿西装,但此情此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与平时完全不一样。

之前,她偷听了杜云泽和素姐的对话,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匪浅。可也大概是因为知道了,所以,她看着杜云泽,脸明明还是那张脸,笑也还是那样的笑,可就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周家奕很显然早就知道杜云泽和素姐的事,却不动声色,还执意要带她来这里。她思忖了一下,猛地联想到前些天他说“要让她看看围在身边的都是什么人”的那句话,忽然意识到,他真正的目的不光是拿她当挡箭牌,还要让她亲眼看看,杜云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一箭双雕,太阴险、太歹毒了。

她怕被杜云泽看见,所以故意往人群里钻,但周家奕却紧紧地揽着她的腰,不让她移动半分。她侧过脸去瞪他,他却连头都不回,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幕,冷笑着说:“素姐,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守了他将近二十年,最后得了一大笔遗产,其中就包括两间上市的公司。她很有经济头脑,公司经营的很好,但唯独对当初嫁了个老头子颇有遗憾,所以,很喜欢养小白脸。心甘情愿呆在她身边的有明星,有保险推销员,还有建筑工人,而杜云泽是她这几年来的新宠。你看,杜云泽在她身后,多风光,是不是?”

陈之叶脸色一凝,问:“你想说什么?”

他哧地一笑:“我想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是别人养的小白脸,所以,他不配和我做朋友,对不对?”她瞟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杜云泽的身上,说,“只可惜,我是你的情妇,我跟他一样见不得光。他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他下贱,我也同样下贱,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和他交朋友,有什么不对。”

“哦?”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里闪出一缕亮光来,有些深不可测,“那既然如此,就过去打个招呼吧。”

陈之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像是无数根细针突然刺进后背里,忍不住往后一缩。

周家奕又望了她一眼:“怎么?不想去?”

她知道,只要她一站出去,不光是杜云泽会吃惊,而她的苦心遮掩的秘密也就再也守不住了。想到这儿,她终于又软了下来:“不用了吧?”

“你的好朋友在这儿,你不打招呼,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他说完,就真的迈出一条腿去。

“我知道了错了,我以后肯定离他远一点,行不行?”她抓着他的袖子,几乎是满目哀求,“我们回去吧,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她几乎是惶急,一把抓下去,结果却抓到了他的袖扣。袖扣是方型的,棱角磨的很锋利,她那样用力一抓,立即扎进了她的手心里。她痛的皱了皱眉,但仍是没有动,只是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的脸,说:“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周家奕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她够恳切,又或者是因为她极少这样求他,反正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地缓和下来,还好兴致地伸出手去,替她把错了位的耳坠归了正,才淡淡地说:“走吧。”

陈之叶如获大赦,立即笑逐颜开地挽住他的胳膊。岂料,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周总,素姐又不是老虎,你急着跑什么?”

陈之叶心里一凛,手指一僵,直觉得头皮发麻。周家奕倒是镇静的多,面色不改地转过身去,弯了弯嘴角,笑笑说:“临时想起来有点事,所以只能先告辞了。本想偷着溜走,没想到洛夫人眼尖,被抓了个正着。”

“哟,什么事啊?家奕你该不是美人在侧,心里猴急吧?”素姐走过来,细细地打量着陈之叶,“快来给我介绍介绍,这小姑娘面生的很,我都不认识呢。”

“她是第一次陪我出来,脸皮薄,经不得逗,您就饶了她得了。”

素姐扑哧一笑:“大情圣心疼了?”

这一说像是捅了马蜂窝,立即又有人附和着起哄:“就是,就是,周总居然也会怜香惜玉?以前那么多人,还没见他替谁说过话呢,这么一来,我们倒真的要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长的有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居然把周总迷成这样,是不是啊?”

陈之叶几乎不敢抬头,听大伙儿这么一说,哪里还敢动,只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就大家哄笑着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故意开玩笑搡了她一把,她没有防备,惊恐之下往前踉跄了一步,好不容易站稳,再抬头的时候,却恰好对上杜云泽正惊骇万状的目光。

她整颗心怦怦地跳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手指发凉,两条腿像是有什么在爬,软的几乎站不住。而杜云泽也好不到哪里去,错愕地看着她,脸色“蹭”地一下煞白如雪。

她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却不想还是和杜云泽来了个面对面,一时间,尴尬、羞愤、惭愧……各种感觉纷至沓来。她急窘不已,只怕整张脸都涨红了,耳根也跟着烧了起来。

“怎么,你们认识?”素姐似乎看出什么端倪,如炬的目光又在她的身上扫了几许。

从远处看她,倒也雍容华贵,只是近了一些,才发现她满面油光,法令纹和颈纹已经深到靠脂粉无法掩示的地步了。

陈之叶错开目光,垂下头没有说话,倒是周家奕站出来替她们解围:“笑话,一个电视台的同事,怎么可能不认识?”

“怪不得。”素姐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肆无忌惮地往陈之叶身上扫了一眼,“既然撞破了,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走,家奕,咱们到里边去谈,上次的合约,我觉得还有几处细节需要修改。”

其实,在这个场合里出现的女孩子,有一多半都是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好窘迫的。但若是和相熟的人面对面,还是有些尴尬。

素姐和周家奕在一旁敲定合约,而陈之叶就只好垂着头,坐在待客厅的角落里,看着花瓶里的一片绿叶,安静地走神。

她觉得这辈子,最狼狈不堪的时刻,应该就是现在,眼下的情况比起当年她从周家奕的床上落荒而逃,还要糟糕。

她不敢看杜云泽,但不难想象他现在一定很震惊。而他之前也绝对想象不到,台里人把褚子欣骂的狗血淋头,但其实真正见不得人的,却是她这个所谓的当家花旦。

陈之叶总算体验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不过是二十几分钟,她就等的不耐烦,如果真的再熬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一夜白发。

可以想象,如果电视节目出现一位“白发魔女”当主持,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到了最后,只知道周家奕来叫她走的时候,她几乎腿软的站不起来,要挽着他的胳膊,借他支撑的力气才脚步虚浮地走出门去。

回到车上,陈之叶就像只受了委屈的猫,缩在那里发抖,怎么也止不住。周家奕把杯子给她,她接过来抱在怀里,也还是一直在颤。

如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身分,不知道秘密还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杜云泽,怎么面对台里的人。

陈之叶缩在车里,脑袋靠在车窗上,眼神空洞,有些无精打彩。道路两边的霓虹掠过车顶,像是一道道流光,将车里的水晶挂饰照的绚目多彩。她的脸也被照的忽明忽暗,尖尖的下巴越发显得她削瘦非常。

周家奕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烦意乱地掏出一根烟来,点着了猛吸了几口。烟雾腾起来,把他的侧脸罩住,虚幻朦胧。

车子延着公路一直开到尽头,车灯在地上投出暖暖的一团光影,他忽然沉吸了一口气,仿佛带着某种情绪,刷地一声猛拐了一个弯,又继续往前开。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陈之叶还是心虚的,直到进了办公室,大家一切如常,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忙了一个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刻意绕道而行,尽量错过离新闻组较近的楼梯和走廊。但还是和杜云泽不期而遇。

她觉得尴尬,怔了一怔便转过头去,羞愧而逃。蹭蹭几步下了楼梯,就听见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接着胳膊上一紧,整个身子被杜云泽拽住。

“叶子,我们谈谈吧?”

她不回头,只是不厌其烦地说:“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事情发生了,回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那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想要羞辱我一番,还是打算让台里的人全都知道?”她总算冷静下来,转过身,疾眉怒目地瞪着他,犹如一头竖起背刺随时防备的刺猬。

“你误会了。你的事我绝对不会说,更何况,说了你的事,对我没有半点好处。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见他说的诚恳,陈之叶低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