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简单跟我说说,不然我心里没底,别是加入什么邪教吧?”少华半开玩笑地说。
若兰扑哧笑了,解释说:“简单跟你说吧,就是用5555元购买一套公司代理的奇黎雅化妆品,取得会员的资格,以后你再介绍朋友加入,成为你的下线,就可以获得提成。如果你的下线再介绍朋友加入,你就可以获得奖金。只要你不断地发展下线,再帮助你的下线发展下线,你的财富就会滚滚而来。这是一个绝对完美公平的利润分配制度,只要你努力就会有回报。课后我可以给你看些详细的公司资料。”
“真的吗?什么化妆品那么贵?”少华眨眨眼问,“那套化妆品真的那么有效吗?”
“质量当然是没问题,我这里还有一套产品资料,等课后我也拿给你看看。”若兰自信地说,“至于贵,那是消费观念的问题,那叫一次性投资,使用周期长。那可是高浓缩纯天然绿色环保产品,绝对物有所值。”
少华点点头,仍然将信将疑。
“当然这也是一项充满艰辛的事业。”若兰转而肃然地说,“伟大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捷径,必须要付出代价的。我的上线王姐就是一个好的例子。不过她的月薪在一年内已经达到8万,说明这项事业的前途还是光明的,等课后我们和王姐仔细地探讨一下吧。”
少华还是在点头,不置可否。若兰拉着他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此时台上那个小伙正高声讲着:“现在虽然我们吃陈米,喝菜汤,捡菜叶,但我们是在磨炼意志,提高能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3到5个月内月薪就可以挣到2万,不远的未来,亿万富翁就是你们!”
激昂之词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人群随之活跃异常。人们不断地高声重复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若兰也被这种氛围感染起来,好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也呐喊着,两颊闪现着红晕。
少华静静地看了看若兰,看了看沸扬的人群,他的脑海出现了“四人帮”,出现了“法西斯”……
“一个丧失理性的民族会走向何方?”他在思索。
门猛地被撞开,一群警察闯了进来,人们顿时张口咋舌,鸦雀无声。少华的嘴角滑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窃笑。
在公安局,少华和若兰被严肃地教育一番后才被送出大门,少华离开大门的时候,警察的声音犹在耳旁响亮:“那些化妆品根本不值那些钱,不过是精神控制的一场骗局。”他感觉外面的空气格外的温馨,鸟鸣的声音如此的悦耳美妙。
若兰满面泪痕,精神颓废。什么崇高的事业,什么汽车、洋房、百万年薪,一瞬间都化成了泡影,尤其是那5555元钱,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啊,她怎能不痛心疾首。雨森此刻正在前面等着他们。少华看到了雨森,雨森也看到了少华,但彼此都视而不见。若兰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跟着雨森走了。少华停下来,目送二人的身影,他才明白蓝永远定格于过去的那个年代,不会再来了。
时间是不能盼的,盼的时候就已来到眼前。这个令芷君有些忐忑的周日还是来了。早上少华把自己的稿件给芷君送来,芷君粗略浏览一遍,觉得还可以,就让他带着佳佳去玩了。这会儿芷君刚忙完一堆稿件,可以有点空暇时间,她拿出少华的文章仔细地阅读,才发现少华确实很有才气,字里行间都透出生命的灵性。
仿佛与自己的心有种契合,也就不再那么担心了。
电话响起,领导临时安排她进行一次采访,她匆匆出发了。
采访进行得还算顺利,等她忙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她匆忙赶回家。芷君走进家门,几道月光从对面窗斜射进来,两侧卧室的门虚掩着,整个房子一片静寂昏暗。
这是一个具有时代感又融会主人个性的二室一厅,居中的客厅挺大,窗下横放一张米黄色的沙发,沙发前边是一张咖啡桌,咖啡桌两侧分别是一组书柜和一个电视桌。电视桌上有一套家庭影院以及一些影碟,墙上还挂着二幅世界名画。
怎么还没有到家呢?芷君未免又担心起来,她去开客厅的灯,可是没有亮。大概是停电了。芷君捉摸着换过鞋,坐到沙发上休息。这时几朵活泼的火苗闯入芷君的视野,芷君瞪大眼睛观看,少华与佳佳从卧室里慢慢走出来,佳佳手里捧着插满各色小蜡烛的生日蛋糕,不晓得从哪里还传出叮当的生日歌。
佳佳走到芷君面前深情地说:“妈妈,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顷刻间一道暖流遍及芷君的神经,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眼前跳动的更多是火花和泪花,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妈妈,你先许个愿,再吹蜡烛。”佳佳又深情地说,“妈妈总是记得佳佳的生日,却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叔叔告诉佳佳母爱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所以我要叔叔一起给妈妈过生日,祝福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随后佳佳把蛋糕放在咖啡桌上。
“乖,乖孩子。妈妈的最大愿望就是佳佳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将来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芷君声音颤抖着说,“来,大家一起来吹蜡烛吧!”
“好,大家一起来吹。”少华高声说,“我数1、2、3,就开始。
预备,1——2——3。”
芷君和佳佳用尽力气吹过去,火苗一阵乱窜后一扫而灭。
“妈妈,祝你生日快乐!”佳佳呼喊着一头扑进芷君的怀里撒娇,芷君牢牢地把她搂住。
“真心地祝福你生日快乐!”少华上前认真地说,“佳佳确实很懂事,她今天上街特意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快拿出来吧,佳佳!”
芷君忽然有一种少女的羞涩,她逃开少华的眼睛,抱起佳佳一顿亲,“妈妈谢谢佳佳,佳佳真的很乖!”
佳佳也亲了亲芷君,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跑进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包,送到芷君的手里。芷君打开礼盒,原来是一本玫瑰色的影集,上面还漂浮着三朵香水百合和一只月亮船。特别是中间开了一扇心形的窗子更加引人遐想。她打开影集,那些熟悉的画卷立即扑面而来,一幕幕犹在眼前,泪水再次打湿她的睫毛。佳佳灵动着天真的大眼睛说:“妈妈,送你这本影集,希望你把美丽的瞬间化成永恒!”
“乖女儿,说得越来越好了。”芷君激动地再次亲亲佳佳。
佳佳咧着小嘴笑着说:“都是叔叔教得好,呵呵!”
“啊,那我应该更加感谢叔叔了。”芷君笑笑,转头对少华说,“今天又麻烦你了,还让你破费不少,真的很不好意思!”
“真的没关系,我和佳佳是好朋友嘛!”少华依然温厚地说,“今天花的一部分钱是佳佳平时储蓄的零用钱,我的钱就算是赞助了。大不了我再来,请我吃几次饭就行了。”
“好的,没问题。”佳佳像个小大人优雅地说,“咱们是不是该开饭了!”
“ok,生日宴会现在开始。”少华打出ok的手势,示意芷君和佳佳到厨房。
芷君领着佳佳来到厨房,桌子上早已准备了一大桌美味菜肴,还有一瓶香槟。少华过去拿起香槟一拍瓶底部,瓶盖和水花四处飞扬,溅得三人衣服上和脸上都是。佳佳立时笑得前仰后合,手舞足蹈。芷君抹抹脸,脸上也乐开花。少华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给大家盛上米饭,然后大声说:“吃饭,这是命令,ok?”随之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三人入席吃起来,其中更是其乐无穷。酒足饭饱后,少华告辞。芷君领佳佳送他到门口,芷君发现少华的眼神是那样的朗润迷人,瞬间有种少女初恋的感觉,脸上一阵发热。她清楚这是危险的游戏,可内心还是不住地萌动。
“你的文章很出色,明天我拿给主编看看。欢迎你常来。”芷君尽力镇静地说。
少华仍很平和地道谢,希望和芷君有机会多切磋,芷君答应。
少华和芷君、佳佳摆手告别,很快就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芷君关好门,转过身靠在门上,并拢双腿,尽力把心底的杂念压下去。
(七)
少华踩着一地的春寒,穿行在杨柳的叶影里,内心充盈着一种青涩的羡慕。他多想拥有一个家,一个爱人,一个孩子,可是他没有。他摘下三片柳叶衔在口中嚼着,让叶汁渐渐浸透自己的舌头,他感觉春寒已经钻透他的眼眶。
少华回到酒店,穿过楼梯,他发觉一个人正抱着双臂蹲在他的门旁,从轮廓看仿佛是若兰。他走过去,那人站起来,眼光直直地盯着他,果然是若兰。她发髻散乱,神态呆滞,脸上红一块,肿一块的。
“怎么了,你这是?”少华上前赶忙问。若兰没有任何的表情,还是站在那儿。
少华打开门,把若兰拉进屋,刚关好门,还没等开灯,若兰一下冲到他的怀里,浑身抽抽地哭起来,边哭边说:“雨森,他,他原来对我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学会了酗酒、赌博、嫖娼。我一劝他就对我非打即骂。现在这段时间更是变本加厉,时不时地就喝得醉醺醺的,找借口就虐待我。特别,特别是昨天在床上……”
若兰说不下去了,抱着少华号啕大哭。
少华轻轻拥住若兰,慢慢抚摸她的秀发,百爪揉肠般的难受,止不住热泪纵横。若兰哭了多时,声音渐息。少华双手端起她的脸,替她轻轻擦擦泪水,柔声说:“答应我,明天咱们和雨森说清楚,你就跟我走吧,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若兰微微点点头,猝然抱着少华的头,用力地吻上她的唇。
少华的神经一阵慌乱,片刻又清醒过来,他知道不可以再错过了。
他用尽力气抱起若兰,将他缓缓放到床上,然后回身锁上房门。
他慢慢走向她,她宛如睡美人,静静等待她的王子。他为她缓缓地脱鞋子和衣服,她很平静地任由他摆布。他脱到她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本能地抗拒了一下,手还是松开了。他第一次发觉裸体的女人确实是一件艺术杰作。她躺得很优美,仿佛圣洁庄重的女神。他又脱光了自己,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上去,他温柔地吻她的唇,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第二天清晨,少华醒来,若兰已不见了。爱的味道还在他的鼻息中回味,他在等她回来,可是一天后又是不见踪影。他到金乐门去找雨森,仍然一无所获。他感到了恐惧,他开始在那个苹果面前祷告。
四天过去了,若兰还是没有音信,少华感到濒于绝境。芷君的电话却打来,高兴地告诉他主编看过他的文章很满意,想在报纸上为他开个专栏发表,特约他为专栏作家。并且给予丰厚的稿酬。此外,她还让少华晚上去接佳佳,到家里共同庆贺。
少华并未感到任何的惊喜,但他还是接受了邀请。他到学校接完佳佳,带着佳佳到离家不远的超市想顺路买点熟食之类的东西,可没想到一转身的工夫,佳佳竟然不见了。少华四处去找,找遍了附近的各个角落,也没有找到。真是祸不单行,少华感到临近了世界的末日,只好回去告诉芷君。
芷君一听就差点急疯,拿出手机就要报警。一个电话却打到少华的手机上,少华警觉地接起电话,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兄弟,别来无恙吧。佳佳在我的手里,快准备10万,解决我们的恩怨,等我电话通知。记住不要报警,否则……
电话断了,少华愣愣地举着电话。“怎么了你,快说啊。”芷君的两目如电,大声问。
少华一字一板地说:“佳佳被绑架了,要10万赎金!”说着便支持不住,靠在墙上。芷君的眼前轰的一道电掣,掩面开始抽泣。
屋里憋闷地快要气绝,忽然芷君睁大瞳孔对少华说:“我手上共有5万,咱们还是报警吧!”
少华的额角青筋暴起,眼射利刃,良久无语。转而掷地有声地说:“不用报警,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佳佳和钱完好地带回来。”芷君惶惑地瞅着少华。
第二天,少华和芷君按照电话的要求悄悄摸到相应的地点,那是烟雨阁附近的一栋废弃的宅子。院子很宽敞,围墙已经多有坍塌,地面上乱七八糟全是碎石杂屑。门正对是两颗老樟树,被砍得奇形怪状却郁郁葱葱。树后面环列着三间残破的砖瓦房,眼下已挂满沾着灰尘的蜘蛛网,门窗还算完好,玻璃已开裂纹,布满了污渍和油点。
少华让芷君躲在院门外暗中接应,如果一个小时不出来就报警。随后他暗藏军刺,拎着5万元,一个人走进院子。他先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他发觉正房的门似乎有人动过,于是蹑足潜入,缓缓接近正房。他先从各个窗户向里边张望,屋里的光线模糊,根本无法看清楚。他只好轻轻地拉开房门,悄悄地摸进去,只听脚下嗖的一声,一个东西窜过,吓得少华慌忙拔出军刺,定神瞧,原来是一只大灰耗子,这才安心,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少华不敢大意,摸索前进,屋内的光线还是可以勉强看清楚东西,地面上堆着不少的垃圾、水泥和木块,没有人的迹象。少华发觉两侧还有套间,于是又悄悄摸向东侧的套间,还是没有人。
他正想转身,忽听背后一阵狂笑,不禁浑身一震,赶忙回身防备。
此刻雨森挟持着佳佳已在面前。
佳佳的手被绑在胸前,头被雨森的枪顶着,一双惊悚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闪动。雨森披头散发,面带冷笑,目露凶光,一手挟紧佳佳,一手紧握着黑亮的手枪。
“雨森,你到底想怎么样?”少华厉声断喝。
“我想怎么样?”雨森狞笑着说,“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以后永远不许见蓝。”
“你虐待蓝,你还有资格这样要求我吗?”少华义正言辞地说,“那个小女孩是无辜的,你先放了她。你知道吗?你这是在犯罪!”
雨森气急败坏地说:“我不管,蓝是我的女人。你搞大了她的肚子,这笔账我一定要跟你算!”
怎么可能那么快呢?少华只觉肝胆俱裂,差点摔倒。屋子的后窗轰隆一声被砸开,若兰从外面钻进来,少华一见又惊又喜,但没敢喊也没感动。雨森僵僵地望着若兰,有些手足无措。
若兰神色恍然,没理少华,直逼向雨森,边走边说:“都怪我那天心软,没有离开你,没想到你背着我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这是干吗,你这是犯罪啊!”
雨森下意识地挟着佳佳后退几步说:“蓝,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还债,我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是真的爱你,蓝……”
若兰停下惨笑几声说:“好,爱我就放了这孩子,我跟你一起走。”
雨森摇摇头,哀告道:“蓝,我是真的没办法,我不能前功尽弃的,请你原谅,请你原谅!”
若兰又惨笑笑说:“好吧,要不你杀了我,要不你放了这孩子!”说着又直逼向雨森。
雨森胆怯地后退着,高叫道:“你别过来,你别逼我,你别逼我……”
猛地雨森像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仰,险些摔倒。若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了过去,双手死死抓住雨森持枪的那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大呼道:“孩子,快逃!”
佳佳狠狠地咬了雨森的手一口,从他的手里摆脱出来,跑向少华。少华跃上前把佳佳搂在怀里,正欲再去救若兰,只听耳边嘣的一声巨响。扭头瞧,若兰已倒在雨森的怀里,胸部的血从她得指间渗出,另一只手还牢牢抓着雨森拿枪的手。雨森瘫软在地,傻呆呆地抱着若兰,枪掉在地上。
少华脚一软,跪在地上,把佳佳的头深深埋进自己的怀里,只听混沌的灵魂里滑出这样的声音:
“森,我,我不行了,可我怀的孩子真的是你的……”
“蓝,对不起,对不起。天,天啊……”
少华感觉自己的脑袋一声巨响,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花开
等少华醒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路边的草丛上。晚霞在他的肩胛刷上一层金粉,他尽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发觉自己就在离原来昏倒的地方不远处,而昏倒后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的头脑里根本没有印象。他感觉胸部有习习的刺痛,他掀开衣服瞧,在胸口上方赫然呈现一朵似莲非莲的紫花。他用手尽力擦拭,可无济于事。他才知道应该是一种文身的标记。
这朵花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又是谁为他刺上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头雾水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