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爱情唯他 3
作者:林静宜      更新:2019-10-11 13:07      字数:4645

那些日子,琦漫的心乱极了,看课本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琦漫在公话亭里打电话给夏寻,她的口气一下老了许多,夏寻觉出了琦漫的心事,心疼地说:“你怎么能为了我把学习都丢了呢?你不想我们在一起了是不是?你只有努力学习,让你的爸妈放下心来,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知道么?”

琦漫说:“知道了。”

这已不知是琦漫回答夏寻的第多少个“知道了”,爱情搅得她心烦意乱,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这日子过得太累了。

夏季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来了,所有的希望似乎在一片荫绿色的天、荫绿色的地中走来,但那希望却是渺茫,与无数的惆怅混淆在一起,使人的心也怅惘起来。

琦漫在教室里,漠然地看着三十六分的数学试卷,所有的希望都沉落了谷底。

她没有注意到,她旁边的座位空了有一个星期了,蓉蓉去了哪了?琦漫真的没有注意到。可这天琦漫发现了,那思想却是懒散,近日做什么都是顾此失彼的,一不小心就忽略了蓉蓉。

放学的时候,教室里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琦漫盯着考卷,心却不知去了哪。

外边的太阳很大,晒得人皮肤生疼,rollin却一如往昔的到琦漫的教室门口等琦漫出来吃午饭。这日,rollin久久不见琦漫出来,急不可待地在琦漫的教室外探头探脑的,见琦漫在里头发呆,便进去敲了一下琦漫的脑袋,说:“你发什么呆啊?难道你肚子不饿啊?”然后两人就去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琦漫始终保持缄默,那思绪也是四处乱飞,却不知要往哪个方向飞。rollin有所察觉,也没有问琦漫怎么了,大抵上晓得是因为夏寻。

rollin有点马大哈倾向,所以只了解琦漫一半,另一半是自己觉得,好在琦漫沉默的时候rollin是识相的,她就陪着琦漫一起沉默。

琦漫觉得和rollin在一起是舒服的,至少她不会随便烦恼,也不会给琦漫制造烦恼,琦漫说心事的时候,她就是个忠诚的倾听者。时间长了,琦漫也不想离开rollin了。

这天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琦漫被rollin嘀嘀咕咕的自语声晃过神来,只见rollin很是费着海力在读琦漫语训课上练习的绕口令,读得不伦不类,还唾沫乱飞,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

她从rollin手中拿过绕口令,很流利地读了起来,“老龙恼怒闹老农,老农怒恼闹老龙,龙怒农恼龙更怒,龙恼农怒龙怕农。”

rollin一下子惊飞了魂魄,一副很神的表情,琦漫说:“没什么,你多练习练习就会了。”

“你现在不郁闷了,那太好了,中午上我家来吧。”

琦漫没有说话,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琦漫到rollin家也是头一回,说准确点那该是rollin的外婆家,里边就住着外公外婆和rollin。

外婆见rollin带了个客人来自家,就说:“洁洁,带谁回来啦?”琦漫一听她外婆还叫她“姐姐”,愣了神,不过一会儿就明白过来了。

同时随rollin的外婆出来的还有她家的北京犬,小犬见到来了个陌生人,一边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一边欢乐地吠着。

琦漫一见狗就却步,两只食指堵着耳膜,嘴里赶紧叫:“快让它走!快让它走!”

“放心进来就好了,不要怕它,不会咬人的。”

琦漫挪了两步子,小狗兀自摇着尾巴,绕着琦漫又跳又叫。

rollin说:“是不是很可爱啊,这只狗的名字叫狗狗,你说狗狗狗狗乖,它就听你的话了。”

琦漫“狗”了半声心都虚起来了,狗狗把琦漫吓得进退两难,索性跑起来,但你越是本能地跑,它就越是本能地追。琦漫吓得爬上rollin家的铁门,rollin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哈哈,狗急了会跳墙,琦漫急了会跳门!”

rollin把狗狗抱起来了,琦漫方才敢下来,随即出了rollin家。之后再没敢来过。

那天夜里,琦漫在璇玑夜总会门口看到了藤蓉蓉,但此时的蓉蓉非彼时的蓉蓉,彼时的蓉蓉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蓉蓉,而此时的蓉蓉已是玉殒香消、血色殆尽的蓉蓉。

琦漫心想,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人!便径直朝前走去,但走了没多远,就想起蓉蓉很多天没来学校了啊,便回过头去确认——没准她真就是蓉蓉呢?

但等琦漫回头,蓉蓉已经没了踪影。

琦漫在夜总会门前徘徊了须臾,不觉旧日子的回忆又涌上心来,这样的地方她是这辈子都不要再进了!这时,手持警棍的保安认出了琦漫,对她礼貌地一笑,琦漫略微想了想,转身走掉,消失在夜色里。

其实刚才琦漫见到的确实是蓉蓉,只是蓉蓉也没有注意到琦漫。

最近,她的生活可说是在醉生梦死中度过的,也不知有多久没和琦漫联系了。蓉蓉和琦漫简直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她曾经收集的言情小说堆在床底的鞋盒上已是落落大满,被单蚊帐脏了也没有去洗,她就那么成日成日地在校外晃荡着、游离着。偶尔准备了一大堆谎言回到学校应付请假条什么的,再有时候是去交检讨的,很快地又会在校园里消失。

你不会相信,昔日最纯真最美好的那张笑脸,如今已满是岁月的痕迹,那岁月的痕迹也是堆积了多少风月场子里的残霜的。你别看舞厅夜总会那样的地方是给人以娱乐的,而实质却是处处催人老,那种老也是人未老心先老,心老带动人老的。

所以,你可以从另一个层面去确定,在那年轻人麇集的地方,服侍着的却是一群老人,世上最可怜的老人。这些“老人”们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腐朽颓败的气息,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流露出麻木不仁的欢欣,所有娇憨的声音和暧昧的眼神在空气里交织、传播,以流行病的传播速度感染着脆弱的人们。

蓉蓉在那样的地方,或者欢歌,或者起舞,她的发丝掠过无数男子的脸颊,她的唇间残留着无数男子的烟酒气,甚至,她的身上也能嗅到来路不明的体味。

不过,这在那无数个夜总会里只算是鸡毛蒜皮,那样的地方,时常是恶气熏天,但里边的人就喜欢那股恶气,即便是被熏到窒息也无怨无悔。其实,那就是一个有着巨大魔力的黑洞,你一旦掉进去了,就再难以逃脱。

冯琦漫是个例外,她本就不属于这样的天地,她在里边的所见所闻可以变成她的文字,但她的心依旧清澈如净水。即便那泓清澈早已几经污染,但那污秽到了琦漫身上就变成水中月、镜中花,即便是有,也是倒影,那倒影就是文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就是琦漫的信仰。面对琦漫的时候,蓉蓉不觉生出愧意来,她宁可远观琦漫,而害怕亲近。

这夜,蓉蓉摇头摇到筋疲力竭,她的心已在那千色流溢万花筒般的世界中碰撞成悔的残片,那残片在人间飘逝,无声无息,似乎意味着什么。她的笑容妖冶,眼神迷离,萎黄的脸色在色彩变幻的灯光下继续萎黄,脚步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

她,终于累了。

蓉蓉忽地觉得身体发热,就到座椅处去休息,她吮吸着果汁,心凉一点,再凉一点,但还是觉得不舒服。

到卫生间的时候,蓉蓉的身体开始发冷。卫生间里,地上滚动着的玻璃瓶看得蓉蓉心慌,她忽地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扶着门的手开始抖得厉害。

走到洗手池的时候,终于觉得好多了,就在洗手池边,她看到了一个女的,也是有时日不曾相见的人,是霏霏。

霏霏在洗手池边哭泣,睫毛膏污染了她的眼圈周围,她的眼白是渗着血丝的。蓉蓉和霏霏对视着,她看着霏霏的打扮,鬼魅般的妆容,玫瑰色的唇很鲜艳地嵌在她的脸上,蓉蓉一下子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同病相怜的人啊。蓉蓉心生同情,却没有说话,只是低了头朝外走去。

蓉蓉走出夜总会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得不行。她蓦地看到琦漫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尽量躲过脸去。琦漫叫了声“蓉蓉”,蓉蓉没有应声,试图离去。琦漫拉住蓉蓉,蓉蓉方才看着琦漫,蓉蓉不觉眼前一黑,软了下去。

待蓉蓉醒来,已是在琦漫的卧室里。那时小姨不在家,只有琦漫一人为蓉蓉忙里忙外的,也幸好小姨不在家,否则怕是浓妆艳抹的蓉蓉也要被赶出去。蓉蓉醒来,脸色好了很多,琦漫说:“小姨快回来了,我们到外边去谈吧。”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蓉蓉和琦漫在河边来回遛着,最后趴在河堤的扶栏上,也没注意到上面的灰尘。她们先是说了几句,但突然发觉没话可说,便沉默了下来。清冷的月华游曳在河水面上,反射出幽暗的光,算是为她俩的沉默垫底的,那气氛也便不显得尴尬。

蓉蓉突然说:“琦漫,我想我不会再读书了,我要离开学校。”

琦漫并不觉得震惊,她只是淡淡地说:“你要想好,如果真的那样,就实在太可惜了,你真的好可惜。”

蓉蓉竟落下泪来,这是琦漫见蓉蓉第一次落泪,她真替蓉蓉难过、替蓉蓉疼。为了劝说蓉蓉,琦漫打起精神说:“你回来吧,你旷了那么多节课了,但是努力补,一定还能补得上。”

蓉蓉抹泪道:“琦漫,你真是一个好朋友!”她思考了须臾,还是说,“你不用管我了,就是因为旷多了,我才补不上了,还有,我不想在福州继续呆下去,福州是个满是感伤的地方。”

“那你要上哪去?”琦漫着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再说吧。”蓉蓉止住了哭泣,擦干眼泪,“跟你说个事。”

琦漫一听就猜不是好事,果然,蓉蓉接着往下说:“这是我的秘密,我得了性病。”

琦漫一脸惊讶,却不再劝,蓉蓉得了性病,或许,这只是悲剧的一个开始而已。琦漫为蓉蓉惋惜。但惋惜又当如何?她握住了蓉蓉冰冷的手,说:“蓉蓉,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夜就那样沉下去,不知什么时候,俩人就走在各自的道上了。月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们背对着走了几百米,却似乎已经天各一方了。

琦漫回到家,小姨没有过多的叨骂,只是很无奈地说了五个字:“真是没人管。”

暑假惶惶然就来了,琦漫的数学课差得厉害,整个暑假就显得艰辛起来。

父亲要给琦漫找家庭教师,琦漫说:“还是自己学吧。”

永远学不会的东西即便你花再多的精力也是无济于事,但学数学又是任务,若真放弃了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一天,琦漫躺在家里偷偷地给夏寻打电话:“你说这数学究竟该怎么学呢?看不见又摸不着。”夏寻可是个数学天才,当年高考,他的数学差三分就满一百五。琦漫突然产生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念头。

“你可以来帮我吗?爸爸说要给我请辅导老师,可是我不愿意。”

“可是……”夏寻有些为难,这为难不是向着琦漫,而是向着琦漫的父母的。

他们又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琦漫也真想和夏寻聚在一起,可是天时地利没有一样应着他们的愿望。

琦漫终于在父亲面前开了口,她自以为让夏寻来的理由很充分,一个是她需要一名数学老师,另一个是夏寻恰好需要离单位近的地方住,若父母能答应,自然是十全十美。但父亲却说“以后再说吧”,言意之下就是不答应。

父亲说:“你要学数学我给你请个老师不就可以了,何必再去麻烦人家,你也知道人家工作忙。”

琦漫振振有词地说:“数学这东西最好就是在我不会的时候有个人教,而问题集中在一两小时内问家教老师是解决不完的,夏寻如果能住我们家,我就白天睡觉,晚上学习,在他在家的时候我就能问,何况还有周末呢!”

父亲一听倒觉得这更不像话了,到底人家是个外人。“你不熟他的人品怎么好这样冒失地带回家,而且还要他用业余时间教你数学,你当人家是工作机器呀,白天晚上都不用休息是吧?长期这样,你们生活的规律岂不是要乱七八糟!”

琦漫的母亲在厨房里做事,听着外边的动静也反对起琦漫:“你爸说的对,你就别给大人出难题了啊!”母亲是没读过书的人,因此在教育这一块都是随着父亲或者小姨、姨夫他们的见解。

琦漫最不习惯母亲这一点,也就养成了任性与冲动的脾气,平日里有父亲包容,也便变得有些骄纵,但这骄纵并不是胡搅蛮缠,而是以理服人,就算没理也要找理来服你的,直到你服输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