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业到还时终须还 3
作者:妙受居士      更新:2019-10-19 04:33      字数:3963

一声喝罢,霎时间陆象杉、南一安、南玄、唐凤和夜叉、紧那罗又是斗在了一团。

陆象杉此时已知陈抟传授功夫给南一安,虽不知他何以进步如此神速,实是大背常理,但此刻也无暇多想,道:“一安,这两只苍蝇忒也烦人!”

南一安当即明白陆象杉指的是夜叉和紧那罗,他已知道两人背叛南天柳青青,助纣为虐,当下也不再留余地,道:“好!”说罢连使龙图拳法击向夜叉和紧那罗,但他二人功夫实与南天不相伯仲,内外功修为当与少林方丈法戒并驾齐驱,南一安对付他二人联手谈何容易?可他此刻如若退缩,陆象杉纵是武功盖世,如此高龄也必然抵不过四大高手夹攻,时间一久定会气血衰竭,是以只得替陆象杉先行料理两个,好让陆象杉能专心对付南玄和唐凤。

陆象杉本来自重其儒圣身份,出手雅致有余而杀气不足,但此时丧友心伤,化悲为怒,所使招式全是致命杀手,较之前已是狠辣百倍,他虽已八十二岁高龄,但修为却是更臻化境。当日观音庙中只因对《六通要旨》未加了解,不曾防备,虽也能胜得南玄,但自己也受了些内伤,后来陈抟得知此事,心中愧疚,便将《六通要旨》的致命之处一一说与陆象杉听了,此时南玄的《六通要旨》神功虽然厉害,但在大宗师陆象杉面前却已毫无秘密可言,唐凤武功修为较陆象杉差得更不是一星半点,是以此时陆象杉虽是以一敌二,但却仍能稍占上风。

三圣庄门人借着月光,这才看清场上一人乃是南一安,骆雅诗一见心中大喜,却随即又对南一安两年前撇下自己不顾,两年来又杳无音信甚为不满,但此刻见南一安身处险境,又不由得担心不已,一对雪白门牙紧紧咬住下嘴唇,愁眉深锁。

余下弟子伤心陈抟被害,痛恨南玄唐凤等人暗下杀手,俱是想要抢上去帮忙,可又自忖武功低微,非但帮不上忙,还教陆象杉分神,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好在见南一安此时似乎与夜叉、紧那罗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心中既惊奇,更是安慰,便即如此一个个也仍是焦头烂额,汗水涔涔而下。

南一安与夜叉、紧那罗拆得三四十招,仍是不相上下,心道:“难怪中原武林说咱们八部会是邪魔外道,这样的人成为八部会堂堂尊者,焉能不受人唾弃?”愈想愈是愤恨,一边催动《六通指玄经》真气,一边猛发龙图拳,喝道:“两个叛徒,亏我爹妈替你二人忧心,原来已做了他的走狗!”

夜叉与紧那罗听着心中暗凛,二人当日慑于南玄武功,为求自保归降了他,心中虽也曾有愧疚,但如今骑虎难下,如若此番再次变卦,便连个恶人也做得畏畏缩缩,自觉更是教人笑话,心中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今日杀了南一安,踏平三圣庄,天下还有谁知道自己背信弃义?念及此处,发招更狠。

南一安起先将龙图拳法的第一式到第八式反复使了六遍,二尊从未见过此拳法,虽觉这门功夫的拳中之意高妙无穷,但南一安使出来却不免有些僵硬,只因南一安这是第一次将此拳法用于实战,生死相搏不比平日练拳,于精微处难免有些生涩,也亏得他是个武学奇才,饶是如此尚能与二尊战成平手。但八部会尊者何等人物,一生大小战役不下数百,自是比年仅十六岁的南一安老辣太多,当即抓住南一安转换招法之机连使怪招,南一安临战经验匮乏,五十余招后便愈斗愈显不支。

这时听陆象杉道:“一安,老祖传你的这套拳法威力无比,但你未练纯熟,不妨只使一招!”

南一安听陆象杉这话显然已知道了陈抟传授自己武功,虽想不出中间缘由,但听陆象杉道破迷津,登时醒悟,猛然想起陈抟当日传授自己拳法时所说,此拳法由奇门遁甲化出,精髓在“形形不不”四个字,即“形随意动”,“形意合一”,“不拘一格”,“不落窠臼”,虽只八式,但每一式中的变化却又无穷无尽,想到这不禁心中大喜,当即只用练得最为熟稔的第七式“太乙淘金”,双臂大开大合,忽拳忽掌,刚猛无俦,辅之以《六通指玄经》和《洗髓经》内力,立时反颓为盛。

这套龙图拳法乃是陈抟归隐后在指玄洞中所创,陈抟武学修为乃是集佛道两家之大成,当在陆象杉之上,已臻洞虚之境,是以这套拳法也是当世无双,南一安身兼两大无上内功,又得陈抟真传,虽未能将此拳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对付诸如夜叉、紧那罗等先天金丹实力的对手,已是不在话下。

三人拆了近一百招,夜叉和紧那罗已是渐感应付不及,先前凌厉狠辣的功夫也未敢再使,用的全是一些守住门户的自保招式,南一安的龙图拳法却是越使越顺,按照“形形不不”思路将那第七式“太乙淘金”耍的是行云流水,变招层出不穷,二尊再拆了五六十招已觉难以自保。当此危急关头却也顾不得颜面了,只听紧那罗道:“一安孩儿,我两人受南玄胁迫,鬼迷心窍,你放我二人走路,我二人定痛改前非!”

南一安此刻正是悲愤无已,杀得兴起时那里能饶他?南一安道:“我敬你二人是长辈,未料到如此卑鄙,今日不杀你二人,如何对得起我爹妈和摩呼罗迦尊者?”说着更是热血沸腾,双拳一抡,狠狠击在二尊胸口,直将二人击出一丈开外。

那夜叉又道:“一安孩儿,我平日待你爹妈不薄,你要怪就怪南玄那畜生,是他给我们下了毒,我们不得不从啊!”

其实南玄从未给他二人下过毒,分明是他二人惧怕南玄,为苟全性命而为虎作伥,端的是恬不知耻。南一安毕竟年轻,夜叉为自己开脱说的这番话竟令他有些犹豫,霎时间又对二人有些同情,而事情变起仓促,一时间手足无措。高手过招自当全神贯注,容不得半点差池,二尊见南一安此刻真气不聚,猛然间双双发掌,啪啪两下正中南一安胸口,待南一安回过神来,只觉胸口剧痛,已然摔了出去。

二尊见已得手,立时展开轻功遁去,在那三圣庄高低错落的屋檐上几个起落,便已消失无踪。

南玄已瞧见这边变化,道:“唐师姐,我已助你报仇,你须得助我擒住那臭小子。”

唐凤心想:“我大仇已报,何必再自找麻烦?眼下还是尽快脱身为好。”便道:“好,我去擒他!”说着便撤回双掌,向后跃开,假装去拿南一安,却径自奔到包悉迩身旁,一把将她提起,道:“丫头,走!”包悉迩自方才眼见陈抟身死,一直神情恍惚,脑中尽是三圣几年来与自己相处的情形,此刻已被唐凤带走却仍是浑然不知。

南玄见唐凤使诈,过河拆桥,心中怒不可抑,方才与陆象杉一番交手,已知单凭自己一人之力虽能勉强自保,但要获胜却是难上加难,可现下实是半点马虎不得,稍有不慎,一招之内便会死在陆象杉手上,此刻是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已是鼓交三更,只见夜色忽变,一片乌云压过头顶,直将月光罩得密不透风,众人视线霎时间变得模糊起来。

南玄心中大喜,心想此刻旁人看不清,正能大展“天眼通”神威,这“天眼通”乃是《六通要旨》传至彼时仅剩的三大神通之一,分为“小天眼”和“大天眼”。“小天眼”以内力打通“丝竹空”、“承泣”、“四白”、“睛明”四处眼周要穴,从而开眼明目,视力自比旁人要好上许多。“大天眼”实则与视力无关,乃是归纳内气运转方式及表现形式的法门,高深武学无不以内力辅之催动,而内力运转之法则无不为“大天眼”法门所包,是以修成者一见敌人所使功夫,便能在“大天眼”所归纳的运气法门中一一对应,敌人的罩门、杀招在何处便能一一暴露在眼前,从而“看之即会,用之即佳”。两年前南玄初到三圣庄,与陆象杉棋盘上比拼招数时之所以能模仿陆象杉的九渊掌,便是因了此道。但南玄练功心切,走火入魔,加之“大天眼”心法古奥晦涩,是以他并未完全掌握,只能在形式上模仿对方的招数,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归隐后的陈抟心无杂念,却悟出了其中真谛,又将“大天眼”心法与《指玄篇》相互融摄参详,在《六通指玄经》中全数体现,之后又传给南一安,是以南一安方才与唐凤过招,能瞬息洞察“西来龙象手”的各种关键所在。

南玄堪堪使出“小天眼”,忽觉腰间“京门穴”一阵剧痛,他未及防备,直被拍出两丈,侧首一瞧,却是南一安发掌猛拍,这一掌力道实在刚猛绝伦,他微一运气,已觉肋骨断裂了数根。此刻心中好生后悔,若当初自己带南一安下三圣庄时便将他杀了,然后将他首级置于南、柳二人眼前,二人也必是伤心欲绝,只怪他一心想要让南天亲眼看着宝贝儿子死在眼前,才能消他心头之恨,未免托大。

他知此刻后悔也无用,眼下受了重伤,料想今日也难以活命,只闭目待死。

陆象杉见南玄已然倒地,抢上前发掌便往他天灵盖拍去,却听南一安忽道:“夫子且慢!”

陆象杉一听,内劲立消,单掌仍是举过头顶悬在空中,狠狠瞪着南玄,道:“怎么?”

南一安道:“我爹妈此刻下落不明,若他死了,我便不知道上那里去寻他们了,求夫子先将他关押起来罢。”其实南天柳青青在终南山一事他那里不知道?方才虽恨极了南玄,当真有大义灭亲之心,可见南玄重伤倒地,神情痛苦,毕竟血浓于水,他又不忍心真将南玄杀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才向陆象杉编了一个谎话。

陆象杉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便让他再多活几日。”说着又用九渊指的打穴功夫先点了他“膻中”、“腰阳关”两处穴道,随即又担心南玄武功高强,只怕如此还不稳妥,便又连点了南玄周身十八处要穴,让他丝毫动弹不得,这才安心。

陆象杉回过头对几名弟子道:“把他扔进老祖……”一说到陈抟,又不禁哽咽,深吸一口气徐徐说道:“扔进老祖生前闭关的指玄洞中,用铁链绑牢,明日去泽州城买一个铁笼关进去,再把洞口封上。”如此一来南玄纵有天大本事也是插翅难飞了。

八名陈抟生前弟子依言将南玄带去指玄洞,其余弟子俱是抢上前来服侍陆象杉。陆象杉急忙走到道济与陈抟身旁,又伸手探了探陈抟鼻息,长叹一声,双眼一闭,老泪横流。

道济摇摇头,道:“扶老祖进屋。”

众弟子遵命将陈抟小心翼翼抬进卧房,安置在床榻之上,点上蜡烛,道济和陆象杉分坐陈抟左右,南一安站在二人跟前,其后是骆雅诗、雷震川、曲万里、李杏儿等人,直将陈抟卧房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陆象杉道:“跪下。”众弟子纷纷跪倒在地,虽已是泫然欲泣,但人人凝泪不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