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没有。”卡修斯摇摇头，学着布莱克的样子低头沉思。

“阿加雷斯，是神话里可以预见未来的恶魔。”雷伊将目光投向舷窗外渺远的漆黑，似乎将要看透这无尽的黑暗，“这个计划的实质，就是预见未来。我怀疑，他们成功了。”

“你是说……”卡修斯不禁打个寒噤。

“对，这就是对未来的某种暗喻。”雷伊的眸中，升华着璀璨的晶莹。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盖亚依旧不解。

“弯曲时间。”

“那样不是只能看到过去吗？”缪斯眉头紧皱。

“那是一维时间二维弯曲的一种结果，我说的是另一种。”雷伊从桌上的草稿本里随手撕下一条纸带，将其折叠成丁字形，“我们就位于这三条路的交点处，而未来的某一时间点，也被折叠在了这里。只要弯曲程度足够大，我们就可以任意改变看到的未来的时间，无论是几万年以后还是几亿年以后。”

“所以，这信号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卡修斯清澈的眸子里，是江天一色般的纤尘不染。

“当初我在和地球那边沟通虫洞选址问题之时，坚持要将虫洞留在奥尔特云之外……看来我是对的。”

“雷伊……”门外忽然响起阿克希亚略有颤抖的声音，“有客人来了。”

“是谁啊？”他凝视着那双冰蓝的眸子，却只能寻见一层浅浅的恐惧。

“不知道……我根本没见过它……”她的语气陡转，仿佛是见到了来自地底冥渊的幽魂，“它……没有身体。”

“不可能吧，我去看看。”卡修斯夺门欲出。

“不行。”她尽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它说了，只能让两个人过去。”

“谁？”

“雷伊和布莱克。”

……

万仞山崖之巅，骤风抚掠，新月初出，流云点染；天际沉蔼之下，巉岩兀立，碎石嶙峋，枯松倒挂，戚鸟淡鸣。

此时，两道明艳的流光划过，映亮了山脉遒劲的轮廓。

“应该就是这里了。”雷伊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异象，“再等等吧。”

“不必。”

这是一阵空灵的轻吟，仿佛来自昏漠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旋即，天际流光乍现，仿佛是曼舞的极光在云端浮游。如同无数突然绽开的烟火，朦胧的光晕将整个夜空映得亮白如昼。在这柔和而宏伟的氤氲中，忽然腾起一道道熠烁的电光，穿击于茫茫云雾之间。

“你们……是在找我吗？”

雷伊身后，忽然传来同样的清音。

回身看去，却是心头微颤。

这是一团漆黑的能量聚合体。它没有具体的形状，也没有明显的轮廓，只有一个环绕着层层能量的模糊的球形黑影。

“请问你是……”

“容我想想。”它沉寂了片刻，黯淡的球面瞬间腾起一片虚幻的光芒，在旋舞片刻后，演化出一片璀璨的星云。

“最合适的称谓，似乎是【道】，你们这个【维度组】的管理者。”它忽然飘然而起，散作一片深黑的浓雾，“不说这些了。知道为什么我选中了你们吗？”

雷伊和布莱克对视一眼，摇摇头。

“天道无亲，常与善者。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门之既启，道之既得。无依无倚，谓之脱尘。”它仿佛是自顾自地浅吟，“既已无待，一无所托，不偏不倚，不私不溺，神容漠薆，谓之至人。”

“您可不可以解释得详细一点？”雷伊听得一头雾水，一旁的布莱克却依旧是一脸淡漠。

“你……应该是叫雷伊吧。”它的声音像机器人般冰冷，“至于为什么我选择你，大概是因为你的情况更加特殊。你是第二个在梦中彷徨的人。

但是你身边那位，他已经接近看透了这个世界。他的【门】已经敞开了，所谓科学理性的推论，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但他不懂的只有一件事……”

它没有继续说下去。

布莱克的脸上竟然再度漾起一丝浅笑，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一天两度笑。

“对，我不懂，也不会懂，更不可能舍弃。”

“昨天，你和他好像进行了一场谈话。”它沉默片刻，继续道，“你知道他想说什么吗？”

雷伊依旧摇头。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三条结论有什么用处。

布莱克的笑容黯淡下去。

“知道索伦森为什么非要抹去这个黑洞吗？”它停顿半晌，“保护谱尼，只是借口。就算确实如他所说，这个黑洞在蚕食谱尼，但这样的蚕食，只是相对的。在狼吞虎咽后，黑洞会被加速，直至飞出整个双星系统。

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清除一个可能的【熵爆炸体】。这种物体具有极高的熵，并且极不稳定，随时可能瞬间溢出大量的熵，导致部分九维区域的混乱程度空前增加。这样，之前所有结论的题设，被一一违反。”

“也就是说，到那时，没有文明能够在熵爆炸的范围内生存。”雷伊恍然大悟。

“但是，我们宇宙中的熵，应该是有办法减小的。”布莱克淡淡开口。

“确实如此。但这个办法……

就是让这个宇宙，全部坍缩到上一个维度。毫无疑问，这会摧毁掉所有的一切……”

它的话锋突然一转：“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请讲。”

“杀戮为了保护众生的众生，是正义吗？”

良久，只有微风轻抚，捎来几声渺远的鸟鸣。

“不知道。”雷伊打破了沉寂，“但是，杀戮杀戮众生的众生，在我看来算是。”

“不。”布莱克缓缓说道，“正义是不存在的。‘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我们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雷伊仿佛被狠狠地锤击一下，几近难稳身形。

或许，他心中坚持了数千年的正义，只是编造的、普适的抽象规则……

“所以，并不存在绝对的光明，也不存在绝对的黑暗。曜晦可易，只在一念。真正的敌人，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它的语速突然变慢，似乎在斟酌什么，“希望你可以仔细想想。”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