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话音一顿，语气变得尖利，一双丹凤眼直直盯着陶氏，目光如炬，“陶姐姐行下的礼，姐姐都能受得。”

这是要逼着陶氏当众发誓。

众人一阵哗然。

不过顾姨娘虽然语气不善，步步紧逼，但说的也无偿没有道理。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陶氏，看她接下来的反应，其中不乏等着看热闹的。

见到陶氏神色之间再次露出迟疑，顾姨娘声音更冷：“怎么，你不敢在姐姐的牌位前发誓承诺，是没有打算将二小姐和三爷当作亲生儿女对待，还是说，在你心里，根本就不将姐姐放在眼里，不配你行这个礼。”

这话已经摆在明面，如果今天陶氏不行大礼，承诺好好对待二小姐和三爷，就是心虚害怕。

在场的人无一不将目光聚在陶氏身上，这样的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高门大户里的人最会权衡利弊，最擅长的便是明哲保身或是隔岸观火，有想帮衬的也不敢贸贸然出面，因为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少插一句言。

屋子里落针可闻，一时间安静的悄无人烟似的，大房三小姐周蓉嘴角边毫不掩饰地露出笑来。

就在陶氏犹豫不决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说道：“周家是江北名门世家，最看重仁孝礼仪，先夫人是周氏宗妇，母亲如今也是，若是行大礼跪拜，就是妾室所为，这便是尊卑不分、不顾礼数，堂堂宗妇行妾礼，这要是传出去，府里的姨娘不是连妾室都不如，而府里的夫人们又如何自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这话音掷地有声，如山涧清澈的泉水缓缓流进每个人心中，不卑不亢，却又不突兀，轻言细语缓缓解释。

何采薇从人群中走到前头，所有人都不自觉看着她，似乎被她周身的光华所吸引。

“顾姨娘字字珠玑，逼着母亲给先夫人下跪，陷母亲于不义，母亲迟迟没有行礼是顾及周氏百年名门声誉，不知，顾姨娘这般做是有何居心！”何采薇直直看向顾姨娘，气势迫人，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璀璨耀目，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顾姨娘倒没想到她这般伶牙俐齿，几句话条理清晰，滴水不漏，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我看你才是存心不良，红口白牙诬陷姨娘的一番好意。“周蓉气的咬牙，见顾姨娘半天没有反应，对何采薇怒目而视，”姨娘是为了二姐和三弟才迫不得已这般做，若是陶氏贤良淑德，又有何惧！”

何采薇轻轻一笑，“陶氏？你当称呼一声母亲。”

周蓉已然被气昏了头，铁了心不肯让步，“我的母亲只有先夫人钱氏一个，陶氏不敬母亲，这样的人又何配当我的母亲。”

那天家宴，何采薇身边的丫鬟看似无意的提起她时，她就已经料到了迟早会撕破脸，加上秀姨被算计的事，她们几番商量后，打算先下手为强，锉锉陶氏的气焰，无论成败，姨娘此举就没想过有回头路。

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别得个好！

众人听后又是一阵哗然。

陶氏嫁进来，无论心头再怎么不满，规矩还是得做足。

既然这门亲事得到长辈的认可，上了宗牒，周蓉就必须喊陶氏一声母亲，这是礼数！

虽然周家是做买卖发家，不似乎旁的书香门第般规矩严苛，但并不代表在周家规矩就不严谨。

其中礼数和孝道便是长辈最看重的。

陶氏怔怔看着周蓉狰狞的脸，眼睛不知不觉有些发红，心里更是难过至极，像拧着一根绳子般痛起来。

周晟膝下有三个儿女，她嫁过来就是打定主意要将她们当作亲生儿女对待，可没想到周蓉竟然恨她至此。

想对周蓉说些话，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并不想和顾姨娘成为仇人，不想和周蓉心生嫌隙，所以她才会有了犹豫，迟迟没有开口。

周蓉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先夫人钱氏在她心中确实很重要，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替代钱氏的位置。

她还想开口被顾姨娘及时拉了一下，她知道姨娘这是不想她搅进来。

犹豫之间顾姨娘已经越过去正要开口为方才她的话解释，就听见何采薇带着讥讽的语气道：“顾姨娘不懂规矩，三姐姐是堂堂周府的小姐，难道也不明事理，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姨娘和周蓉皆是一愣，齐齐看向何采薇。

何采薇眼中一时激起了惊涛骇浪般，亮得惊人，如同夜晚最璀璨的那颗星芒，刺得她们睁不开眼。

“大齐子民跪天跪地、跪长辈祖宗，跪圣上神明......我母亲乃是周氏宗妇，更应该懂尊卑，重规矩，若是对先夫人下跪，便是冲撞了祖宗神明，神明发怒，祖宗不悦，先夫人在泉下有知，必不得安生。”

先夫人钱氏只是这一辈的宗妇，怎能和周氏祖宗相提并论。而堂堂宗妇对一个死去的夫人当众下跪，这不是冒犯了祖宗神明吗。

这话如同滚滚山石般冲向顾姨娘，震得她往后一退，眼中露出惊骇。这岂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

周蓉愤然对上何采薇冷冽的眸子，却感到一股子寒气从脚下窜到头顶，整个人被冻僵了似的，令她半天没有反应，直到见到何采薇嘴角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何采薇为何先不为陶氏出头，就是等着她说出大不敬的话！

周蓉骇然，呆愣在那里。

这个时候再去想一切都晚了，话已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再想挽回就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豁出去，她一个周家正经的小姐，难不成还比得一个寄居在府里的外人。

反正她已早有准备，就算两败俱伤，也要拉陶氏下水！

“陶氏若是不跪，我是不会将她当作母亲的，你说再多也无用，就算祖母要罚，我也绝无怨言，因为在我心里只有先夫人钱氏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