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们很快上完香，长辈们依照辈分上香，这边的事结束后，差不多快要午时，众人移步到主院用饭。

至始至终，府里几位老人都在祠堂那边说话，对小间发生的事未有所闻。而二老爷周晟却恰好出了府，想必是有人刻意安排。

这样的事，大管事也不会主动向老安人禀告，等过了今天，自会有人在老安人跟前吹风。

午饭过后，大家说了会儿话就都散了，累了半天，老安人也要歇息一会儿，陶氏要留着打理院中的事务，何采薇从主院往回走，刚走上小路就有人声从身后传来。

“真不要脸，不过是几句客气话，她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我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可不是，赖在这儿不走不就是看上咱们家的荣华富贵了吗......她的那点儿心思，当真以为没人看的出来，想高攀，也得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贪污犯的女儿，就算是府里管事家的也不会看上她，她将才出尽风头，也不知道给谁看。”

“贪污犯？还有这事......”

“我还以为她多清高呢......有个那样的爹，她的秉性能好到哪儿去。”

何采薇在前头走着，后面传来嘲讽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就像没有听到身后的讥笑似的，可这条路就这么点儿宽，两边是红墙大树，那讥讽的声音回荡在小路上，如同从头顶罩下来一样，是那么的刺耳，令人难堪。

“我家小姐早就与何家断了关系，你们不许胡说！”

莲香忍无可忍，终于转过身，捏着拳头，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可碍于几个小姐的身份又不敢骂难听的话，憋了一肚子的火就挤出这一句话。何采薇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身，一眼就看到周蓉几个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父亲犯了事，身为女儿却立即斩断关系，倒是让人觉得行事颇为果断呢......”

“怎么说你也是在何家养大，这份魄力倒是旁人不及。”

莲香气愤难耐，一双眼通红，她现在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外人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可她受不了这个气，还想开口解释。

何采薇一摆手制止她往下说。莲香只能把话憋进肚子里，一张脸气的发青。何采薇却不理会，神情平静，转身就要走。

周兰这时神色着急地快步到她跟前，脸上露出歉意，道：“妹妹不要与她们一般计较，尤其是三妹妹，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妹妹万不要放在心上。”

何采薇视线越过周兰看到她身后的周蓉，周蓉眼中正毫不掩饰轻蔑地笑着。

何采薇笑了笑道：“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然后目光落在周兰的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周兰微微松了口气，朝她再次露出歉意。

何采薇颔首算是回应，接着便转身往前走，听到身后周兰责备周蓉的话。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说这么难听的话，也不怕对你名声不好。”

“兰姐姐不要怪蓉姐姐，是我们看不过去才为蓉姐姐出头的。”

“我说的都是事实，姐姐还不让我说实话吗，她的爹是阶下囚，却在我们面前装清高，这种人本来就不要脸，哪会在乎我们说的话，要是真在意，就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住进来。”

“是啊，兰姐姐没看见她那样子吗，不过就是女凭母贵，都是咱们周家给的，她凭什么给我们甩脸子。”

“真是怕了你们，还有你，你这个脾气不改，今后嫁去夫家有得你好受。”

......

何采薇主仆二人越走越远，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转过小路，便听不见周兰几人的说话声了。

莲香回头看了一眼，不服气道：“她们怎么能这么说话，小姐为何不让奴婢说下去，那汤里的毒铁定是三小姐让厨娘下的，她要是再这样，我就当众揭发她，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看她还有什么脸面说三道四。”

何采薇道：“你还是这么冲动，看来回去得罚你抄佛经。”

莲香一下瞪大眼睛，“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奴婢是不想小姐受委屈非议。”

“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不好，忍一时风平浪静，呈口舌之快也讨不到什么好，有些事还是要看长远一些，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莲香道：“可奴婢不想她们误会。”

“若是一个不想误会你的人，你无须解释，若是一个想要误会你的人，你解释再多，也无济于事，只会越说越错。”

莲香似乎没听明白，却又好像听懂了一些。她只是不想小姐受气，既然小姐说没必要，那今后她远远躲开她们便是。

两人经过一个凉亭，何采薇看见四房的邓氏坐在亭子里，正和十岁的周朔笑着说话，看见她路过，笑着点了点头。

何采薇向凉亭走去，邓氏见她过来忙站起身去迎。

何采薇朝她行礼，微微笑了笑，“今日之事多谢夫人相助。”

方才在祠堂，邓氏看似是在替周蓉说话，让周蓉下得了台，不必当众难堪。但是她心里却清楚邓氏真正要帮的是她。

大管事迟迟不出面，是怕得罪两边人，而邓氏的想法却截然相反，在恰当的时候出面，帮了她同样能得到顾姨娘的感激。

这便是邓氏的过人之处。

邓氏客气的回应：“不过举手之劳，何小姐不必挂在心上。”

何采薇笑笑，向邓氏告辞。邓氏也不多话，看着何采薇走远，身边的妈妈才道：“这何家小姐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邓氏道：“这么好的姑娘搅进周家这个火坑，不知是福是祸。”邓氏不禁想起以前，何采薇身上的那抹倔强和毅然，和那时的自己很像，岁月终究的磨平了她的棱角，她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

邓氏幽幽一叹，妈妈想起一些事，道：“今天这么大的事，大老爷竟然没有出现，奴婢倒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几年前的那件事之后，周轶便意志消沉，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周家，整日无所事事，醉在温柔乡，但凡府里有个大事，周轶就会回来大闹一通，今天是陶氏上宗牒的日子，竟然不见周轶的身影，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