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我能有什么不习惯的？倒是你，和这么一群人住在一起，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的可以么？”裴臻眉目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那又如何？！这一家人，哪一个手上没有我姨母和表妹的鲜血？我定要让她们看着，勾心斗角不择手段争来的东西，是不是真那么好享用！”柳初阳的表情森寒，说出来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
裴臻双眸闪过无奈，心知她心里如今只剩下仇恨，所以他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便把涌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再者，他既已下定决心要和她联手复仇，自然，自然要和她绑在一天船上，也要对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后果负责。
至于她如今有些激进焦躁，他虽有些担忧，但却无法让她想明白，然后走出来。而且她如今的感受，他最明白不过，一夜之间，最看重的家人全部罹难，家国被灭，而且仇人又是这世间最有势力的人，换做谁又能冷静的起来？
想当初，他还是在有爷爷相依为命加上外祖一家的关心爱护之下，也用了两年时间才重新站起来，她一个人，不过半年就能平息悲痛，之身前来复仇，就已经令他觉得无比赞叹了，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一个女孩子，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才能如此坚强得令他心疼。。。
“我会如当初所言，和你一起复仇！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计划，一定要提前和我商量。”裴臻无奈妥协，但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什么时候说过要一起复仇的话？？”柳初阳调整好心态，好奇问道。
裴臻笑笑，眼神温柔：“你初来京城那日，我夜访你的闺房，你忘了？”
柳初阳只觉得眼前人嘴角挂着的那抹微笑，实在欠扁，“你还挺好意思提起！不过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当时可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你再查一件事，若是有了消息就会告诉我。怎么，如今有消息了么？”
说到这个，裴臻眼中笑意更甚：“若是不出意外，如今该得的消息已经得了。若你有兴趣，后日一早，我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你就不能一股脑儿说明白？”
裴臻唰地打开了手中折扇，神秘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行行行，我发现你就跟个神棍似的，什么也不说，你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既然裴臻不想说，柳初阳也不强求，她并不是那么好奇心旺盛的人，因此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等送完裴臻，她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便看到顾家那群见财起意的人果然让翡翠把凤梧琴带回来了。
吩咐了几人去厨房拿晚饭，她这才抱了凤梧琴回到内室。
夜雪等十二人便齐刷刷出现在她跟前，又不敢开口说话，便怀着忐忑齐刷刷跪了下去。。
今日在清扬别苑，被沈风荷喊住叼难，还有被齐沅栀拦时，她都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但因为隔得太远，而暗中之人又隐藏得太好，她并没有察觉出那人躲在何处，又是何身份，便只做不察，神色如常地进了沁芳园。
之后李文芳过来屡次三番的挑衅，那股视线这才再次出现，想必是因为园中人多事儿杂，那人只得藏身在她近旁，这才让她感受到早已熟悉的夜雪的气息。
才有了后面假山里那一幕。
如今据当初众人决裂，不过半年有余，自从离开祁云山，投身孙老将军的军营时，她也从孙老将军那儿得到了更多关于当初三国会盟上发生的事儿，加上多日冷静，她多少觉得当初贸然决裂的举动多少有些冲动。
但是冲动归冲动，她并不后悔那日的所作所为！
夜雪他们早早就说效忠于她，之后八年的时间，他们也的确一直尽心尽力的保护她，照顾着她的起居，可是她无法接受的是发生了如此大的事儿，口口声声说奉她为主的十二人竟然听了凤寻的命令，齐齐联合起来欺瞒她。
这不仅仅是有没有二心，还因为他们心底里依然不信任她，想必也是看她年龄尚小，又可以说没经过什么大的挫折所以怕告诉了她如此噩耗，她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儿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他们并不明白，她不仅有这一世十来年的磨炼，还有前世二十多年在生死之间的摸爬滚打练就的敏锐直觉和强大意志。
也是他们八年相处，都没能培养出来的绝对信任。
所以她在当时初闻噩耗之时，不仅因为家人的死而悲恸欲绝，同样也为她所信任的所有人的联合欺骗而觉得心灰意冷。一时震怒之下，才会说出那些狠话来。
今日看到夜雪，她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再来和他们相处，如今本就不牢靠的信任已断。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再去信任他们，再把后背放心的交到她们手上，所以那时她才会如此心绪复杂。
如今看着跪在面前的众人，她心情同样复杂。
“你们起来吧。”千头万绪一时涌上心头，最终，还是只说出这么一句来。
“主子……？”众人虽然得了夜雪传来的消息，知道她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也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就让他们起身所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主子，您这是，原谅属下等了么？”夜雪眼中含着期望，一句话说得用力又困难。
柳初阳叹了口气：“说不上原谅不原谅，你们做了你们认为该做的事儿，偏偏这事儿是我无法接受的。这是一个死循环，然而你们也没什么错。”
“主子……”
摆了摆手，柳初阳阻止了正要解释的夜雪，“如今你们千里迢迢找了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主子，我们自是誓死追随于您！”众人异口同声，坚定不移看着她。
“呵，我要提前告知你们，如今我已经不能再像过去那般信任你们，看重你们了，如此，你们也还是坚持要回来？”
夜雪等人闻言，眸中闪过既惊讶又感伤的神色。实在是她虽没有明确原谅，但无论如何，她毕竟已经松口让他们留下了。只要能留下，他们坚信总有一天能把他们之间的隔阂磨平。
“我们凤骑十二卫誓死追随主子，为主子之命是从，绝不敢有何二心！若为此誓，便叫我等为千夫所指，不得好死！”
“你们既然有这份心思，又何必再说这种重话？马上就有人来了，你们还是先退下吧”柳初阳自己受了几十年的唯物主义教育，自然是不信什么誓言，报应之类。但她也知道，古人和她不一样，他们极为看重鬼神之事，因此也极为看重誓言，所以她也相信他们说这些话的真心，还有求得她原谅的心又是多么迫切，。
想到这儿，她心软了一瞬，但只是一瞬，她便再次冷下了心，说出了这些话。
夜雪他们也知道此事急不来，加上翡翠珍珠她们的确回来了，便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
“小姐，晚饭取回来了，您快趁热用吧！”通过今日裴臻的一系列表现，梅园的三人也看出了裴世子对柳初阳的看重。
跟着一个这样大有前途的主子，她们将来自然会水涨船高，因此伺候的格外殷勤。
珍珠和翡翠不由暗自庆幸她们选对了路，没有把小姐的情况像老夫人透露半分。
她们的小心思，柳初阳自然看的明白，经历过种种尔虞我诈，她如今竟然觉得这样一眼看的出来的小心思居然有些可爱！
沉默着吃完饭，她在陈婆子等三人的簇拥下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儿，还没走上几圈，顾铃兰的姨娘方氏便戚戚楚楚的找了过来。
一见她就要下跪：“大小姐，我们铃兰知道错了，求您大人大量，看在她年龄尚小，有没有切实的伤害到您什么，您就原谅她吧！婢妾求求您了！”边说着，眼泪边哗啦啦的往下流，看起来好不可怜。
而且这逼着人原谅的强盗逻辑，她还真是没见过，想来顾铃兰能够毫无负担的坑她一次又一次，就是和她学的，瞧这一副‘我女儿虽然坑你，可你不是没有被坑么’的模样，好像她不原谅，就是不大度一样。
“方姨娘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你这样可不是诚心要折煞长龄么？”柳初阳嘴上是这么说，可却丝毫没有想着要去扶一把。
“大小姐？”方氏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一时有些起也不是，继续跪也不是，更加楚楚可怜地看向柳初阳。
要知道她方才为了先声夺人，更加令人同情，可是狠狠跪在地上的，如今两个膝盖可是火辣辣的疼呢！
要是早知道她这个无往不利的招数没用，她才不会跪得那么痛快！
“哎呀，方姨娘这样实在太客气了！快起来吧！”柳初阳看她神色变幻，只觉好玩。方氏这样的人，在现代有一个专有名词，白莲花，见过的多了，她又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怎么可能会上当？！
方氏这下不再扭捏了，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赔笑道：“大小姐，您看………？”
柳初阳想想，顾铃兰怎么也得跪了小两个时辰了，想来也算吃了苦头，不敢再来招惹她了，便大度道：“姨娘放心，铃兰毕竟是我的妹妹，其实祖母下令责罚时，我也是于心不忍的。只是祖母她老人家既然发了话，我也不敢忤逆她！如今想来祖母也消了气，我这就去和她求求情，饶过铃兰妹妹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