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月初,我要在碧湖上举办一场舞会。”我斜靠着长背椅,低声宣布。
安哥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继续拨算珠,开口道:“我明日叫裁缝秀女给你量一下尺寸。”
“小姐要亲自上场!”风掌事拍开躲在她身后的璎珈上前问道。
“曼珠沙华都上门叫板了,妆家不应战,生意难保不会被抢。”我无奈道。
风掌柜赞同的点头,又看向我:“这次又拿谁做傀儡啊!”
我不好意思的小声回到:“薏红。”
风掌柜欲言又止,璎珈一脸赞同的夸道:“小姐的主意就是好哈,那天一定迷死一片哈。”
我望着她狗腿的笑容,猛拍桌子:“跪下!”
璎珈委屈的跪坐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安哥皱眉看着被受波及的算盘,神色不善,抱胸看着我。
“知不知道,好女孩不能夜不归宿!”我选择无视安哥的仇视,指着璎珈教导。
璎珈使劲点头:“知道,知道的,我只是不知不觉就吃到天亮了。”
我无语的看着她:“知不知道,我和你哥等了你一天!”
“知道,小姐还跑去红颜馆找我。”璎珈一脸感动。
我有些脸红的看着安哥,后者一动不动。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臂上有节奏的敲打着。“今天中午,郭家人送来赏菊大会的请帖。”
“明天的赏菊会,不许你跟着去吃菊花羹。”我顺口威胁道。
璎珈眼泪一下就流下来,嚎啕大哭。
我真是听不得哭,捂着耳朵回房。安哥也配合的跟在我身后进来。
“送去京城的信可有消息。”我揉着耳朵问道。
“他收到了,不过没有回信。”安哥坦白道。
我拨弄着窗上的穗花问道:“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的。”
“就算是园里中的红杏,不也是一年一个样,何况是人。”
第二日清晨,太阳还未升高,我穿着一身白色骑装,牵着白白,去了城东落霞山脚。
远远就看见一座形似赑屃的山形,漫山遍野的雏菊,绽放的光夺目。山脚下是郭家最大的马场,不得不佩服郭家的二公子,一年中在这儿,开过好几个以风雅诗会为名,实则笼络人才的聚会。
山脚一个蓝衣仆人唤住我,礼貌的朝我施礼:“妆小姐,公子今日有事耽搁了,没能及时上门接小姐,实在抱歉,公子在山上了,请随小的来。”
我摸了摸白白的鼻子,心想这人恐怕是避讳其他两家的眼线,不敢登门吧。我将缰绳交给他身后的小厮,交待道:“不用把它栓起来,带它去马场跑跑。”
那人应声接过,递给一旁的马夫后,领着我上山。
这座山并不高,取名落霞不过是一到黄昏时,这山头仿佛被金光照耀,霞光万丈。这位郭家公子不约我看日落,实在不会调情,莫非是那总板着脸的老大,郭渭?
一路上我看到两旁的路边插着木牌,上面写着惜花护花的诗句,意在请路人游客注意脚下,不要踩到两旁的花朵。
仆人没有带我上到山顶,只是带着我拐到一个山坡,指了指拐角处的山径。
我握着鞭子,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四周的景色大变,一片黄灿灿的野菊花开在山坡上。花丛中坐着一个玄衣男子,远远的眺望着什么,专注,悠闲。
我松了口气,走了过去。说实话,我真怕约我的是郭家的老大。他那一脸的严肃,我恐怕跟他说不了几句。
“原来二公子,也是惜花之人!”我走到他轮椅后。
郭渭一直是金陵一个迷一样的存在。据说他四岁能作诗,五岁能骑马了,是真正的天才。只可惜十岁那年不慎落马,摔断了两条腿,算是天妒英才吧。那以后,他不在跟商队学习走货,而是在家管账目营运。
“生平别无爱好,独此一样。”郭渭淡淡回头,我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尽管他恢复的很快。
“公子今日不只是约依依出来看花的吧。”我拨拢着被风吹乱的发,淡淡问道。
“的确,郭某是来说媒的。”他看了我一会,回答道。
“替自己吗?”我当着他的面摘下一支野菊,既然他这么惜花,恐怕不能容忍我这践踏行为,最好能让他厌烦我。
“哪敢耽误小姐终身,郭某是替在下的兄长求亲。”他敛下眼睑,摸了摸残废的右脚。
选在这里求亲,既避嫌,不会让其他两家猜疑,被拒绝了也不会难堪。他做事确实很谨慎,不过,外界不是一直传言他们兄弟两不和,怎么这么贴心给自己找嫂子。
“你猜我会不会答应。”见他一副低眉敛眼的模样,我特想逗他。
“你现在暂时不会。”他笃定。
“哦?”
郭渭望向山下马场,指了指马场中央真驯着一匹黑马的人:“也许你不喜欢我哥,但郭家确实你最好的联姻伙伴。”
“妆家怎么就需要联姻了?”我把玩着指尖的花瓣。
“你与苏知府间的嫌隙,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他缓缓指明。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吹出手中的花瓣,回头看向山脚下小白。“那又怎样,他轻易不会动我。”
“可是他若是无休止的派人去你店里闹事,到时候都不用他动你,其他觊觎的人也会墙倒众人推的。”
我没等他说完,撒开脚往山坡下跑。郭渭有些懵懂的喊着我,我顾不上礼节,跑的更欢了。
刚才回头见,看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身影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来了!
什么维持的淑女形象,我狼狈的一屁股坐下,顺着山坡滑下来。下了山坡,躲在一棵歪脖子树底下,往山上张望。
还好,没看到他人影,倒是很多好事者朝这张望。
我拍拍裤子,冷不丁从身后冒出个声。
“跑了半天,就找着了棵歪脖子树?要上吊吗?”语气揶揄。
我惊的一屁股坐下。回头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你,你,祁孝廉你,大爷的!”
祁孝廉轮廓刚硬的脸上挂着嘲笑,我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你在哪都能找到歪脖子树,哦,你以前偷看我洗澡也是站在歪脖子树上啊。”
忽然他伸手朝我扇过来我反射性的抱头。他嘲讽的看着我,然后捻出插在我发间的草秸。
我有些气愤的白了他一眼,站起来往外走,吹了一声口哨。
白白从一群母马里抬头,往我这飞奔过来。
我不理身后的人,跑到白白旁边,一蹬跃上马。扯着缰绳往山外跑,远远听到苏落在那喊:“快看,哥,是妆掌事!”
我当时真后悔,方才没一头撞晕在歪脖子树上。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口哨声,白白耳朵耸了耸,忽然前蹄跃起,掉头往后跑。
我面无表情的趴在马背上,看着祁孝廉那张假正经的脸越来越近。
“你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祁孝廉挑眉看着我。
眼角瞥到苏络青催马赶过来,我着急的扯住他衣襟。
“看到某人没心情赏花了!少废话,要不要跟我走!”我捂着脸凶巴巴的回答。
祁孝廉掰开我的手。甩了甩袖子,理了理领口,又拍了拍前摆,才撩衣蹬上马。
我没等他坐好,拍着白白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