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南斋遇到父亲,被冷漠。
去南阳询问苏络青。
我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
扶着昏沉的脑袋,掀开车帘,一道亮丽背影,檀木转头:“小姐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我一直在宋境处理一些事,于刺先行一步,吩咐我陪小姐。”
“哦,这是去哪?”
“南阳啊,小姐不是说要去的吗?”
我一拍脑袋:“我是说的醉话……走了几天了?”
“两天了,车里有干粮,小姐将就吃些,晚上找到客栈,能好好休息。”她道。
我坐会马车,不由自主想到苏府,沉默片刻,闭眼睡觉。
晚上好好休息一日,马车上奔波两日才到南阳。这地方,我不是第一次来了。
“小姐可要去苏家分庄?”
“不必了,先前让于刺打听陆乌冬的下落,我们下榻到客栈,打探陆乌冬的落脚处。”我吩咐道。
说是来质问苏络青,忽然就怂了。
檀木点头,给我安排客栈。
南阳城不比金陵繁华,这原先是公主南阳的封地,明德皇后宫变失败后,这块封地就被朝廷收回。这里沿海,盛产海盐和珍珠,渔夫与蚌民交错,很难分辨。
赵光义给我下的毒,一直是我的心病,虽然已经不再发作,始终是隐患。
我跟檀木点了几道特色小菜,做到大堂的角落用餐。
“诶,你们听说了吗?金陵首富苏家钱庄的庄主来咱们南阳了。”胖食客。
“早就人尽皆知了,南阳大小富商都去送珠宝,送美人巴结呢。”瘦食客。
我筷子一顿,拿过清茶抿了一口。檀木看了眼隔壁桌的食客,低声问道:“小姐,不如让小儿把菜送回房吃?”
“不必了。”我低头尝了一口青菜,跟阅江楼的比,真是难以下咽。
“哈哈,还不是被人家拒绝了,什么美人,跟人家正室金陵第一美人儿相比,那简直是俗不可耐。”胖食客。
我微微笑了笑,总算有胃口了。
“别说,我倒是去金陵进过货,还是是有缘见过妆家小姐一眼,那容貌,果然勾人。”瘦食客。
“说说,长得怎么样。”
“……嗯,呢,跟隔壁桌的那位小仙女,很像。”
我慌忙放下筷子,往楼上走。檀木走到柜台吩咐了几句,跟上来。
“小姐,我让掌柜再备几道青菜,一会送上来。”檀木说道,而后推开窗,让风刮进来:“其实那两个食客认出了,也没什么,不会传到姑爷耳中。”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南阳。好像一个穷追猛打的痴儿,跟着他。就像多把他放在心里一样,惹人笑话,也贬低了自己。”
檀木静默片刻,吐槽道:“咱不就是奔着他来的么?”
大概是认床,还是南阳这边天气稍热,半夜忽然就醒了,辗转难眠。我起身,下了床,想喝口水解渴。
忽然借着月光,看到桌边隐隐坐着一个人影,顿时有些紧张。
“睡不着?”熟悉的声音传来,擦响火石的声音,桌上的烛火亮起来。
苏络青坐在桌边,墨发披散在脑后,显然一幅沐浴完的样子。
“你……”我惊出声音。
他从茶壶中倒了杯茶水,递道对面:“喝杯热茶。”
我完全清醒过来,看向窗边的香炉,冒着青烟,空气中清淡的雏菊味。
我坐在他对面,没有伸手拿那杯茶。
“前日金陵传书,我都知道了。原打算回去再和解释,不想,你来了。”
“你想多了,我是来找人的。”我垂头没有看他。
“过去的事,你问起,我都不曾隐瞒,除了她的身份,是一个不可能的人了。希望你能释怀。”
我扯了扯唇角:“是不可能,还是不再爱。”
“既不可能,也不再……爱了。”苏络青低声道,叹息良久,才继续:“若我说彻底忘了,你不会信,我也不想骗你。若人一生,总有有遗憾,就如父亲之于母亲。没能与她长相厮守,缔结百年,有所辜负,确遗憾。”
我皱眉,不知何时他踱步到我身后,俯身轻轻拥住我:“可是,对你,我不愿意遗憾。也不会再辜负。”
我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所有的委屈,痛恨,他一句不遗憾,不辜负,便能烟消云散了。
“客栈简陋,茶食粗糙,你定不适应,回分庄住吧。”他牵起我的手,拿过木架上的外衣给我套上,出了客栈。
“分庄上下一大早就在疑惑,一夜醒来,突然多了夫人。”檀木笑道。
我喝了杯凉茶,皱眉道:“你去联系一下探子,一定要打探到陆乌冬的下落!”
檀木点头,开门离去。
桌上还摆着今日的早膳,我一个人,倒也没什么胃口。不过南阳这边的天气,着实燥热。我已经穿得很清凉了,还是抵不住外头热浪。
“没胃口?”苏络青进来,看了一眼桌面,噙着笑意端进来一碗豆腐脑:“这是南阳有名的冻豆腐,去燥爽口。”
我坐会桌边,歪头笑道:“你别以为我没来过南阳,本姑娘当年,九州大地,那个地方没去过?”
“哦,原来此地熟客了。”苏络青搭腔。
“说起南阳,我还有一段情债来着。”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提起,打量苏络青的反映。
他挑眉看向我:“人都有过去……”
这话,也不知是宽慰他自己,还是我。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我单手支脸,离他不过二指的距离。
“哦?莫不是南阳哪位侠客,劫富济贫的时候,劫盗妆家商队?”
“南阳城珠宝业大佬,沈家大小姐。”我如实道:“那年我十五岁,顶着顾言的名号,去南阳收珍珠。因为妆家所有珠宝供应,都是从沈家合作的,但是中间成本过高。母亲便让我自己去找路子,进珍珠,从而减少开支。”
苏络青点头,抬眼看向我:“沈家开出的中间费用,确实过高。那你当年,像撩到西夏公主一样,把沈小姐迷倒了?”
“正是,我带她去看日落,去逛花灯,教她骑马。”我细细数来:“其实她这种典型的大家闺秀,很容易对人交付真心。然后,她就带我去找蚌民,找到供货源之后我准备离开时,她父亲安排了一场婚事,对方是南阳知县,老掉牙的那种。她来找我私奔。”
“你答应了?”苏络青看向我,略带好奇。
“我当然不答应。”我冲他眨眼道:“我把她父亲杀了,并且坦白告诉她。”
苏络青笑意瞬间收回,皱眉看着我,身体后倾,远离我。
“后来,她恨我至深,却没有追杀我。如今,做了沈家的当家,招了管家的儿子为婿,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看着苏络青越发疏离的眼神,声线掉了下去。
“你不该杀人的……”苏络青异常严肃:“你欺骗人家在先,还杀害人家父亲,杀亲之仇,如此罪过。”
我心虚的垂下头:“我自幼骨子里,学的就不是正正经经的闺阁仪态,五年前的边境,沙匪流窜,盗贼横行。我若不杀人,人便会害我。或许是我骨子里,就不是良善之辈。”
苏络青没有接话,室内一片安静。
“这是我十五岁做的错事,我不想瞒你,我想让你知道我做过什么,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淡淡道:“我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愿意为有些人,出手相助。”比如,你。
我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我知道,我的做法确实欠妥当,可是当时,我实在想不到其他让她不用嫁给知县老头的办法了。”
苏络青缓和脸色,伸手拉过我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以后,若是再想不到,帮别人的方法,找我商量,切勿用欺人、血腥的办法。”
我见他貌似选择接纳,便小声问道:“我十五岁的那年,犯下如此罪过,以至于跟她后来再无见面的缘分。”
“我最怕你轻易说出那些谎言,最后,会报应在自己身上。”苏络青拉过我的手,神情严肃。
“你那年呢,又经历过什么。我记得,那年就见过你一次,回金陵找薏红时,在红颜馆大堂,匆匆瞥了一眼。”
苏络青略惊讶的看着我,片刻移开目光,声音平静:“也没什么,我常年处理生意上的事,那年与往年没什么不同。”
我说这些你厌恶不堪的过去,不过是想与你交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