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谨言身为六部里的人,自然什么都门儿清,但这事不能让皇帝知道,这是历来六部里约定俗成的,也是因为朝廷中辅政的四王权利太大,更是因为皇帝还没有完全的亲政。
两人来来回回也没商量出个结果,过了晌午,用过了午膳,祁元昊就挥挥手让杜谨言回去了。
他躺在临窗的大炕上闭目养神,冬日里的阳光虽然刺眼,但照在身上却仍没有半点热度,他脑中闪过的都是那些在街头衣着单薄伸手乞讨的流民,那些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白日里还有阳光照着,但到了晚上,连个避风的破屋子都没有,想着这些,想着江南水患中的痛失亲人、无家可归的百姓们,他的心就一阵一阵的抽痛。
这是他的江山啊,他的子民啊,可他却无能为力。
不,他有能力保护他们。
睁开眼,黑色琉璃般的眼眸里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坚毅与决绝,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软弱任人欺负的四皇子,他是弘孝帝,他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他的国家,他的百姓都需要他来庇护,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能如此颓废,他怎么能如此一筹莫展?
“德喜……”
一声呼喝,他已经恢复了冷漠坚韧的神情,外面常德喜刚靠在柱子上打了个盹,就听里面皇帝在叫他。
他连忙整理自己的衣服发冠,拿好拂尘,快步走进了殿内。
见皇帝起身,忙到外面吩咐人进来给皇帝更衣洗漱。
祁元昊换过一身衣服,这才觉得清爽干净了许多。
“去玉清宫。”
得了皇帝的吩咐,常德喜不由得微微一怔,立刻开口劝道。
“皇上,这时候去玉清宫,会不会不太妥当?”
萧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这晌午大太阳照着,虽说是冬日,太阳不晒人,但外面可冷的紧,也出不去门,萧姑娘必定在屋里歇中觉呢,皇上的心思,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还想要再劝,冷不防见皇帝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看的他全身一个激灵,连忙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祁元昊也不说什么,只抬脚便走,常德喜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连忙跟上。
常德喜预料的没错,萧清吟的确在睡午觉,不过她一向浅眠,白天也不敢多睡,只略休息了一下就起了身,春柔在墙角的铜炉里加了炭火,又将灌满水的小铜壶放在上面烧着,打算姑娘什么时候愿意起身了,什么时候再用。
谁知她刚准备妥当,只听外面一声唱和。
“皇帝驾到。”
出声的是徐沛,像是在有意提醒屋里的人。
祁元昊本意是不想让人声张,但见那小太监已经喊了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经过他身旁的侍候多看了他两眼。
徐沛机灵,喊完后只弓着身子跪在地上,祁元昊也没看清他的样貌,只匆匆一瞥,便进了屋。
萧清吟只穿了里衣坐在床边,原本悠闲自得,想着过一会再换衣裳,也不洗漱,只披散着长发坐着看书。
那话本极为有趣,也不知秋蓉那丫头是从哪里弄来的,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到后来倒是看的废寝忘食。
乍闻皇帝驾到,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玉清宫众人都是手忙脚乱,还是秋蓉伶俐,连忙扯了件外衣出来,匆匆罩在萧清吟的身上,又和春柔两个飞快的系上了扣子,刚穿好外衣,门帘就被人掀开。
屋里被炭火烤的极为暖和,又有些清淡的香味,不同于檀香、龙脑香等香料,让人闻了心旷神怡。
祁元昊站在原地闭着眼睛闻了闻,香气一路到心脾,舒服之际,也隐隐有些已经淡忘了的记忆重回了脑中,他心中一动,不禁抬眼望去,萧清吟站在床边,身上一袭莹红色的宫装,长发披散,却丝毫不显凌乱,素净的脸上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他竟然心中生出了一种想要即刻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