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求医途于季拾银钗 逢才子周蔷巧梳妆 下
作者:辛菡      更新:2020-03-25 04:35      字数:2150

于季道:“我在一个富贵人家教书,每月有些进项,勉强养活一家。”老叟点头,饮了一小口茶,又问:“娶妻了没有?”于季红着脸,低声道:“没有钱,娶不起,所以素来是孑然一身。”老叟点头,又问:“你今年几岁?”于季道:“虚度三十八载,已是老气横秋了。”老叟笑道:“不算老,你看我,今年快八十岁了,依旧硬朗。”又问:“你家中除了父母双亲,可还有别的亲人?”于季道:“再没有了。”老叟点头一笑,起身去了。

老叟来至周蔷闺房,坐在梳妆台旁,笑呵呵地说道:“蔷儿,怎么今日打扮得这样细心,连紫檀串珠也戴上了?你平日不是舍不得戴的吗?”周蔷一行描眉,一行说道:“今日于大才子在,我自然要打扮打扮了。不然,像个花子似的,哪里与他说得上话去?”老叟神秘一笑,道:“蔷儿,适才祖父可是做了一宗大事。”周蔷问时,老叟说道:“我打探清楚了,他今年三十八岁,没有妻室,家中只有父母,如今在一个富贵人家做教书先生。他家的境况你也知道,以后的事,自己忖度吧。”周蔷闻言大喜,忙蹿到老叟面前,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娇声道:“多谢祖父。”吻罢,又回去继续描眉。老叟皱着鼻子,咧着嘴,来到梳妆镜前,照了一照,说道:“亲得我脸上都是胭脂。”说着,用袖子抹去了。周蔷笑着说道:“看着他还年轻,像三十三四岁的样子,没想到快四十岁了呢。”老叟道:“依我说,你在附近村子选个好男子嫁了也就罢了,何必总想着他。他纵有才,都是些不实用的。又是诗,又是画,没有一样能赚钱的。你若嫁了他,保不准要受多大的苦呢。”周蔷道:“谁说我定要嫁他了?我不过是觉得他好罢了。”老叟道:“你都快二十四岁了,还守在家里不嫁人,成日里就说他这好那好的。来了七八家求亲的,你都推辞掉了。你如今说不是想嫁他,谁信?”周蔷努着嘴唇,对着镜子,扭着头,上下左右各照了照,自觉娇俏可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了,祖父,我们不说这事了。人家还在客堂里等着呢,我且去了。回来再与你谈天。”说着,轻移莲步,缓缓走出房门。

于季正坐在那里四处观望,忽见周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摇摇摆摆地走来,忙立起身来。周蔷向于季点头,莞尔一笑,轻声道:“于相公,教你久等了,我们走吧。”说着,便往外走。于季忙说道:“周姑娘,你不带诊箱过去吗?”周蔷闻此言,忙回过身来,含羞微笑道:“适才还想着呢,梳了一回头发,就忘了。”又问道:“你家人是什么症状?”于季道:“我的父母只觉身子冷,眼睛热,口干,头微疼。”周蔷眨着眼睛想了一回,道:“不妨事,吃几日汤药也就好了。”说话时,自去药房。

须臾,周蔷背着一个大诊箱出药房,辞过祖父、母亲,与于季一同出屋。

二人行在路上,周蔷说道:“上一回我去你家,看见你画的一幅美人图,似乎叫做《药姬烹汤夜诊图》,着实好看。那幅画还在吗?”于季道:“还在。”周蔷道:“我极爱这幅画。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就给你五文钱,你将它卖与我可好吗?”于季道:“那画不值什么。既然周姑娘喜欢我的那幅拙作,我赠与你就是了。”周蔷大喜,又问:“那画上的故事是真的吗?”于季道:“不是,是我杜撰出来的。只因有一天黄昏,我经过西边村庄的一户人家,隔窗看见一位姑娘在灯下熬药,她身旁的榻上躺着一位老人家。我一时心有所感,便连夜画了这幅画。”周蔷点头,又含笑问道:“你知我为何爱这幅画?”于季摇头。周蔷道:“村里称得上‘药姬’的女子,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我看画里那个姑娘的身量、打扮,与我很相像呢。”于季点头微笑。

二人一路谈着天,不觉得已来至于季家院门前。入了内室,周蔷与两位老人打过招呼,看过舌头,诊过脉息,自诊箱中拿出两大包药来,嘱咐道:“每日饭后,自大包中取出一小包药来,用滚水熬上半盏茶的工夫,将药水盛在碗里,饮下即可。每日早晚,各吃一回,每回吃一包。这些药吃尽,病症也就祛了。”两位老人答应一声,付过了药钱,教于季代步相送。于季对二人说道:“我有一幅美人画,想赠给周姑娘,待我拿出来,再送她去。”说话时,便去了西屋。

在衣箱、书架、书桌、墙角、榻旁等各处寻一回,所有画像皆在,唯独不见了那幅《药姬烹汤夜诊图》。于季不禁狐疑起来,暗思道:“我明明记得,画好了它,就放在书架上的,如何却没了踪影?”正想出去问于庐,江席便先进来了。于季问道:“母亲,你可知我的那幅药姬美人图哪里去了?”江席闻得此语,脸上便有不悦之色,说道:“我没有看见。”于季又问:“我父亲可曾见了?”江席道:“他也没有看见。”于季道:“我去与周姑娘说一声,改日我找到了再给她送过去。”江席忙拦住他,说道:“往哪里去?”不及于季答言,又道:“人家是二十几岁的姑娘,待字闺中;你是一个汉子,尚未娶妻。你赠她美人图,无缘无故,不清不楚,教外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于季道:“原是她说爱我的那幅画,要买下来。我想着那画又不值钱,便索性赠与她了,并没有别的意思。”江席道:“即便如此,也不可以。她的家境殷实,她父亲是有名的医工,咱们家却是贫贱人家。你赠周姑娘画,外人看来,这是什么?这是附贵攀权。你若果真娶得上周姑娘也罢了,随外人如何说,也终究无用;只是,你又娶不上周姑娘,何苦教众人耻笑?”于季道:“母亲说的何尝不是正理?只是,我已是答应要赠画与她,如今又出尔反尔,岂不是失信于人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