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叹食言周蔷黯伤神 同路行美妇嗔轻薄 下
作者:辛菡      更新:2020-03-25 04:35      字数:2176

江席于旁道:“休叹气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谋到了,她不愿意,也就罢了。”又道:“季儿,我们此时无妨,你且去艳儿家,将那个小青盆拿回来,晚上我做些菜汤,用它盛。”于季答应一声,起身去了。

出了院门,择东边近路,绕过几小片树林与泥洼多冰处,辗转来至马艳家。于季敲过院门,大声喊了几回,不见回应。待了片刻,又喊了几回,依旧无人回应。于季料无人在家,只得退回身来,沿院西大路,徐徐向北而行。

行了三箭之地,忽见娄财匆匆从对面跑来。娄财行至近前,停住脚步,说道:“这不是咱们村里的于大才子吗?今日怎么这样得闲,在村里闲步?”于季道:“双亲偶有小恙,在家里照顾他们。”娄财佯笑道:“只怕于大才子没说实话吧?”于季道:“我诓骗你做什么?况且,我还能咒我的双亲不成?”娄财道:“我只道你是与谁家的美贵妇幽会呢。”于季急了,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堂堂于季岂能做这等不堪之事?”娄财道:“与你说笑,你怎么倒当真了?真是禁不起打趣的。”见于季拂袖欲去,忙说道:“我说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全村里有一半的人都知道,有一个美妇人,满村地打探你的下落。”于季闻言,停住了脚步,回身说道:“这却奇了,我素来不曾认得什么美妇人的,她寻我做什么?”娄财道:“这我也不晓得,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你回家等着吧,或许过一会儿,那位美妇人就登门拜访你了。”于季不信他的话,径自去了。娄财于其后大声道:“于大才子,哪一日那个美人嫁给了你,一定要请兄弟喝杯喜酒啊!”

于季一行走着,一行暗思:“这个娄财,偏只会磨牙打趣人,口齿又伶俐,本来没有影的事,经他这一说,竟是有头有尾,不由得教人半信半疑。我哪里认得什么美妇人?”想着,已来至小路,经一处转角时,突然与一个跑着的人撞个满怀。一时立身不稳,被撞倒在地,仰面躺下去,几乎将头撞在地上,幸而伸手枕在脑后,才不至大伤。那个跑着的人原不防备,被于季突然这一挡,也便踉踉跄跄地一头栽下去,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直挺挺地趴到于季身上,那嘴唇便不由自主地贴在于季的脸上。于季起初一惊,头晕目眩,毫无所察;次后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口柔软温暖,一阵阵香风吹得他睁不开眼。

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你急什么?还不快快起来,与人家赔礼呢?”于季闻此言,只觉不好意思,忙翻身起来,躬身施礼道:“姑娘说得极是。原是我走得太快,误撞了人,这厢赔罪了。”话音刚落,忽闻得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哈哈大笑。于季转头向地上一看,适才跌倒的竟然是一位姑娘;再抬头看眼前,竟然立着一位蹙眉含愁的美妇人。美妇人向于季点一点头,轻声说道:“我没有说相公你,我是说我的丫头呢。相公快休如此。”又对趴在地上的丫头说道:“还不快起来?慢慢去取来也罢了,我又不催你,跑什么?”那丫头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美妇人说道:“我怕夫人急着用,所以才跑起来。”说罢,对于季深施一礼,说道:“相公勿怪,适才是我不小心,误撞了你。”于季忙还礼道:“姑娘不必多礼。”那丫头说毕,小跑着去了。

美妇人见丫头去了,便继续向前行。于季本欲回家,便在她身后跟着。美妇人走哪条路,于季也便走哪条路。美妇人心疑,暗思:“好个轻薄的男子,只管这样形影不离地跟着我。”想着,便不住地回头去看于季。于季见她看过来,不知何故,以为她是对适才之事有愧意,忙向她微笑,以表不介意之意。那美妇人见于季向他微笑,以为是调戏之意,大不自在。向左右看时,路边都是大树、院墙,一个人影也没有。因暗思道:“朗朗乾坤,莫非他想非礼不成?这路上到处都是大树,他若想怎样,堵了我的嘴,我能如何?”想至此,不禁毛骨悚然。眼见前面小路越来越窄,只容得下两三个人并行。美妇人渐渐止了脚步,欲等于季过去后,她再过去。不想,等了半日,不见于季过来。回头看时,只见于季也止了脚步。原来,于季心内想着,前面道路狭窄,待美妇人先过去后,他再过去。不料,行至此处,她突然停住。于季想着,若此时从她身旁走过,二人相距咫尺之遥,彼此身体难免碰撞,对她甚是不敬,故而也踟蹰不前。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便站在那里不动。美妇人等了半晌,越想越怕,越想越气,复又由怕生嗔,由气生怨,终究掌不住,“啊”的一声尖叫,回身大踏步走至于季身旁。于季正俯首呆站着,被她这一声尖叫吓得一蹦,只觉心里突突地往外乱撞,几乎吓出病来。当下美妇人壮着胆子,大声说道:“你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跟踪我?看你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原来竟这样轻薄!”于季被责得如坠雾中,忙施礼道:“夫人何出此言?”美妇人道:“什么‘何出此言’?自从适才偶遇,这一路上,你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我向左转,你便向左转;我向右转,你便向右转;我走你便走;我停你便停。是何道理?”于季道:“夫人误会了,我只是与夫人顺路而已。”美妇人一闻此言,越发动了真气,冷笑道:“你们这些轻薄男子,每逢人家识破你们的伎俩,总能寻到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出来。什么‘凑巧’了,什么‘顺路’了,又什么‘偶遇’了,什么‘天意’了。你以为我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随你怎么去哄骗不成?”于季苦着脸,俯首说道:“果真是顺路,我不敢诓骗夫人。”美妇人道:“你休以为在这里僻静无人,你便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的夫君是一位武艺高超的汉子,你若敢动我一根头发,倘或他得知,教你吃不了包着走!”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