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前死后 29
作者:金山银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77

方玉成一边给一个病人拔着针一边回答着我:“我一直喜欢清静,我这里不会有什么人和我住在一起的。”我有意无意地在他的房间里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看到他那天拿在手上做瑜伽的那个镜框,便笑了一下:“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方玉成见我提起这话,便看了我一眼说:“她早就死了。”

我见方玉成说这话时很落寞,便急忙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情况。”方玉成很随和地说了句:“没什么。”接着他有告诉他的病人:“你再抬抬你的胳膊,看看现在是不是轻松了很多。”那个病人听话地站起来,向前走出一步,抬起了自己的胳膊,然后用力轮了两圈,笑着说:“没事了,一点也不疼了,真好了。”说着就很爽快地掏出钱来递给方玉成:“谢谢你了。”接着他感慨地说,“我这病在县医院看西医,花了两千多也没有看好,在你这,才十来天时间,用了几百块钱,就能自在地动起来了,你真有两下子呀。”方玉成收起钱来,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你好了就行。”看着那人正要告辞而去,我急忙拿出手里的通缉令让他看:“叔叔,你见过这个人吗?”那人结果通缉令仔细看了一下照片,然后摇了摇头:“没见过。”说完就将通缉令还给我。我又将通缉令递给方玉成,让他辨认。他拿过去也仔细看了几眼,也是摇摇头:“没见过。”

我见大家都没有见过通缉令上的人,便对方玉成说:“你这里也算是一个公共场所,我把这个通缉令贴在你的门外墙上,如果有人说见过照片上的人,你就告诉我,或者你让了解情况的人直接找我好吗?”方玉成满口答应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叶斯波力突然给我提起一个事:“哥们,今天晚上所长要请我们大家吃饭,给马山子过生日,记着,晚上就别回去吃饭了。”我笑了一下:“我都忘记了马山子那小子的生日了,所长可真行,还能惦记着。”叶斯波力很自以为得地看了我一眼,“这个月我们所里有4个人过生日,我们可以吃4顿了。”我听了叶斯波力的话,便掰着指头算了起来:“这个月有马山子,你,还有茹仙古丽,还有…还有谁?”叶斯波力很快接着说:“还有李大虎,所长是下个月过生日。”我问他:“下个月所长过生日,我们准备怎么给他庆贺呀?”叶斯波力连想都没有想地回答我道:“到时候再说吧。”

和叶斯波力分手后,我看了一下表,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想起自己该去接星星了,便急忙往保姆家跑去。

带着孩子回到家的时候,陈之华已经在家做好了饭。她见我回来了便摆上碗筷:“你下班永远都不能按点,是不是就等着我做饭呀给你吃呀?”我将星星放进摇车里对她说:“我有什么办法,这不是事情太多了吗?”陈之华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就你们单位忙,我看你整天帮来忙去也没忙出来个什么名堂。”我苦笑了一下:“你打算让我忙出个什么名堂呀?”陈之华将一块馒头塞进我手里恨恨地说:“你忙活着这些年,是得了一官还是半职?真不知道你每天那么积极是图个什么?现在开始房改了,我们哪有钱买房呀?我们现在住的这个破库房,你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吗?”她的话让我又想起了现在全国都实行的房改政策,让我再次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问题。

我看着她大口地吃着馒头和菜,两眼直盯着吃的,知道她又在为家里的事情闹心,便开始有点不自在起来:“你让我有什么办法?局里现在没有钱给我们盖房子。”陈之华翻了我一眼:“我听说你们最近拼命地抓赌,为的是捞钱盖房子,这你都不知道吗?你们内部都传开了。”我连忙点了一下头:“是有这个传闻,但是这个还是没有谱的事情,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陈之华听我这样说,好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从你们副局长的老婆那听来的,能假吗?如果真是这样,这次你说什么也要向局里要一套住房。这次你别管那么多了,只要你们当官的能有房子住,你就必须要有!”听她的口气,她简直是在命令我了。但是她说的也确实在理,我无法反驳什么。

吃晚饭后,我见她正给孩子喂奶,便主动去洗碗。正在洗碗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来告诉我:“下个月,我要去自治区党校学习,我准备把星星也带去,交给我妈看去。”她的话让我一时抓不着头脑了:“你去自治区党校学习?为什么呀?你是党员吗?”陈之华笑了起来:“我都入党半年了,你才知道呀?”我拿着还没有洗完的碗,凑到隔间的门前,伸着头看着她:“你入党,我怎么就一直不知道呀?”她笑着白了我一眼:“我干吗非要让你知道呀,你对党不党的又没有兴趣,给你说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抽回两脚,继续来到灶前洗碗:“入党能怎么地呀?我看现在的**员不如老百姓的多了。”陈之华的冷笑声没多大一会就传了过来:“**员比老百姓强不强我懒得管,我只要搞清楚入党就是提拔的政治资本就够了,别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听了好笑地回答她:“都要象你这样入党当官,中国还不亡国才怪了呢。”陈之华听着我这话,便带着可笑的口吻回敬我道:“你也不看看你算老几,一介草民,还为国家操起了这份心,现在就算你不**,**的家伙还不照样是越来越多!亡国,那是我们能管的了的事情吗?”她的话让我无语,我知道我是无法阻止她的仕途雄心的。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我在心底隐隐地泛起了一种难受的滋味。突然,她又冒出了一句这样的话:“当年**前那些学生不都喊着反官倒、反**吗?结果怎么样?”我听了心里一惊,手一哆嗦,一个碗立刻滑离了我的手,掉在地上被摔的粉碎:“你是不是也想去坐牢??”我见那个碗摔成的碎片,不由火了起来,冲着里屋就是一嗓子。我喊完这一嗓子后,仿佛能听到我的这个声音和某个金属器物撞击后,发出的那种清脆的回音。陈之华在里屋再也不做声了,家里一下静得出奇,就连星星也没有象往常那样,听到突然的大嗓音就会发出一阵哭闹声。在这样的寂静中,我和陈之华在瞬间什么也不想说了。但是我知道,此刻我和她都能感受到我们的血液中俱生以来就生成的恐怖基因,正在发挥着其极其敏感的恐惧感觉。在当时,我这样只是一种本能意识,后来我在死后摆脱了生命存在状态的规则后,我才真正理解了,我之所以对我们政府禁闻禁事有这样的恐怖本能,是因为我的童年是在中国特殊时期之中度过的。我相信只有过特殊时期经历的人,才知道我这种感受的滋味。尽管在当时人们的言论已经不像特殊时期那个时代那么受限制了,但是我童年给我留下的记忆,总是让我的大脑中始终绷着一根弦,并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我,不要乱碰政治话题。

晚上,我们拿出自己的份子钱,给马山子摆了一桌酒宴,那个时候还没有公安们部的“五条禁令”,公安民警饮酒、出入娱乐场所的管理制度还是比较松的。

席间,大家都在讨论局里该住房的事情,经过大家一算,我们局里需要住房的人不下50号人,大家得出这个数字后,都吐着舌头说:“这还轮的着我分一套吗?”于是大家又开始排资论辈地算谁有资格分到房子,结果有一半人没有资格参加分房。我还算是勉强有可能参加分房的那一半里面的人,因为我占了一个很重要的条件,我是结过婚的人,尽管其他的资格还不够。于是那些感到自己没份分房的人变开始嚷嚷起来了:“你们这些有资格分房的人,今天晚上请我们去跳舞去!”那些单身的家伙显然是有些心理不平衡了,起劲地喊着我们出钱,去舞厅里疯狂一通才肯罢休。

就这样,我在带着几分醉意之中,被大家拉到了我们县那个最好的舞厅里。

我没有想到,在这里我遇到了已经喝的不成样子的李华。

当我在舞厅里落座后,正用两眼打量舞池的时候,我看到李华正搂着一个女孩子跳着贴面舞。这是我们这里很少见的跳法,所以我仔细地又看了几眼他搂着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的面孔是一张让我感到陌生的面孔,她的打扮让我一看就觉得那种超前的风格,不是属于我们这个地方的打扮。

正当我专注地盯着那个女孩看着的时候,李大虎推了我一下:“我们哥几个就你的舞跳的最好,你还不请我们的女士跳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