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惶惶意迷玄阵苦 念念心随北斗横
作者:子鱼木风      更新:2020-04-14 16:27      字数:4556

转眼已是三个月过去。沈玉坚砍了几个月的柴下来,身上的文弱之气消磨殆尽,皮肤也晒得黝黑无比,乍一看上去,就跟一个做惯粗重累活的乡野少年没有任何差别。这日晚间,沈玉坚砍完柴回到回春院,封清素道:“玉坚,经过三个月的砍柴,你已顺利地通过了学武的第一关考验,只要再闯过那八卦风火阵,就可以正式成为仙霞门的习武弟子了。”

沈玉坚听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道:“师父,这是真的吗?”封清素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怎么,你还有点不相信吗?”沈玉坚直喜得抓耳挠腮不止。封清素见了他欢喜之极的神情,也是不禁莞尔,说道:“孩子,你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还要看你能不能过了那八卦风火阵,不过你如此痴迷学武,不怕将来会卷入武林纷争吗?一旦卷入,是非必多,到时再想抽身可就难了,这一点你可要想清楚。”

沈玉坚道:“师父的好意提醒,弟子绝不敢忘,但若能学成一身高强的武功,纵是卷入武林纷争,弟子也不怕。”封清素摇头苦笑道:“孩子,你可知武林中有多么凶险,你小小年纪,毕竟还是初生牛犊不惧虎。要知道天底下的许多事,并不是都能靠武功可以解决的,学武是用来防身,可不是与人争胜,你要切记这一点。”沈玉坚点了点头。

第二日,沈玉坚跟着卞清和,来到西山后面的一个石阵前停下脚步。卞清和道:“玉坚,你眼前的这个石阵便是八卦风火阵了,你有一日的功夫可参详此阵,明日带足水和干粮,便可闯阵了,你若能在五日里从此阵的东门进去,从西门出来,便可算是通过了考验。”

沈玉坚站到一处较高的山岗上,观望整个石阵,只见大大小小的石堆星罗棋布,气象森严,在一片雾蒙蒙的烟云中时隐时现。沈玉坚观望了良久,见每个石堆高约丈许,排列的十分无序,却又隐隐然含有某种规则,一时难以明了,只有七个石堆高约两丈,散乱杂处于石阵中,显得特别醒目。沈玉坚见整座石阵明明占地不过里许,但眼中所见却又像是没有边际一般,深知定然含有某种古怪的玄机在里面,不由得望而生畏。

卞清和去了后。沈玉坚绕着石阵整整观察了一日,将石阵的布局方位大致在心中默默地记了一遍,这才回到回春院。封清素见他眉头深锁,问道:“孩子,看来你已看过那八卦风火阵了,可瞧出些端倪?”沈玉坚摇了摇头,说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封清素道:“这石阵按遁甲中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轮回衍变,变化莫测,若无机缘,实难闯过,不过你天性敏悟聪慧,或可识破其中的玄机也未可知。”

沈玉坚道:“师父当年可曾闯过那石阵?”封清素摇头道:“我当年便是因没闯过这八卦风火阵,这才做了回春院的药师。”沈玉坚道:“闯不过那八卦风火阵,便不可学仙霞门的上乘武功吗?”封清素道:“不错,我派武功分为《太乙心经》和《太玄真经》两部分,《太乙心经》为易道功夫,入门之人皆可修得,但《太玄真经》乃玄道神功,是我仙霞门最上乘的武功,若无极高资质,是修习不得的!至于外门弟子入我仙霞门中来,纵然资质极佳,也须闯过八卦风火阵,方能获得恩准修习。”

次日,沈玉坚早早起身,带足了水和干粮,徒步前往八卦风火阵的东门。卞清和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沈玉坚还未走近,便已望见林逸飞、杨雪樱、柳玉如微笑着向自己招手,不禁感到一丝欣喜。

沈玉坚走到门口,卞清和道:“玉坚,这八卦风火阵玄机重重,内含无数奇变,从外面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到了里面才能感受到。你若是实在闯不过,万不可逞强。里面有上百口钟,你总能碰到的,若是遇上危险,应付不来,可以随时敲钟,自会有人进去营救你的。”

沈玉坚点了点头。这时,另有十几名年轻的三代弟子急步赶来,都是二十余岁年纪,背插长剑。卞清和道:“你们几个到各处生门把守,若是听到钟响,便立即进去救人。”众人应诺去了。

林逸飞走到沈玉坚跟前,说道:“沈师弟,我和杨师妹、柳师妹在这里预祝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沈玉坚道:“林师兄,有了你这句吉言,我是非闯过这石阵不可的。”杨雪樱道:“沈大哥,听我姨爹说,过这石阵是要凭机缘的,若无机缘,强求也是无用。待会儿进了石阵,心中万不可存有闯阵的念头,更不可急躁,不妨把此行当作猎奇探险,这样一来,心境平和了,说不定更易找到出路。”卞清和听了这话,心中暗赞:“这孩子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地,倒也难得!”忍不住多看了杨雪樱几眼。沈玉坚点头道:“多谢杨师妹提醒,我会铭记在心的,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说着,便走进了石阵。

沈玉坚进了石阵不到十几步,便觉眼前阴风惨惨,一座座石堆竟于这一瞬间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山鬼巨怪,张牙舞爪,森然欲搏人。石阵中更是不时地传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呜呜声,凄厉处不亚于鬼哭狼嚎,有时忽作金铁交鸣之声,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军士冒着矢石箭雨在白刃中厮杀一般。沈玉坚不由得惕然心惊,强自鼓起勇气,向西快步行去。

哪知走了没有几步,眼前忽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起来,沈玉坚立脚不住,只得躲在石堆后暂避风势。四下里一望,只见头顶云卷雾涌,仿佛眼前的整个石阵都跟着旋转起来,不禁感到阵阵晕眩,连忙闭上了眼睛。沈玉坚定了定神,便沿着来路折返,走了没几步,便见一座石堆旁的枯树上挂着一口大铜钟。沈玉坚呆了一呆,忍不住走到钟旁,心想:“难道我伸手拍这铜钟,便会有人进来救我出去么?可是救我之人又藏在哪里呢?”想到这里,只觉得眼前这石阵实在莫测高深,周围除了穿梭游走的云雾外,再难寻到到别物,若非记着自己是来闯阵,而是冒然置身于此,真要疑心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不是人间了。

沈玉坚见眼前风势渐小,便放胆前行,走了不到一刻钟,便觉头顶一片墨云遮天,将眼前石阵顿时笼罩的乌沉沉的,仿佛黄昏提前来到了人间。沈玉坚见周围一片寂静,但越行越觉得石阵阴森森的怕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顿觉寒气侵肌,便如突然掉进冰窖里一般,冷得难以忍受。他勉强向前走了五六十步,只觉越来越冷,不禁心生惧意,于是再次沿来路折返。他走了有二十几步,忽然又看到一口铜钟,与刚才所见到的一般无异,只是挂在一块石头上。

沈玉坚心道:“怎地我刚才没见到这铜钟,偏偏于这时见到了,当真古怪的很,难道是另外有人在这一眨眼之间挂上去的。”他看了一眼挂铜钟的巨石,只觉巨石少说也有五六百斤重,而悬挂铜钟的铁棒深插其中,上面满是锈迹,显然插入其中已非一日。

沈玉坚在石阵中东奔西走,刚进阵时,还能分辨方位,此刻早已不辨东西。整整折腾了一日,却始终在巽位和坎位间穿梭,找寻不到石阵的出路。到了后来,他总算找到一处既无风又不冷的所在,坐下来歇脚,此时已是满天星斗,明月当空。沈玉坚吃了点自己携带的干粮,喝了几口水,看了一眼北极星的方位,才知自己此刻正位于八卦风火阵的东北角。

沈玉坚看了看北斗七星勺头所指的方向,知道此刻也就是二更时分,当下静下心来,苦思冥想眼前石阵的诸般难解之处,思忖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仍是感到茫无头绪,始终不得要领,渐渐的感到神困体倦,于是便靠在一个石堆上,在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睡梦中,沈玉坚忽然见到许多黑魆魆的鬼怪,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个青面獠牙,虎视眈眈地向自己围拢过来,他竭力想逃开,两条腿竟是不听使唤,不由得大急,大叫一声,一骨碌爬起,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个恶梦。沈玉坚见眼前一片漆黑,四下里目不见物,耳中风声呼呼,不由得一惊,向上一望,天上固然看不到半点星光,连月亮也不知躲到了哪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慌忙站起身,没走几步,便觉一股劲风夹着砂石扑面打来,不由得打个趔趄,险些摔到在地。在黑暗中,他扶着石堆站起身,向风势较小的方位摸索着前行。走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沈玉坚忽觉天空上再次出现星光,一颗心才略略宁定。他望了一眼北斗星的方位,便知此时差不多已是五更天了,不由得心生疑惑:“我睡着前明明是可以看到星光的,怎地忽然又看不到了,难道这八卦风火阵的巽位在不停地推移变化不成?”

想到这里,沈玉坚隐隐然觉察到了一点阵法中的玄机,却又不甚了然。眼见天色欲明,天空中除了北斗七星外,其余星辰都已变得十分暗淡,沈玉坚忽然想起晚上睡觉前北斗七星的勺口,正与此时相对,心道:“这北斗七星围绕北极星周而复始,旋转个不停,只怕跟眼前的石阵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难道这石阵中也有如北极星一样不变的星位?是了,我现在困于阵中,疲于奔命,已被这阵法牢牢制住,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方是上策,这阵法如此变化莫测,若找不到不变的方位才是,终究难出此阵。”沈玉坚注目望向北极星,细细推究石阵的不变星位,忽觉眼前一亮,顿时恍然大悟:“对了,北极星既然居于众星环绕的中央,那么必属土位了,我该找寻这石阵的土位才是,这石阵既然叫做八卦风火阵,风乃木之气,有风处必是木位,所谓木生火,木盛处必是火位,火又生土,火极处自然是土位无疑了。”

沈玉坚想到此处,顿觉豁然开朗,虽对阵法中的种种玄机还不是很了然,但自觉已能走出此阵。比及天明,沈玉坚便开始探寻风的来势和方位,他自认为大风极劲处便是木盛处,于是决定逆着强劲之极的风势,奋力前行,先寻找火位。

走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沈玉坚只觉迎面而来的狂风,刮得自己寸步难行,为了躲避扑面飞来的砂石,只得依托石堆辗转前行。到了后来,风势终于渐渐变小,又走了一会儿,风声渐止。沈玉坚见自己所料不差,正自欢喜,忽然扑面滚来一阵热浪,便如一下子进入了酷暑时节一样,顿觉热的难以承受。沈玉坚心想:“看来此刻我已进入了这石阵的火位,前面只怕更加热的难以忍受,好歹我也要冲过这一关。”

走到后来,沈玉坚由于实在热得受不了了,便将全身衣服脱得一丝不挂,即使这样,仍然觉得酷热难熬。沈玉坚心想:“这阵取名八卦风火阵,果然名不虚传,此处虽无火,只怕有火也无这般热。”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后,脚下除了一片黄沙外,再无别物,沈玉坚头顶着焦阳,只走得头晕眼花,忍不住躲到石堆后歇息,但石堆后无丝毫凉意,他无奈之下,将剩下的半壶水一气喝完,继续奋力向前行进。

到了后来,沈玉坚越走越觉得奇热无比,肌肤也被焦阳炙烤得一阵阵灼痛,正渐感不支时,忽然迎面吹来一阵凉风,顿时全身一片清凉。沈玉坚本已走得两眼发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不意在这紧要关头来了一阵凉风。这凉风来得当真最及时不过,便如危急关头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沈玉坚自然不肯放过,于是急赶几步。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酷热终于渐渐褪去。

沈玉坚见脚下有花草出现,欣喜之余,自觉已来到土位,于是便将背在身后的衣服重新穿在身上。沈玉坚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见眼前不远处有一座高约两丈高的石堆,心中蓦地想起:“我闯阵的前一天观察这石阵,不就曾看到过七座两丈高的石堆吗?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了。对了,我当初看到的这七座石堆不是正好位于石阵的西面吗?土生金,西位恰恰属金,我顺着这七座石堆走,总不会错。”沈玉坚略略辨识了一下方位,便向石阵的西面走去,眼见脚下花草越来越繁茂,开始有树木出现,本能地感到出口就在前面。

走了没多久,果然又见到一座两丈高的石堆。沈玉坚如此一路走下去,在走到最后一座两丈高的石堆跟前,一扇圆形的石门出现在前面丈许外。

沈玉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之余,急奔着跑出石门,只见眼前浓荫匝地,鸟鸣萦耳,扑面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花香草气,哪里还是阵中的那种骇人的恐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