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恼怒之极,喝道:“俞大海,你平日做惯了缩头乌龟,就知道让你这些虾兵蟹将逞口舌之利吗?有胆就下场来跟姑娘见个真章!”沈玉坚道:“姑娘的回风舞柳剑法,轻灵翔动,凌厉无匹,纵是武功绝顶的剑士见了,也不敢心存轻视之念,这些粗俗无聊的言语,姑娘大可一笑置之,用不着放在心上!”黑衣女子见沈玉坚对自己的剑法颇有推许之意,登时大为高兴,大声道:“插标泥鳅,听见没有,人家仙霞门弟子,可不像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臭甲鱼,只会口舌上逞能。”
俞大海绰号插翅蛟龙,黑衣女子公然叫他插标泥鳅,显然意在激怒他,好逼得他不得不下场比武,以践当初之约。原来三日前,摄魂门与海盐帮在浣江上因贩私盐而起争斗,双方大打出手,致使海盐帮三条运盐船被摄魂门强行夺去,海盐帮因此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为了夺回盐船,不得不跟摄魂门交涉,因此双方约定各出一名高手比武定输赢,以决定三条盐船的归属。输了的不仅不能占有三条盐船,从此还要听命对方差遣。
俞大海心道:“跟你兄长斗,虽无获胜把握,但跟你这小妮子斗,我还能输了不成?”当下道:“我俞大海纵横江湖二十年,怕了谁来?只是想请教姑娘,你我这场比武,算不算数?”黑衣女子道:“自然算数,你倘若能胜得了我,我摄魂门从此听命海盐帮差遣便是!”俞大海道:“钟姑娘果然爽快,钟公子,令妹的话,你是无异议了?”
钟离笑了笑道:“不错,还请仙霞门的这位沈公子做个见证!”沈玉坚心道:“他们两方都不是好人,任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便是,我正好可置身事外。”当下道:“也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俞大海哈哈大笑道:“俞某今日就领教一下钟姑娘的高招。”说着从背后一探,手中已多了一对锃光瓦亮的虎头钩,左右一分,持在手中,缓缓走到甲板中间。
两人正要动手之际,忽然一人高叫道:“俞老大,你与摄魂门勾结,要私吞敝教的三船私盐吗?”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只见远处一艘大船从黑暗的江面上驶来,船上灯火通明,船头上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汉子。
众人见大船与这边少说也有二十几丈距离,但高瘦汉子的说话声却清晰地传入耳中,便似近在咫尺一般,心中都感到惊异无比。眼见大船渐渐驶近,相隔已不到七八丈距离。那高瘦汉子纵身跃入江中,这一跃,直跃出七丈左右距离,落向下面的小舟。钟离见他这一跃之势甚猛,忍不住叫道:“梅师妹小心!”话音刚落,高瘦汉子脚尖在小船尾部一点,已借势跃上大船,跟着另有两人也从小船上跃了上来。
那高瘦汉子穿一件红色外套,外套的右下角锈着一个红色的火焰,一张青郁郁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满脸精干之色。另一人却是个女子,穿一身白衣,抱着一具瑶琴,脸上遮着白纱,众人虽看不清她本来的面目,但瑰姿艳逸、仪静体闲,高华之气却是难掩。与白衣女子并排而立的是个艄公,戴着一个大斗笠,只露出下面三绺胡须。
俞大海笑道:“原来是展护法,那股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沈玉坚心道:“这人必是俞老大所说的那个摩云金鹏展奇无疑了。”展奇皮笑肉不笑地道:“俞帮主,久违了。在下此番来,不为别事,只是为了那三船私盐而来,敝教托俞帮主代为贩运,怎地至今没有音讯,教主责怪下来,是以派在下前来相询。”
俞大海笑道:“那三船私盐本来是今晚送达贵教的,不曾想敝帮与摄魂门发生了点意外,贵教的三艘盐船让这位无情公子暂时保管起来了。钟公子,你说是不是呢?”钟离哼了一声,冷冷道:“俞老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地里玩的花花肠子?”展奇道:“这么说来,我赤焰教的私盐是给这位钟公子劫去了?”钟离道:“在下可没从赤焰教总坛劫夺私盐,贵教这次是来帮着海盐帮与我摄魂门为敌吗?”展奇道:“俞老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你没有向这位钟公子说清是敝教让你代为贩运的私盐吗?”俞大海道:“当时事发突然,一时没来得及说明,这才生出误会,原是在下的疏忽。”
黑衣女子怒道:“误会?俞老大,你找赤焰教做主子,想要回那三船私盐,不妨直说,掉什么花枪,这般惺惺作态,演的好戏!”展奇道:“钟姑娘,你这话可就错了,我赤焰教可没打算做海盐帮的主子,真正想做海盐帮主子的,只怕是令尊吧。”黑衣女子怒道:“呸!这样的下三滥,我们才不屑要这样的奴才呢!”
展奇笑道:“果然不愧是霹雳金凤,脾气固然大,嘴上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那黑衣女子名叫钟颖颖,与钟离是兄妹,霹雳金凤是江湖中人送给她的绰号。
钟颖颖道:“俞大海,你现在问问你的主子,刚才我们比武定胜负的话,还算不算数?”俞大海脸上一红,怒道:“自然算数!”钟颖颖道:“倘若你输了,从此滚出浣江,不须踏入此地一步,你可答允?”俞大海咬牙切齿道:“好!我答允你便是!”钟颖颖道:“姓展的,你可愿意做个见证?”展奇摇摇头道:“海盐帮的事与我们赤焰教无关,我此次来是为了追回运盐船,只要你和令兄将盐船交与在下,在下立马走人,绝不干涉你们两派间的私事。”
钟颖颖道:“这么说来,你是不同意我们和海盐帮的约定了?”展奇道:“你们和海盐帮做什么约定了?你们跟海盐帮做的约定,跟敝教何干?”钟颖颖怒道:“那今日之事如何了结?姓展的,你划出道儿吧?”展奇道:“我们不妨也以比武定胜负,钟姑娘可和令兄齐上,在下以一对肉掌领教两位的高招,倘若在下输了,立即走人便是,若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还请二位将盐船交回。二位以武力将船只夺去,在下以武力将其夺回,也算合情合理。”
钟颖颖和钟离对望了一眼,钟离道:“好吧!不过是三只船而已,只是舍妹与俞老大拼斗一场,我们只怕已无力再与前辈对阵,依在下之见,待我们与海盐帮的事情一了,再隔期与前辈一践今日之约如何?”
展奇冷笑道:“钟公子这缓兵之计,果然高明,只可惜在下并非三岁孩子,倘若我答应了你,到时两位又不去践约,在下这张脸可没地方搁了。”话音刚落,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展护法何必跟两个小孩儿一般见识,老朽不才,愿意领教展护法的高招。”众人只见一个人影翻身跃入船中,来人花白胡子,五十岁上下年纪,面色十分慈和。
钟颖颖和钟离见了来人,忙迎了上去,钟颖颖笑道:“萧叔叔,你怎么来了?”老者道:“你爹爹不放心你们两个,怕遇到什么闪失,所以把我也派来了。”
展奇道:“原来是鬼影神拳萧敬腾老爷子,当真是失敬了。十年不见,萧老爷子的鬼影迷踪拳只怕是更胜往昔了。”萧敬腾道:“老啦,不中用了,比不上展护法正值年轻力壮。”展奇笑道:“你我十年前就难分高下,今日正好领教。”说着将身上的红色外套一掀,勒在腰间,一招翻云手,劈面向萧敬腾脸上打去。
萧敬腾见他右掌袭至,不敢怠慢,侧身一避,跟着挥拳打出,击向对方胸口,拳到中途,倏地变掌为指,直戮对方胸口的乳中穴。
展奇见他指到,撤掌回防,施展开成名的绝技金兜十三式,大开大合,招招刚猛迅捷、势大力沉。萧敬腾却以绵密的短拳应对,劲力凝而不散,往往在展奇攻出一招的同时,他已一瞬间击出三招,拳法之错踪变幻,更是离奇无比,兼之身法的迅疾诡异,当真抵得上鬼影二字。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一个如大鹏翔空,横冲转折,无不潇洒随意,一个如狡兔扑击,跳踯腾挪,尽显玲珑机巧,转瞬间,两条人影纠结缠绕在一起,便已斗了五六十招,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沈玉坚虽未真正研习过武功,但跟妙音子将近四年的相处里,也曾学习领悟过各门各派的武功,此刻将武功图谱上学习过的武功要诀与两人的拳脚功夫一一印证,以前在图谱上遇到的困惑,登时迎刃而解,心道:“倘若我与他们相斗时,只有比他们更快,才可发挥出万象归元阵的诸般奥妙来。不然,要想用阵法困敌,那是绝无可能了。”
众人见两人越斗越是激烈,只觉得拳脚激荡起的罡风直刮得脸上肌肤隐隐生疼,都不由自主地后撤。斗到两百余回合时,展奇的攻势越来越猛,逼得萧敬腾不住后退。众人眼见萧敬腾已退到船舷,再也无路可退。展奇一掌一掌地向萧敬腾劈去,每一掌都势沉力大,萧敬腾却抱拳成圆,尽力将对方的掌力向两侧卸去。
此刻,展奇已全然占到上风,萧敬腾勉力招架,但败象已现。忽然,展奇大喝一声,挥掌劈去,萧敬腾伸两掌相抵,三只手掌就此凝立不动,瞬间变成了内力的比拼。
众人见两人头上都冒出丝丝白气,内力的比拼显然已到了紧要关头。又过了有半支香的功夫,那艄公忽然走到两人近前,伸手将两人手掌撤了开来。
展奇和萧敬腾两人虽然内力损耗都十分巨大,但毕竟是成名的武学高手,若无高深的内力护佑周身,这样冒然上前撤开两人手掌,不但难以奏效,而且极易为二人掌力反击,非立时身受重伤不可。但艄公却轻而易举将两人的手掌撤了开来。两人自觉掌上的力道仍是十分强劲,却不料对方手上传来一股绵柔浑厚的劲力,一冲一缩,竟将自己手上传过去的劲力瞬间消减得无影无踪。两人不由得同时吃了一惊,知道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不约而同地道:“阁下是谁?”
艄公哈哈大笑,摘掉斗笠,沈玉坚见了,喜道:“卞师伯,原来你早到了,我还正奇怪,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