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两个时辰,萧沫妃都会停下歇一歇。不只是人要休息,马也要休息。
当天晚上,两人到了一个城镇,找了一家客栈。
“你不是留在北陵吗?到底怎么回事?”萧沫妃问玉晴空。
玉晴空苦笑:“我这是早年中的毒,之前一直按时服药并无大碍,只是如今…”
萧沫妃眸色微动,当初玉晴空可是东擎皇暗地里的杀手,难保东擎皇为了让他们绝对服从而使一些手段。
若真如此,他和樊莫离之间的联系也就说得通了,是因为他想摆脱东擎皇的控制。
“为什么不去找樊莫离?”
玉晴空摇摇头,没有说话,那次他去找樊莫离,听到了墨帘和他的对话。
墨帘他也有所认识的,就他了解,墨帘想要的绝不是梁王府的覆灭,他想要的是从梁王手中夺取权利,取而代之。不仅是为了拿回他梁王世子的身份,也是为了报复梁王。
而樊莫离,要的是北陵皇和梁王不死不休的局面,虽说他不曾亲自动手,却也是间接挑拨着北陵的内乱。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不是一早就和他勾结了?”萧沫妃睨了玉晴空一眼,要不然也不会看到她身上的玉佩而在山孝庄对她手下留情。
“那是因为以前我对他不够了解啊!”玉晴空辩解道:“后来在北陵相遇,我可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与樊莫离无关。”
“行了,我知道了。”萧沫妃打断他:“都中毒了还这么啰嗦,早点休息。”
玉晴空笑笑,在床上躺了下来。一个人混混沌沌的过了这么多年,他太累了,心太累了。
萧沫妃在桌边坐了一会儿,随即离开:“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最开始的时候,玉晴空别有目的接近她,虽说不讨厌他,但也全无好感。直到北陵重新相遇后,他三番两次的搭救,若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
玉晴空过去的事她不会过问,也不想追究,她拿他当朋友。
夜半之时,萧沫妃忽然被隔壁争执的声音吵醒。
隔壁住着玉晴空。
萧沫妃刚出房门,便看到守在玉晴空房门口的三人。
有些诧异也有些疑惑。
和南宫佩打交道多次,她自然是认得南宫佩身边的贴身护卫段飞。
“你们在这做什么?”萧沫妃看着柯松,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长公主。”段飞对萧沫妃抱拳拘了一礼:“我家主子见着故人想要聊几句而已,不想被人打扰。”
“故人?”萧沫妃若有所思,顿了顿:“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好了。”说着靠在一边的墙上,阖上了双眼。
段飞没有阻止萧沫妃留在这里,毕竟主子只是说不要让人打扰。
南宫佩的声音时而会传出一些,却是听不真切。玉晴空似是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门从里面打开,南宫佩神色黯然的走出。
看到门边的萧沫妃,只道了句:“好好照顾他。”说完便带着段飞几人离去了。
萧沫妃正犹豫着是否进去,便听到房内玉晴空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去吧。”玉晴空的声音有些疲惫,显然不想多说。
萧沫妃也不勉强,回房关了门,只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萧沫妃和玉晴空便启程了。
骏马奔驰,尘土飞扬,两人片刻功夫就离开了关中大道,沿着小道赶路。
虽说没有大道好走,但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忽然一道破空声,冷厉的银箭从暗中袭来,直袭马背上的人影。
玉晴空虽中毒,五感依旧敏锐,察觉到冷箭袭来,抬手匕首挡开了箭。
萧沫妃停下马,只见玉晴空右手还在颤抖,右手握住匕首的虎口处已是鲜血淋漓。
可想而知,那一箭的威力。
“你先走。”玉晴空警惕着四周的情况,准备下马,根本没有看萧沫妃。
“看来你中毒连脑子都毒坏掉了。”萧沫妃拉住玉晴空,拿起匕首,看了四周一眼:“以你这般状态,只怕不等我跑远你就先到下了。况且,这里林木环绕,若是下马被人围攻,必死无疑。”
知道萧沫妃是好意,玉晴空心中些许感动,却是道:“我再不济,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也是,再不济,不会连一个中毒已深的人都比不了。”萧沫妃说道,看着周围从树上跃下的一众黑衣,神色越加冷凝。
七个黑衣人,根本不给两人反应机会,一拥而上。
马在跑,同样黑衣人在追着。
前方三支箭同时射来,目标并非两人,而是马蹄。
来不及躲避,在马儿嘶鸣中,萧沫妃和玉晴空跃下马,顿时被七人团团围住。
七人二话不说,提刀直接攻向两人。
或许七人的手上功夫说不上一流,但是加上暗处放冷箭的家伙,这伙人配合默契,着实很要命。
暗处银芒闪过,萧沫妃躲开大刀,却是对即来的暗箭避无可避。
“小心!”玉晴空一揽萧沫妃闪躲一边,下一刻,一口乌黑的淤血溢出唇角。
玉晴空的脸色惨白,呼吸急促,额角大片的汗珠。
“我要撑不住了,你没必要留在这陪我白白丧命。”玉晴空对着萧沫妃苍白一笑。
萧沫妃却是笑不出了,看着他衣襟上的血渍,狠狠皱眉。
“我会拖住他们,你找机会离开。”
“少废话!”萧沫妃出声道:“你若真的死了,我自然不会留下,更会任你暴尸荒野。但只要你一刻没倒下,我便不会弃你而去,这是我还你的情义。”
玉晴空微微摇头,颇为感慨,眼中却是一片柔光:“你这么傻,霍延啸知道吗?”
“不劳你费心。”萧沫妃没有理会。
当初落樱坡受陈凤追杀,差点丧命。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震天雷的存在,他们想杀她,却不得不畏惧震天雷的威力。
然而震天雷虽好,却是不方便携带,遇到突发情况也救不了自己。那之后,萧沫妃便制出了爆破丸,体积比之震天雷骤减不少,威力确实相差不多。方便携带,方便使用。
……
看着一大片瘫倒,焦灼的数目,南宫佩心忧不止。
这是震天雷爆炸后留下的痕迹,南宫佩几乎可以断定,萧沫妃和玉晴空肯定是受到袭击了。
“主子,从现场来看,他们已经逃走,想必没有大碍。”段飞说道。
南宫佩摇头:“他中毒未解,一身功力难以发挥,我是担心……”担心他强行运功致使毒入心肺深入骨髓,到时候就怕是天医子也无力回天了。
看着主子默然不语,段飞提醒道:“主子,此地不宜久留,眼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回南沐。”
“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是比玉哥哥重要的。”南宫配看着段飞,不容置疑。
“…,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东擎皇欲对我不利,无非就是为了震天雷的配方。”南宫配拿出一封信交给段飞:“你们速回南沐,把写封信给我父王,之后再来东擎寻我。”
“主子孤身一人…”
“无妨,我倒要看看东擎皇知道算盘落空后,是否还要对付我,是否要燃起东擎和南沐的战火。”
说得这份上,段飞也不好多说,道了句:“主子万事小心。”
南宫配点点头,顿了顿,说道:“郡王的事,不要说漏嘴了。”
“属下明白。”
…
在相对比较隐秘的林中一处,萧沫妃一边处理身上的伤口一边问道:“你说袭击我们的人是谁?”
玉晴空微微挑眉:“那可不好说了,你的仇家可是多如牛毛。”
“你的仇家也是多到一箩筐吧。”萧沫妃看了玉晴空一眼,认真了几分:“事情变得复杂了,我们想要按期赶到天一苑怕是来不及了。”
抬头看了天空一眼,玉晴空轻叹道:“顺其自然吧。”
两人一阵沉默,片刻,萧沫妃开口:“昨晚,南宫佩找你……”
“我和他,不过是早年有些交情罢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玉晴空说的若无其事,萧沫妃却是猜到不是没有他说的那般简单,至少,南宫佩的反应和态度可不是有些交情而已的样子。
从霍渠山庄出来,不过一天,而且这次她的行踪完全隐秘,萧沫妃想不到是谁对她出手。
霍渠山庄,南沐和东擎相交之地,然后再是东擎……
不过稍微休息一会儿,玉晴空已经昏睡过去,呼吸越加浅薄。
原本就是深中毒素,之前强行运功,现在玉晴空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加上这些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者,萧沫妃不知道玉晴空能否坚持到天一苑,希望这个时候天医子在天一苑没有外出。
玉晴空恍惚中醒来,意识还有些模糊,感觉到身处马车中的摇晃。
“你哪来的马车?”玉晴空问道,声音有些沙哑干涸。
“抢的。”萧沫妃扶他坐起来。
马车内布置很舒适,足够整个人躺下。
玉晴空微怔,随即轻笑:“倒也符合你的性子。”
萧沫妃从后箱拿出壶装水倒出一杯,递给玉晴空。
不由的想起在西泽中毒之际樊莫离日夜照顾她的日子。
那是她最狼狈也是最无助的七天,他却全心相助不离不弃。这也是即便知道樊莫离的阴谋后,不想直面他的原因。
或许樊莫离心机深沉,或许对她别有用心,但她依旧感激,不会忘记。
“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即便是天医子,也未必救得了我。”玉晴空说道:“你现在行踪暴漏,没必要留在东擎淌这趟浑水。”
东擎皇不会放过她,陌家也在找机会出手。况且东擎北陵之战刚结束不久,对萧沫妃而言,最好的选择是留在北陵。
“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活下去。”萧沫妃看着玉晴空静静说道:“我的命,只属于我自己。”
听着萧沫妃没有丝毫玩笑的话语,玉晴空略略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两人下马车准备吃些东西便继续赶路。
车夫戴着斗笠坐在一边,默默的吃着干粮。
玉晴空却是一眼认出那个背影,若是放在以前,他不会在意,只是现如今……
看到玉晴空的神色,萧沫妃起身,拿上水壶:“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水。”
车夫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转身看两人。
一直到身后没有了声音,车夫微微侧身,便是一愣,不知道人怎么就到了他身后。
玉晴空伸手摘下他的斗笠,看着他没有说话,目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玉哥哥……”南宫佩轻唤道。
“七皇子慎言,玉晴空一介草莽,担不得。”玉晴空淡淡说道:“你不该在这里的。”
“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你……”
“离开吧,现在就走,回你的南沐去!”
南宫佩抿唇,眼睛有些泛红,看着玉晴空没有说话。
“你该知道,我并不想看到你。”
“……,你是怪我吗?怪我当年不知深浅累你中毒,更害得你被家族除名,背井离乡孤苦多年。”南宫佩垂眸,苦涩道:“不过,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至少,让我看到你平安为止。”
“与当年的事情无关,只是你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我们。如今,我只是玉晴空,和南沐毫无干系,更和你南沐七皇子毫无瓜葛。过去的那些我早已经忘记,也请七皇子不必挂在心上。”玉晴空转身回马车:“至于我是死是活,不劳七皇子费心。”
萧沫妃回来之时便看到南宫佩一脸失神的坐在那里,斗笠放在一边,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世人皆道南沐七皇子从小喜欢纵横山水,游戏人间。却不知我并流连这世上的美景风月,四年来,我踏遍千山万水,不过是为了寻他。”南宫佩蓦然说道,看着马车:“那晚,我看到他和你在一起,便生了心思利用你来接近他。没曾想,倒是被你狠狠利用了一把。”
萧沫妃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你害我被东擎皇盯上,却也是给了价值不菲的东西,我们便互不相欠了。”南宫佩转向萧沫妃:“但是现在,我要留在他身边。”单凭一个萧沫妃根本护不了他,更别说在拉了一堆仇恨值的东擎。
“马车是你的,驾车的也是你,你要如何,我没有意见。不过,你该知道,东擎皇现在正四下搜寻你。”萧沫妃淡漠的说着这个事实。
“所以说,与其我一人,不如和你们一起。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我自当首先护着你们,只是,”南宫佩定定的看着萧沫妃:“你要好好照顾他,一定要把他送到天医子那里。”
认真的看着南宫佩,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他的神情不似作假,他是真的在意玉晴空。萧沫妃神色严肃的点点头,应声承诺:“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