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我先斩后奏,你不怪我吧?”秦沅芷有些忐忑,她想趁法术大会之前出去游历一番,更想回京见见六年未见的父母,因此便答应了丰慕钦帮他去解决高庄主女儿被害的案子。
昆阳真人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道:“师公怎么会生气,沅儿是大姑娘了,也该出去长长见识,不要跟宫里的师兄一样,只知修炼不问世情。”最后变成倨傲的二楞呆子,连祖宗的积累也要丢掉。
秦沅芷不禁松了口气:“那我明日启程?年底准回,到时候给师公带礼物回来!”
“紫玄跟着你自是不必说,你也跟风雪说一声,有事难免还要召它出来。”
“放心放心,我刚给它找了个不错的伥鬼材料,最近它应该都要炼鬼奴,高家的事免不了还要用到这只伥鬼。”
昆阳真人拿了一个古朴的瓶子出来:“为师早已卜到你驿马星动,提前备了些你平日吃的药,在外面不方便炖煮,直接服用也可以的。”
一番话直说得秦沅芷眼泪汪汪,六年相伴,师公对她有多好她都是知道的:“师公,我不在这几个月,谁给你传递消息啊!”
昆阳真人失笑:“行了,你没上山前的几十年我就没人使唤了不成?别学你锦诚师兄那副模样。”
“说到锦诚师兄,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让他去函城跟随我娘历练一段时间如何?同是木灵跟,我娘的指导一定对他有用!”
昆阳真人眼睛一亮,因为心性所限,充锦诚修炼遇到瓶颈迟迟不能再进一步,如果能有个可以托付的指导者带着他在俗世中历练一番,对他坚韧心性、冲破局限大有裨益。
“多亏你想着锦诚,为师也觉得这样不错!是应该为这孩子安排一番了。”
第二天一早,无视充锦诚衣角捏碎的可怜样,秦沅芷与昆阳真人告别,上马疾飞奔向京都。六年了,当年的小黑马也变成了潇洒不羁的成年骏马,这些年在山水皆灵性的充氏祖殿被照顾的极好,一身黑毛油光水滑,如釉般美丽。路过飞来县,秦沅芷照例先去张记吃份牛肉。这些年她每月往返于飞来县和充氏祖殿之间,对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次下山却感到了一丝与平常不一样的紧张气氛。打探之下才知道狄戎与闵国又开展了,虽然两国边境时有摩擦,但这次不同以往,战事的惨烈程度不输平元元年那次。秦沅芷突然就想到了那张淡漠自持的小小男孩的面孔,一时有些恍惚。多年过去了,她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幼年时的点滴,只有午夜梦回时偶尔想到那漫天大雪里渐渐远去的黑棚马车。葑州,秦沅芷默念着这次要与丰慕钦一起去的地方,唐择颢的驻地库诺就隶属于葑州。
六年未归,与记忆中相比京都并没什么变化,秦沅芷顾不得细细观赏周围的景色,恨不得生了翅膀一般往家里飞,却没想到到了自家门口,看到的是一副红绸挂枝、张灯结彩的喜庆场面。秦沅芷挑挑眉,家里这是谁办喜事?不会是渣爹老树又逢春吧!秦沅芷拂了拂衣袖,牵马上前递拜帖——她现在是替昆阳真人送信的小道士,而不是秦府的大小姐。
“娘!”一进薇翠苑,秦沅芷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思念,抱着母亲亲了又亲。
曲华薇一脸欣喜的看着女儿,她长高了,看起来更健康了,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红润润的,显然这些年在跟着昆阳真人生活的不错。时间让记忆中的小粉团一下子变成了身量纤纤的小少女,曲华薇的心情很微妙,拉着手上上下下打量,怎么也看不够。
感应到秦沅芷的气息,伊宣飞也似的出现了,惊喜地大叫:“怎么有空回来了!”
“出来历练,顺便……”秦沅芷将路遇丰慕钦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曲华薇听后略略沉思,道:“娘也认为这是好事,不过结拜异性兄弟一事有些不便,你父亲毕竟是官身,不如由娘出面,异性兄弟改为异性兄妹如何?”将女儿交给没见过的人,曲华薇还是觉得不妥,想自己亲自把把关。
“太好了!还是娘考虑的周全!一进门就张灯结彩的,我刚才确实烦恼什么时候跟爹说这事儿合适。”秦沅芷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张口问道,“娘,外面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爹填一房姨娘,”像是知道秦沅芷想说什么,曲华薇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宫里赐的女官,不好推。”
秦沅芷哽了哽,她虽然少不经事,对感情和夫妻生活没什么概念,也隐隐觉得自己的父母相处极不寻常,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更像朋友,且父亲对母亲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重。见母亲浑不在意,秦沅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拉着母亲说这些年的趣事,直逗得曲华薇哈哈大笑。
母女俩正乐着,府里的管事麽麽进来了,对着曲华薇行礼后问:“夫人,白姨娘那边有些不适,差人来问晚上的敬主母可以改到明日吗?”白姨娘就是今日新进门的七品女官白氏。
曲华薇脸色淡了下来:“按老爷的意思办,老爷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管事麽麽面带难色,似乎不想去问秦子钰,曲华薇摆明不再说其他的,抬手示意她离开。管事麽麽见她面上冷淡,不敢再烦扰这位赫赫有名的曲真人,只得喏喏离去。
秦沅芷扬扬眉,一个内宫的小女官而已,居然进门第一天就想挑衅主母……她倒是想看看是个怎样的一个出色人物。
似是看出秦沅芷不快,曲华薇对女儿解释了两句:“白女官是永春宫李贵妃的近身女官,年纪大了放出宫婚配才许给了你父亲。这些年李家得皇帝重用发展很快,风头势力隐隐压过老牌世家,不怪连这伺候人的宫女也跋扈起来。”
秦沅芷无奈,看来又是个想利用女人笼络父亲的。不过以她娘这么彪悍的战斗力,不灭了对方就算是好的,想欺负到她头上可是门也没有。但是,这也不妨碍她给这不识趣的找点乐子。
“娘,我是明天才回府的,对吧!”
看到秦沅芷贼贼的样子,曲华薇如何还不知道她要做点什么,当下也不反对:“嗯,我儿明天赶了一天路,辛苦了!”言语间将“明天”二字咬得极重,逗得秦沅芷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态,拱着她笑得厉害。反正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女儿开心就好。
夜色正好,秦沅一席黑色夜行服,将自己隐蔽在月光下的阴影里,小心翼翼绕过值夜的下人与护院,摸到一处挂满红灯笼的华丽院落,抬头看看院门上簇新的牌子——姽婳院,露出了嘲讽的笑,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不过七品女官,心也真高!看着吧,今天做女儿的要送一份大礼给渣爹和他的新欢,保证这个洞房花烛夜永生难忘。
猫儿一般的身形借着建造结构的突出处,灵活的攀爬到屋顶,将前几日早已挖松的瓦片移开,眯着眼睛看下去。
“玉郎~”一个身着红色喜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藕一般的手臂攀着俊逸男子的脖子,正上演着一出媚眼如丝欲拒还迎的把戏。男子将一杯酒凑到她的唇边示意女子饮下,看起来对女人的娇嗲十分受用。女人乜斜着男子,轻啄一口杯中酒,起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口唇顺势纠缠在了一起。
屋顶上年纪尚小的秦沅芷表示十分辣眼睛,尽管男女主人公的样貌都不错,但考虑到进行中的男子是自己的父亲,秦沅芷还是觉得十分微妙且别扭。遂不再细看,借着月光,秦沅将一条透明的丝线慢慢浸入酒壶。左手轻轻一甩,变戏法般掏出一个小瓶子,小心地把里面的液体沿着丝线倾倒下去。秦沅芷满意的收起瓶子,畅想了一下即将出现的场面,恶劣的笑容绽放在唇边,心满意足的收工走人,意乱情迷的两人丝毫没注意到那给他们带来无限欢欣的酒已被人加了料。
屋内,颠鸾倒凤到关键处的两人突然同时停下动作,只感觉肚内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如火烤一般,片刻,不知道谁先发出“噗——”的一声,紧接着不受控制的“噼里啪啦”伴着女人的尖叫与男人的咒骂响彻夜空。
外面伺候的丫头们慌忙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一股臭气差点把众人熏晕,衣不蔽体的白姨娘大声尖叫,手忙脚乱的抓住被子试图把自己蒙上,可是之前垫在身下的被子早已一片脏污,被大力一扯,上面的污秽之物不受控制的四处溅开来,众丫鬟们也纷纷中招嚎叫起来,秦子钰怒不可遏,顾不得腹痛一脚把白姨娘踹翻在地怒斥:“蠢货!你做什么!”一片混乱中终于有人尖叫起来:“快找大夫来啊!!!!”
当然,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
“沅儿,你到底用的什么药啊?”伊宣笑得老魂都快散了。
“嘻嘻,祖殿后山那边有一种叫青菇的草药,是修士们用来辟谷的,单服有清体的作用,合着酒嘛……就……”变成泻药了。
要说发现这种神奇的功效,还要感谢充锦诚一直有咬草根的习惯。有一年秦沅芷偷偷从飞来县带烧酒回来,两个孩子在后山寻了个旮旯边喝酒边聊天,很快就酩酊大醉,充锦诚习惯性的在身边抓了两根青菇草来咬,结果拉的下不来炕。从此俩人便用青菇草泡酒,炼出这种对人体无害但是排毒厉害的东西,专门对付频频来找茬的充荣妙等人。曲华薇简直无语,没想到辟谷食气之方竟被两个孩子给这样使用,她顿时对秦沅芷在充氏祖殿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