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那道屏障的。就像到达醒城的时候破门而入一样，自己就这么过来了。颜渡又消失不见了，颜语的瞳中还残留着那盏微弱灯火的影像，那光瞬间就熄灭在对面的黑暗中了。

她不敢相信，颜渡这次是真的消失了。

冥界终点站——白泽代理点。这个代理点就像古代马车经过的驿站一样，窄小而简陋，让人怀疑这儿的权威性。

“那您不愿意归去，打算怎么办呢？”

“原路返回，找到我的渡者为止。就算找不到，我也不高兴回去了。”

“你还真是执着。不过像你这么执着的，我以前也见过两个。”

颜语看见老头身边的牌子上赫然印着；第n代白泽管家，久仕。

她听说过白泽，但是不懂冥界的各种职位，比如管家之类的，只知道求求眼前这个老头，可能她就可以让渡者回来了。也许这个行为是很蠢，但想起了刚刚某人说的群体都是通俗的，那还是要试一试。

“这样吧，我也不强迫你。我先给你通行证，你按着上面的路线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留恋的事物。如果没有，我就让你回来，回来之后再谈条件。”

“条件？！好吧。”

结果，还没过多久，颜语就跑了回来。

“说是说可以回来，但是你还真的来了？”带着黑框眼镜的管家坐在前面，一笔一画批阅着桌上的一叠本子，他的笑没有嘲讽之意，只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就没想想清楚？我猜，你根本就没走多远吧？真不去看看？”

“我想清楚的。”

“我在那个破城没有什么想见的人，也没有什么可以记得起的牵挂的东西。我只要回到原来有颜渡的地方，哪怕又是一路死气沉沉，那也好。”颜语斩钉截铁的说。

“颜渡？”

“他是我渡者的名字，不是每个亡灵都会有渡者的吗？”颜语解释道。

“这样啊……”

久仕摇了摇头，望着眼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任性女孩子，也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自己学堂的倔强学生的影子。这么多年，记忆是缺失了，但个性还是没变多少啊。他第一眼就认出她了，尽管颜语样貌成熟了不少，也更偏西方了点。久仕没有想到，师生会在这个鬼地方见面，还是互相认不出的那种。

也不能说鬼地方……总之，在白泽大人回来以前，这个小代理点，自己是不得不待着了。至于待到什么时候，何时转职或者升职，那还是个未知数，白泽大人去了人间之后，就已经消失好长时间了。

久仕轻叹了口气，在本子上勾了几下。

“孽缘……”

“我也算提醒过你了，你自己不愿意去的。按照规矩，我们的条件你得接受我们的条件。”久仕这次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

“实话和你说吧，对于你的渡者，我无能为力。”久仕表示深感遗憾，“他应该和你说过的，本身为你存在，就像是你走过漆黑的巷子，手里提的灯笼一样。”

“你和他，并没有多余的藕断丝连的关系。他这束火光，早在你进入这里的时候，也就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已经熄灭了。你明白吗，你们双方都不应该存在情感问题，况且对方还是无意识的。当然，这无意识指的不是你看不到他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渡者啊……他的笑和其他展示给你的情绪都是因为依据所属者内心变化而来的。”

“也就是说，他就是个形象化的工具了？”颜语冷笑了一声。面前这老头说了一堆近乎残酷的事实。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不好的答案，只是迟迟的埋在心里，不敢让它生长出来。颜渡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久仕的话已经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所以……我以前的记忆呢，我生前的一切呢，都和颜渡一样消失了吗！”颜语紧握着拳头，大吼了一声，眼睛红红的，几乎要掉下泪来。

“冥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这里并不是什么极乐世界，本就没有极乐世界的。丢掉的东西，也不会再回来了。”久仕用笔尖敲了敲桌面，在木桌上象征性的留下几滴墨水，勾勒出一片混沌。

“其实到哪里都一样，哪里都不容易。”他说，“看得出来，你对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很留恋，哪怕是不记得了。执念太深的人，的确很难过前面那一关。”

“那么，你愿不愿意去待在一个闲职里面？那地方是在人类世界的，不过是没有期限的，你尽可能去寻找你的记忆好了。”久仕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你会变成筑族，驻守一方空缺，永远没有时限。”

从塔弄街到颜港的距离并不远，只要沿着十二区市中心的那条步行街一直往前走，直到看见右手边银楼店的耀眼的牌子，就往右边的路口转。本来那儿就是个人群密集的路口，所以不必担心会错过。不过进入这个路口之后，走一段时间，行人就少多了。因为这儿既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小吃店，也没有多好看的景象，说到底这是条真正的老街。

如果是顾时，这时候应该就会开启导航来确保路线正确了，他可不想像某次那样走到偏僻的隐线街去。越往里走，人越少，也许这就是这儿鬼物和筑族偏多的原因。

“多余茶钱不退哦。”金色长卷发的女孩丢下这句话就开始倒腾茶叶。

“这位大姐….不不不，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对方长着一张白净俊俏的令女生花痴的脸，身着暗色的曲裾深衣，行为举止规规矩矩的。不过在金发女孩的眼里，他就像个模仿无力的书呆子或是穷书生。

你这话比以前有位先生说的茶钱先付还要过分了点……他差点这么说，不过当时可不比现在，这位小姐的做法实在让人怀疑她想把自己的店整垮。

“我说了多余的钱不退，下次你别来不就行了。”女孩子把茶叶碎屑倒入一旁的瓷碗中，头也不抬，“没人来我还轻松点呢……”

“颜语大小姐，你一看就不会做生意。”那男孩一伸手就拿开了她眼前的瓷碗，颜语的茶叶屑散落在地上和桌子上，看着就不好收拾。

“言修！！！你别走，别抢我的茶叶，给我把这里打扫干净……”

没等颜语出来，被称为言修的男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随后的时间点，十二区的妖怪管理青面就会来串门了。

“你和言修那孩子怎么认识的？看你们好像特别熟。”青面一边研究茶杯一边问道。

“算是不打不相识……有时候那小子实在是欠揍得很。”颜语瞎掰了几句。

“好吧，最主要也就是他的店面要拆掉的时候，来求我帮过忙而已。”颜语一边摆弄碗具一边说道。

“那，下次你告诉他一声，让他换一身着装，品味如果几百年不变就是没品了，虽说不排除一个圈子除绕回巅峰的。”青面藏在面具后面的脸笑嘻嘻的，可惜并没有人看见。

“也是哦，我就没看见他穿过别的衣服。”

“你也知道，我也不想让太多人来，所以总是订下一些奇奇怪怪的蛮不讲理的规矩，可有些人就吃这一套。人类有时候还真是有些奇怪啊，我经常听那些叫宅男的家伙们提起女仆咖啡馆之类的，似乎是对我这儿也抱有希望。”

“反正我是不会顺他们的意的……如果有漂亮的小姐姐加入那就说不定。”

颜语端着一小杯茶，坐在了青面的旁边。

“咦，那个人是……”

她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女孩子，粉色的长发非常醒目，与淡蓝色调的店面很是匹配。那女孩似乎比自己矮一点，但隔了这些距离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冷冷的气场。她红色的双瞳望着里面，没有泛出一丝多余的欣喜或是其他的情绪。

青面顺着颜语的目光向外望，也被那个女孩子怔住了。明明本体是个人类，但她身上却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强大的鬼物气息，令许多东西都不敢轻易靠近。

“她是……青行灯的人，人类？！”青面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判断出她身上的气息来自于那个隐匿的罪恶组织青行灯。

“看着像是普通人类啊。”颜语望着门背后的那人，间隙中感叹了下她的外貌。

那女孩子推开门走了进来，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对话。

“这位是管辖十二区的青面吧，我是怪谈会社的人。”

“我叫颜语。”

“这位筑族，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苏蕗晓。”她把手伸过去。

“什么？你知道我是筑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