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殿试
作者:梦里解忧      更新:2025-03-21 20:49      字数:4403

7初入盛京

宋亭舟中榜回去孟晚不胜欢喜,给家里的仆从都包了红封,收获了一箩筐的吉利话。

会试考完还没结束,宋亭舟他们这些上榜的贡士还要习得宫中礼仪,最后再入宫参加殿试。

殿试不出意外是不会再往下筛人了,只分三甲,排名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变化,一甲三人,二甲约取四十到五十人,其余都是三甲同进士。

所以祝泽宁才有自知之明的认为榜尾也不错。

过了几日,宋亭舟果然收到了礼部的通知,所有新科贡士都要入宫习宫中礼仪,四月初八正式入宫参加殿试。

中了榜的贡士们不管是不是盛京人士,都在等着殿试,不同于会试,等待入宫殿试的心都是雀跃且忐忑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便是鱼跃龙门的最后一道,而他们这些贡士,头身都已经过了龙门,只差小小尾梢。

孟晚又是给宋亭舟收拾行李,他着人打听过,又问了耿妈妈,项先生的儿子早年也中过进士,所以耿妈妈还有些印象。

宋亭舟这次入宫习礼,是所有贡士们一同住进保和院一月,期间不能离宫,但里面住宿条件好,不用准备什么吃食和铺盖。

孟晚给他带了几套换洗的贴身衣物,洗漱用具也都买好的拿上,剩下的便是塞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便是真的缺了什么少了什么,有了银子也能使唤的动那些宫侍。

祝三爷想来也是这种想法,祝泽宁的包袱底下都是沉甸甸的不规则块状物,应该是怕儿子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几十两一锭的散出去,还给耐心的剪成一两一锭,五两一锭的小银块了。

告别了家人,两人凑到一起排队,祝泽宁心里还有点小兴奋。

“我爹给我塞了三百两银子,大嫂给你带多少。”

宋亭舟轻咳一声,“差不多。”晚儿给他塞了五百两,宫殿之中,也不知上哪儿用花这么多银两。

“大嫂真大方。”

祝泽宁扭扭捏捏的说:“我爹说我也成人了,考完也要给我寻亲事。”

宋亭舟理解的点了点头,祝泽宁也已经二十,早该准备亲事了。

祝泽宁还欲再说,但马上就排到他们了,前头礼部的官员清了清嗓,面无表情的扬起音量,“噤声!”

祝泽宁瞬间闭紧嘴巴低下头去,宋亭舟则眉头轻皱,不知是不是错觉,前面那位穿着圆领绯色官袍、胸前补子绣着锦鸡的官员似乎若有若无的打量了他好几眼。

他们被身披重甲的金吾卫严格排查一遍,先检验身份凭证,在核对名单,确保其为合法入宫人员。

后再由礼部的官员带领进入保和宫,宫里路况复杂,气氛庄严肃静,时不时就有一身肃杀气质的侍卫巡逻路过。贡士们只管埋头跟上,并不敢轻举妄动,连祝泽宁都老实下来。

保和殿位于外朝三大殿的最后面,他们从太和殿、中和殿的侧门穿过去,总共约走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走入保和殿的大门。

领头的礼部官员先给他们讲了讲大致的规矩,如这一月不得擅自离开保和殿,不得在殿内大声喧哗等。

今日不授礼,先给他们在找了两座宫侍住的偏殿安置下来,分发统一的服饰。

四百人人数不少,又要聚集在一处,所以每间房里都安置了八个人。

这方面倒是不严,可以找相熟的人同住,昌平府就只出了宋亭舟和祝泽宁这两个贡士,他们俩就随分配与其他不相识的六人住到了一间。

这六人也有意思,其中四人都围着一个叫吴千嶂的人打转,另一个人就隐隐被排挤在外。

祝泽宁看的分明,暗地里和宋亭舟说:“这个吴千嶂拿鼻孔看人,若不是咱们俩是一块的,也得和那个安平府的贡士一个下场。”

宋亭舟只觉得很幼稚,这群贡士里最小的也有二十,年纪大的五六十也有,恭维吴千嶂的便有一人已经四十了,这么大的年纪还搞当初他在泉水镇,张继祖弄的那一套,实属可笑。难不成还指望这么一个月就与人结成莫逆之交?

带着目的的接近只会让人轻视,吴千嶂对围在他周围的贡士只有轻视,没有任何对同届人的平等尊重。

总归只是待上一月,宋亭舟只想安安稳稳的学好礼仪,顺利参加殿试。

与他这般想法的不在少数,同屋的安平府贡士也是沉默寡言。但更多的是心思活泛,想借此一月,多结交人脉的。

这种想法不算稀奇,毕竟将来这些人会被派到禹国各个职位上发光发热,特别是前五名,不出意外一甲就在他们五人里出,殿试结束后会被派到翰林院入职,自古便有俗语,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虽然今朝的内阁权利逐渐开始被削弱,但首辅大臣的职位依旧被这些还未入朝为官的贡士向往,可见翰林院火热。

若是搭上人脉关系,成了好友,高升后岂不是能拉自己一把?

宋亭舟排行十二,在这四百人里着实不低了,也有人主动找他搭关系,宋亭舟态度比在府学时好上不少,起码没有敷衍旁人,有问必答,但不深交。

祝泽宁邻进宫前被祝三爷促膝长谈过祝家的处境,祝三爷没有详说内情,只是说道:“你二伯犯了滔天大罪,咱们祝家险些被全族被杀,老家你几个堂叔堂弟都没了,你四叔又是个不着调的,前阵子也入了狱,被判了两年。爹前些日子回昌平就是回去收尸。”

祝家全族上下多少口人命,只因祝二爷一己贪欲,全都枉送了黄泉。

如果不是祝三爷之前有了预感,将族中小童都做主过继了出去,花钱打点上下,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若非如此祝家险些就剩祝泽宁这一根独苗,不过现在情况也差不多少了,那些孩子起码要过了这几年风头才能在过继回来。

听完自家遭遇,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祝泽宁才知道父亲为何这几月苍老不少。他呐呐的说不出话来,曾经无忧无虑的公子哥,也开始肩负责任了。

祝三爷让他进宫后别光知道花钱,多交好些排名靠前的贡士,祝泽宁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要他一下子变得阿谀奉承他也做不到,干脆找找看得顺眼的说说话,探讨探讨学问。

他年龄在这群贡士里算是小的,主动与人交谈,哪怕名次差,也鲜少有人会冷眼以对,倒也打听到不少消息。

在保和殿学了一天的宫廷礼仪回来,宋亭舟和祝泽宁一起往饭厅走去,一路祝泽宁说个不停,“怪不得那个吴千嶂这么高傲,原来是这次会试的会元,我说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看榜的时候看见过。

宋亭舟淡淡的说:“我还以为你第一天就知道了,毕竟第一行那么显眼。”

祝泽宁压着嗓子小声说:“不光如此,听说他还是鹤栖吴家主家的人,怪不得这么多人巴结,礼部尚书是人家大伯,礼部的小官各个把他当爷爷似的供着。”

本身学问好,亲大伯还是礼部尚书,往后仕途还不是妥妥的。

宋亭舟行走的脚步一顿,重复问了句,“鹤栖吴家的人?”

“对啊,不光他,原来咱们屋子哪个安平府的柴郡,原来人家竟是这次会试第三,谁能想得到啊。”

安平府位置偏僻,是小府城,底下一共就只有两个县城,北地学子本就没有南地众多,这次安平府只有一位考中贡士,便是这位柴郡。

那兄弟一共就带了两身中衣几本书,按理说中了举后当地官员都会嘉奖。穷秀才,富举子,到他们这步进京赶考,连路费都是当地县衙给出,基本没有太穷的。

这个柴郡倒是个另类,人也孤僻得紧,宋亭舟虽然也是冷峻,不会与人主动攀谈,但谁来找他说话,他起码不会给人使脸色。

柴郡就基本上是吴千嶂的另一种极端了,清冷孤傲,不屑与旁人交谈,看不上其他人巴结吴千嶂的样子,对祝泽宁这个商户之子也没有好脸色,同住一起反倒和宋亭舟还说过两句话。

两个同样傲气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简直是一场灾难,特别是吴千嶂的拥护者众多,而柴郡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没住了几天两者就闹了几次不愉快。

幸好读书人不像武生,多是口舌之争,柴郡受了他们近一个月的挤兑,终于到了殿试的日子。

四月初八,所有贡士都要换上统一的蓝罗袍,腰系乌角带,头戴进士巾,跟着礼部教他们礼仪的礼部官员和宫侍前往保和殿正殿参加殿试。

宋亭舟不想和吴千嶂相争,便和祝泽宁落后一步,等吴千嶂一群人出了门,他们才跟上。

“我的罗袍!是谁干的!”柴郡抖开床头的蓝罗袍,发现罗袍不明显的腰际和下摆都被人用剪子剪了几刀,眼见着要殿试,哪怕是现在缝补也来不及了。

祝泽宁同情的看着他崩溃的样子,这个档口,他若是穿这身面圣,连殿试也不必考了,立即就会以殿前失仪的罪责被侍卫拉出皇宫。

宋亭舟转身回自己床铺翻了翻,找出一身崭新的蓝罗袍出来,递给自哀自怨的柴郡,“我多备了一套,借你用吧,只是你穿可能略大一些。”

柴郡看着他的眼睛都在发光,还怎么会嫌弃,“多谢宋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宋亭舟表情淡淡,“只是举手之劳,柴兄不必挂怀。”

他说完就先和祝泽宁离开了屋子。

祝泽宁诧异的问:“你竟然还多准备了一套袍子?”

宋亭舟嘴角突然勾了抹笑,连语气也温和下来,“晚儿准备的,不止一套。”包袱里还有两套。

祝泽宁钦佩,“我要多向大嫂学习。”总感觉大嫂比他爹还精明似的。

在保和殿这一月他们不光学习了向国君叩拜之礼、三跪九叩大礼,宫廷朝会等场合的站位顺序、进退礼仪外,还要熟知宫廷祭祀时的各种礼仪。

掌握宫廷宴会的座次安排,学习宴会上的饮食礼仪、进食姿势、与其他官员互动动作、敬酒顺序。要做到举止优雅,动作规范。

除此之外还要学在宫内与国君和其他皇室成员说话时的敬语,回答国君问题时的措辞、与官员讨论政务的言行举止,要条理清晰、言辞得体,表现出做为新科进士的文化底蕴和修养。

总之很是繁琐,但成果也很喜人,起码这四百人进殿之后无一人行错一步,说明礼部调教的不错。

众人低头行礼,并不敢直视天颜,等国君发话后,才敢在大殿内落座。

大殿内铺设了四百张案几和蒲团,贡士们按会试排名坐在蒲团上准备答题,宋亭舟排名靠前,而最前面的便是吴千嶂、会试第二的老者和柴郡。

吴千嶂看见柴郡一身完好但偏大的衣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来是知道哪些人做的事了,没准其中还有他的授意。

柴郡自然也心知肚明,但大殿内不敢发作,只得在心里憋着这口气。

很快士兵开始发放考卷,宋亭舟拿到手里不免一惊,纸张竟是空白的。

身后有人没忍住轻叫一声,“啊?”

这就算是殿前失仪了,士兵飞速将那人拿下。国君仁慈,淡淡的说了句,“罢了,移到最后一位去吧。”

没被赶出大殿是幸事,可这位贡士恐怕是不会被录取了。

请他人心中一凛,坐的更加板正了。

等空白纸张发完,又有士兵搬来三筐作物,众人打眼一看,竟是一筐土豆,一筐麦子和一筐水稻。

国君威严庄肃的声音在上首龙椅上响起,“众位都是国之栋梁,朕忧百姓之忧,知禹国粮产不丰,四年前得神物豆种,不胜欢喜,然北地之麦,南地之稻一直是国之根基,众卿又如何看这三物?”

国君出题虽围绕粮食二字,可范围称得上宏远了,可以发挥的空间也更多。

土豆这些年已做到南北普及,谁都知道是利国利民的好物,可水稻与麦子也传承多年,难道因为土豆的产量高,就弃了不种,全民都种土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