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陶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沉浸在一片刺骨寒冷的水中,奇怪,为什么在水里并没有窒息的感觉?他似乎已经不用呼吸了。
四周一片漆黑,陶冉辨不清上下左右,只感觉水的冰冷和粘稠。他奋力地划动手臂,却无法前进一步。
向前,向前!奇怪,虽然黑暗中没有任何参照物,但是陶冉却发现自己真地在向前移动,只要意念里有向前的意识,身体就能迅速移动。这是怎么回事?
向哪里去?陶冉靠着意念在水中转动着身体,一道隐隐的绿光,那是什么?在一片漆黑中,这一点光亮似乎成了救命稻草,而且里面有陶冉熟悉的气息。陶冉向那一点光亮奋力游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绿色的光亮越来越明亮。
绿光来源于一个盘旋的漩涡,靠近漩涡,陶冉犹豫了,他并不知道这漩涡会通向哪里,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在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下,难道要如此冲过去吗?
漩涡里传来一声呼唤,陶冉并不是听到了这声呼唤,他的耳朵里只有让人发疯的宁静,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有。但是他仍然感到了这呼唤,这呼唤似乎直接激荡着他的灵魂。陶冉在漩涡上盘旋着、踯躅着。
忽然,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陶冉一头便向漩涡里撞了过去。
在外面看似幽深的漩涡,却一瞬间便通过。陶冉进入了一个广阔的空间,空间里没有水,中间一个发着绿色光芒的玉佩在旋转着。这个空间都被绿色的光芒照亮,在空间的边缘,水形成的穹顶和幕墙缓缓地流动着。
月魄
陶冉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这个名字,这个玉佩的名字就是月魄。陶冉想起了它的来历,有一年,妈妈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两枚玉佩,一枚给了爸爸,一枚给了自己。上了青城山后,师傅教会自己操控之法,只告诉自己那枚玉佩叫做月魂,却没告诉自己它的来历。
有月魂必有月魄,自己的玉佩叫做月魂,那么爸爸的玉佩就是月魄了,玉佩在这里,那爸爸呢?
一道雾气从月魄中升腾而起,渐渐凝成两个身影。
“爸爸、妈妈”陶冉大声喊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小冉,你终于来了,看来三平的话已经带到了。”是爸爸的声音,陶冉看到陶建国的脸上带着微笑。
“爸、妈,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么了?我带你们出去。”
“乖儿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好好听爸爸说话,别浪费时间。”是妈妈穆敏的慈爱的声音。
“小冉,你长大了,个子这么高,都超过我了。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我和你妈妈不能陪伴你,这是我和你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但是咱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已经习惯自己生活了吧。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妈妈靠着这月魄的护持,守着残魂,就是等待你的到来。有一些事情你必须知道。”
陶建国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路,这些要说的话这些年来他已经烂熟于胸了,但是今天终于可以告诉儿子的时候,却有些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你可知道我陶家为何生生世世与这阴阵纠缠吗?……其实当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疑窦重重,你爷爷从来没有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就是Z市有一个庞大的阴阵,众鬼肆虐,阴阵中有一个和我陶家关系重大的物事,除非我们能破解阴阵,让那物事得到解脱,否则我陶家的男子的阳寿便只有四十岁。”
“以前我家只能在Z市抓鬼,却根本找不到阴阵的门道。为了找到出路,从你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开始,我陶家就遍访名山,寻找高人,希望找到解决之道。然而却总是失望而归,似乎天下的修行者都不愿助我们陶家一臂之力。直到我十岁那年的冬天,你爷爷在离开家半年后,兴奋地跑回家,说道遇到一位高人,咱们陶家有救了。那位高人叫做了然法师,是位佛门高僧。那年的春节,全家都高高兴兴。春节一过,你爷爷就出门了,说是和了然法师一同寻找解决之道。”
“又过了三个月,你爷爷兴冲冲地回了家,他说这次得高人指点,或许能找到帮手。在家没待两天,就又收拾行囊,出门去找帮手去了。那知道这一去竟过了将近一年才回来。这次回来却没有前两次的好心情,晚上你爷爷和你奶奶说话,我隐约听到,原来两处的帮手都没能找到。一处便是青城山的飞尘子道长,他云游在外已经十多年了,不知所踪;另一处帮手乃是雁荡宗,但是你爷爷遍访雁荡宗的山门和各处分舵,却是人去楼空。”
“刚刚有了一线希望,谁知是如此结果,你爷爷的郁闷可想而知。春去夏来,你爷爷不死心,又出门了。这次只去了几个月,便回了家,却还是空手而归。之后的一年都在长吁短叹中度过。算起来那一年你爷爷已经三十八岁了,眼看便要到四十岁。”
“终于有一天,你爷爷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小子,我不愿再等了,虽然没有帮手,可是也让我知道了这阴阵的阵眼,不拼就是死,拼了说不定还有一丝活路,明天我就去独闯阴阵。这一去凶多吉少,若是我没有回来,你便记着要经常去青城山看看飞尘子道长有没有回来,再找找雁荡宗的消息,他们的本事能帮你破阵。若是天可怜见,能教你再遇到了然法师,你便好生央求,请他再想办法。了然法师是出世的高手,四方云游,他虽道法平平,却交游广阔,见识不凡,而且慈悲为怀。若能再遇到他,或许便有破阵之法。如实在无法,便去陕西楼观台,找一位姓列的老前辈,只是这位前辈也是行踪不定,能否找到,便看你的缘法了。”
“说完这番话,你爷爷便出门而去,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你爷爷走后两年,你奶奶从外面领回来一个流浪的孤女,那便是你妈妈。”说着陶建国望向穆敏,眼中满是柔情,“我们成年后,你奶奶就给我们办了婚事,新婚之夜,我便教你妈妈开始修炼。我陶家背着这么个诅咒,说不定哪一天我便要死于非命,只盼着我万一出了意外,还有你妈妈可以把咱们家传的本事传给你。”
“每过几年,我便会按照你爷爷留下的一些地址,去寻找那几位世外高人,可是却一无所获。你两岁那年,我接了一个大案子,正好你妈妈要去四川出差,我便委托她去寻飞尘子道长,哪知却是无心插柳,你妈妈不但遇到了飞尘子道长,更拿回了两枚玉佩,便是这枚月魄和你的那枚月魂。”
“飞尘子说道,那些年他在海外游历,前后遇到了五位我华夏的修行同仁,其中最后一位便是了然法师。原来了然法师自从结识了你爷爷,便决心帮忙帮到底,知道了飞尘子道长出外游历,竟也循着飞尘子的足迹寻找他,终于在赫尔辛基遇到了在那里游历的飞尘子道长。飞尘子听说此事,便立即返回。因为我工作以后就搬了家,飞尘子道长没能找到我,便独闯阴阵,在阴阵中他遇到了一位被禁锢在阵中的高手,那位高手委托他带着两枚玉佩出来,转交给咱们陶家人。”
“飞尘子道长在离开阴阵的时候,被众鬼发觉追杀,寡不敌众,受了重伤,但飞尘子道长也凭着一身修为,重伤了众鬼,震坏了阴阵的阵眼,让阴阵陷入萎顿的状态。但道长已经无力在Z市继续寻找我们,只好返回青城山,先行疗伤。见到你妈妈后,他将两枚玉佩的操控之法传给你妈妈,由你妈妈带给我。我的神识在玉佩中看到了许多断断续续的信息,虽然并不完整,却也多少明白了我陶家与这阴阵的关系。”
“原来我们陶家的祖上乃是五柳先生陶渊明,他云游至H省,在一处隐秘处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所在。五柳先生据此便写出了千古名篇《桃花源记》。又过了两年,五柳先生再来此寻找桃花源,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但五柳先生却并不死心,前后共寻了十年,终于有一日被他再次寻到了,那桃花源中诸人竟均是修行之人,长生不死,生活悠闲。但是时间一久,五柳先生却发现桃花源中人并非神仙,而是妖魔,平日悠游的背后,却是在人间抓人而食。而五柳先生得以保全,是因为他与桃花源中族长的女儿琴瑟和谐。”
“五柳先生知道真相后,费尽口舌,历时一年,终于说动族长,以牲畜替人命。为此,五柳先生再出桃花源,并与族长约定,每年奉送鸡鸭猪牛,以供奉桃花源中妖族。为救生人性命,五柳先生还搭上了子子孙孙,妖族族长定下诅咒,从此后陶家要世世代代供奉,若有违反,则陶家男丁年不过四十而暴亡。”
“从那以后,陶家世世代代供奉桃花源中人。直到七百年前,一场兵荒马乱,陶家人忽然发现桃花源不知去向,从此陶家变成了短命的家族。又过了许多代,我们陶家才发现了阴阵的秘密。只是年代久远,不知从哪一代起,对于桃花源的记忆消失了,变成了对阴阵的仇恨。陶家只知道阴阵不除,男丁年不过四十,却不知为何如此。”
“从飞尘子道长独闯阴阵之后,阴阵的阵眼便隐藏了起来,好几年都没有动静。我还以为阴阵的危机已经解除。可是十年前,我在查一个连环杀人案的时候,居然在一个地下室发现了血池和白骨塔。随后这些血池和白骨塔不断被发现,我凭着家族的记忆,发现这些血池和白骨塔组成了一个聚魂阵。而聚魂镇的中心就是阴阵新的阵眼。”
“在我们挖掘阵眼的时候,你们几个也出了事。幸亏众鬼刚醒,力量有限,月魂救了你一命。我意识到阴阵重新开始作乱了,便立刻和你妈妈把你送到了青城山。回到Z市后,又过了半年,我发现了许多来历不明的和尚。这些和尚大多都是从日本偷渡而来,这么多日本和尚之外,我却误打误撞地结识了一位中国的有道高僧,法显禅师……”
陶冉打断了陶建国的话,说道:“爸爸,我已经遇到了法显禅师。他几乎与您同时失陷在了阴阵在秦屿山的翼阵里,一年前,我已经将禅师救了出来,现在他正与我一同破解阴阵。您是怎样失陷于阴阵中的?”
陶建国恍然道:“原来如此,我陷入阴阵中的时候,还奢望法显禅师能来救援,唉。”他叹了口气,接着道:“阴阵的实力不止在地下,在我们身边也有他们的势力。公安局中便有阴阵的奸细。”
陶冉倒并不吃惊,龙三平早就和阴阵在人间的组织——莲花会——交过手了,而且其中也确实有警察参与其中。
只听陶建国道:“公安局中最大的奸细就是许茂,你可要千万小心。我和你妈妈之所以落入阴阵的陷阱,就是许茂安排我们去参加一个学习班,又安排你妈妈去给我送衣物,那个学习班竟然就设在阴阵新的阵眼。”
陶冉这才大吃一惊:许茂,那不是许长辉的父亲,现在的市政法委书记吗?难道他竟然是莲花会的?那么龙三平不是很危险吗?
陶建国又说道:“那时阴阵刚刚恢复,众鬼实力还弱,我和你妈妈虽然失陷其中,还是攻破了几道屏障。但一条孽龙杀了过来,哪一战,唉,败得凄惨。幸亏这月魄忽然法力大盛,我和你妈妈才能留得一丝残魂。”
陶冉心中伤心至极,他原本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救出父母,但见陶建国如此说,知道两人早已经在十年前便已死了。伤心之下,便欲哭出来,却没有眼泪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