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若菡和陶冉的渔船靠了岸,这时渔民们还没有下湖。
一夜担心的胡四姑看到两人,惊喜地把洗脸盆都掉到了地上:“唉呀,你们晚上去哪里了?吓死人了,你们要是出个事儿,我老太太可怎么安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进屋歇着。”
刘若菡和陶冉都是一脸的疲惫,眼圈红肿,脸色苍白。昨晚一场大战,几个人都没了精神,刘若菡只是对着胡四姑勉强一笑,说道:“胡四姑,您老别担心。我们昨晚在芦苇荡里迷路了,在里面瞎转了一晚上,后来幸亏遇到这位路大哥,才把我们带了出来,他也是来湖里游玩的。”接着又问:“对了胡四姑,昨天住在这里的常先生呢?他还在吗?”
胡四姑心中想,那芦苇荡又不是**阵,怎么会迷路呢?这位路先生也是住在村子里的?可是没听说村里谁家的船昨晚也被借出去了呀?只是这些疑惑都抵不住看到刘若菡和陶冉安然无恙所带来的喜悦,也就不再深究了。听刘若菡问起常玄同,答道:“那位常先生一早就离开了,说是还有其它事情要办。你有事要找他?”
刘若菡早已猜到会是如此,若常玄同有意相见,昨晚就是最好的机会。既然昨晚不愿露面,看来是还不到相见的时候。想到此处,微笑摇头道:“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向他请教一些摄影的事情。昨晚一晚没睡,真有些累了。麻烦四姑把船还了,我们先休息休息。”
路伯阳跟陶冉进了屋,陶冉早已支撑不住,倒在床上蒙头便睡。路伯阳却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闭目运功,昨晚许多真元所化的金箭被毁,让他真气大损,非要好好修练几日才行。
陶冉再睁眼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院子里传来路伯阳、刘若菡和胡四姑聊天的声音。陶冉在梦里又见到了那道月魄的绿光,连忙将挂在胸前的玉佩取了出来。这月魂原本只有一面有雕刻的蝙蝠,可是现在却变成两面都有雕刻,整个玉佩也变厚了一倍。正面的雕刻是一个一只绿色的蝙蝠,蝙蝠的眼睛则是红色的,妈妈当初告诉自己这叫做“翠包翡”;反面则完全反了过来,全部是红色,其中点缀着四五点绿色,红色被雕刻成了一颗茂盛的树木,而几点绿色,则是树上的果实。陶冉依稀记得这便是当年爸爸带在身上的玉佩。
月魂与月魄重逢,不知道月魄如何使用。陶冉试着用师傅教给自己的催动月魂的办法,用一点意念向月魄探去,一道绿光喷薄而出。月魂的真身是一把红色的弯刀,月魄则是一把绿色的光影长鞭。
随着意念变化,绿鞭也伸缩弯曲,变化随心。
陶冉总觉得这月魂与月魄结合起来,似乎还有其它的意义。可是反复参详,却不得其门而入。
就这么一耽搁,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陶冉决定先放一放,以后上青城山问问师傅,说不定这宝贝还有其它的运行之法。
这么一想,便放下了执着之心,推门走了出去。院中坐了四个人,其中刘若菡早已梳洗完毕,一扫疲惫之相,路伯阳也是神情淡定,虽没有全部恢复,但是精神已经大好了。出乎陶冉预料,除了刘若菡、路伯阳和胡四姑之外,还坐着一个中年人,陶冉仔细看时,竟然是法显禅师,只是法显换了一身休闲装束,还带着个帽子,陶冉第一眼没有认出他来。
刘若菡向陶冉使了个眼色,陶冉会意,胡四姑在旁,他便没有问法显禅师的来意。随着大家说了几句闲话,院外传来召唤之声,原来是村子里要开村委会,商量在村边建一所度假旅馆,让村民们集资的事情,胡四姑喜滋滋地出去了。
等胡四姑走出去,陶冉这才问道:“禅师,您怎么来了?”
法显道:“昨晚小许施主来别墅找我,说你在大芸湖有危险。只是我昨晚宿在古潭寺,直到今天早上龙施主才找到我,白天不好施法,只好驱车前来。找了半天,才找到若菡。”
陶冉一愣,怎么会是小许报讯?他父亲许茂可是莲花会的人。昨晚从陶建国口中得知这消息,陶冉却没有告诉刘若菡等人。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只好先藏在心里。
法显与陶建国早已相识,陶冉也不隐瞒,向他说了昨晚与陶建国魂魄相见之事,此事他醒来后并未提起,刘若菡和路伯阳也是刚刚听说,两人见他自醒来后便浑浑噩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听他说出来才心中释然。陶冉想起父母,眼圈又自红了。
法显心中感慨,喟叹道:“原来其中有这许多原委。唉,我平日沉迷于自修,与修行同道少有往来,当年还真不知你陶家与这阴阵的事情,否则早来助你父亲了。只是不知道那些道家的道友却为何如此?”
在座的几个人中,除了刘若菡所在的终葵世家勉强算是道家修炼者之外,陶冉虽然拜在飞尘子门下,但是只学功夫,从不知道家秘辛,因此,只有路伯阳算是世家出身。
路伯阳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其实此事还是二十年前听了然法师提起过,这才知道在中国大陆还有这么一档子怪事。后来我问过门中长老,但是他们都避而不谈,被问得急了,也会说个三言两语,我从话头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似乎这件事是由道家第一高手列真人当年定下的规矩。如果哪位道家弟子对陶家出手相帮,便是与列真人为敌。雁荡宗虽然对此事不以为然,却也并没想过为陶家出头。”
“怎么会是列真人?你见到过了然师兄?他现在哪里?”听到路伯阳的解释,法显显然吃了一惊,三个问题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
了然和法显并称中原禅宗两大天才,两人涉猎均广,不象普通的修炼者,只以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功力为第一目标。
法显宅心仁厚,慈悲为怀,所以更喜欢研究医术,平日均在深山小庙中精研各种佛家医咒,偶尔下山也多是大灾之年,或开设粥厂,赈济灾民;或开设医馆,治疗瘟疫。而了然的学识更是广博,尤其喜爱云游,他的终生志向是探索这世界所有的秘密,所以便整日来往于各大洲中,行踪不定。
两人上次相遇已经是将近百年之前的事情了,法显当时听了然说遇到了一位不世出的高人,了然与这位高人约定共同探索天道之路,当时了然约法显同游,但法显当时刚刚从尼泊尔的深山中找到一本失传已久的贝叶经,里面记载了大量的佛家咒语,法显沉迷于其中,不能自拔,因此就拒绝了了然的邀请。
本以为不过一二十年,两人便有机会重聚,谁知这一别又是百年,这时听到路伯阳提起了然,法显虽然佛法精湛,却也忍不住心旌摇动。
陶冉接口问道:“禅师,路师兄所说的列真人可是同住在俊逸园的列真人?他是什么来历?”
法显有点奇怪地看了看陶冉,说道:“不错,正是这位前辈。怎么?飞尘道长没有向你提起过列真人吗?”见陶冉茫然地摇了摇头,接着道:“这位前辈本名叫作列宇,据说生于东晋末年,算起来也活了一千六百多岁了。列真人本就是凡人中的人瑞,在那等乱世中,却也平平安安活到百岁,又得高人指点,得入道门。又过了两百年,列真人在楼观台得到了老子遗珠,开启了老子的丹炉,从那以后,列真人便驻锡于楼观台。到了北宋末年,列真人已经是道家第一高手。只是这位前辈一向不问世事,他怎么会定下这样的规矩,不让道门的高手襄助陶家呢?”
陶冉心中不由黯然,眉头皱了起来,为了这列老头定下的规矩,自己的家族便背负了七百年的苦难命运。刘若菡默默地将手伸过去,抓住陶冉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
法显知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也听你说过和列真人的第一次相见,两相印证来看,令祖所说的高人指点,恐怕就是列真人的指点。列真人既然肯出面指点,除了了然师兄的面子,或许也是因为列真人针对的并非陶家,见陶家世代受苦,他也心中不忍。”陶冉知道这位佛门高人慈悲为怀,总是把人往好处想,但愿实情真如他所说。
路伯阳却没注意到陶冉的心事,问道:“怎么?列真人就与陶兄比邻而居吗?我早听说过这位道门前辈,没想到能在Z市见到。”
陶冉摇了摇头道:“列真人已经离开好几个月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法显不愿陶冉再在此事上纠缠,继续刚才的问题:“路施主,不知了然师兄现在何处?”
路伯阳又是一个西洋标准动作——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道:“了然法师离开后,我便再没有机缘得见了。我也曾多方打听,在欧美各国都有他的行踪,可是却一次也没碰到过。”
陶冉又想起一事,向刘若菡道:“若菡,昨日咱们进湖之前,曾经看到常玄同在龙神庙做法。莫非与昨夜他擒龙有关?不妨我们现在去看看。”
刘若菡微微一笑道:“你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和路师兄已经去看过了。路师兄说那是摄魂阵。”
路伯阳点头道:“不错,那阵法的全名是九天十地摄魂阵,是勾魂夺魄的绝佳阵法。但也是极难掌握的一种阵法,这位常玄同常兄,看起来就没有掌握阵法的精髓。他只能靠龙神庙里的一点气息,慢慢消磨那蛟龙的魂魄,同时也确切掌握蛟龙的动向。在才能保证在蛟龙全力一击的时候,及时放出朱雀,一举将其制住。”
“若是路兄知道龙神庙的情况,恐怕早已能用此阵将风橹公擒获了?”陶冉好奇地问道。
路伯阳面有得色,说道:“以我对此阵的理解,虽不能毕其功于一阵,但是至少能让此獠功力折损大半。”
刘若菡望向法显,问道:“禅师,您可否能看出这位常先生是什么来历?”刘若菡心细,只怕这位常玄同有什么异心,对陶冉的破阵有所不利。
法显沉吟片刻,说道:“如果真如你们所说,这位施主能够操控朱雀。这样的人物就我所知,近千年来只有一位,只是那位天尊要比这位施主厉害得多,对付这样的蛟龙,决不至于如此处心积虑。不过诸位倒不必担心,这位常施主既然能将蛟龙收去,自然是与阴阵为敌。”
正说话间,胡四姑从村委会回到小旅馆中来,众人便不再谈论这些事,开始扯一些闲话。
用了晚餐,此间事了,几个人归心似箭,都不愿再多呆一晚,于是决定连夜回城。刘若菡和胡四姑、胡四伯道别,说道今后有空了,还来看望他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胡四姑却和刘若菡一见如故,倒似自己亲闺女要出门了,颇流了些眼泪。路伯阳的船是从湖边其他村子买来的,也转送给胡四伯。
一路无话,回到市内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