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登州告急
作者:等待爱飞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00

“歼敌一千二百四十一人,俘虏五百四十三人,其中重伤二百一十九人,轻伤六十三人。我方阵亡二百四十三人,重伤一百二十一人,轻伤二百六十六人。请大帅指示!”

大约三比一的伤亡比例,战术上绝对可以说非常成功,但李俊却仍旧皱了皱眉头。“有没有问清楚,对方昨晚究竟来了多少人?”

参谋赧颜道:“未能查到。俘虏中最高的就是一个百夫长,他也不知昨夜究竟出动了多少百人队,而且他们那里也有吃空饷的习惯,那个百夫长甚至连自己手下有多少弟兄都不知道。”

“是吗?”李俊眉头皱的更加厉害。虽然未能从俘虏中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但军队自己也有一套统计敌人大致数目的方法,只不过夜间视野不明,误差稍微大一些,观测员估计昨夜来袭的敌人大约在四千到六千之间。这个数字让他非常不安,昨天跟着他们的敌人单单步兵就有一万以上,剩下的人都干嘛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继续保留实力?

一众参谋见李俊高皱眉头,怀疑他对战斗结果有些不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但李俊既然没有发话,他们哪个都不愿意首先开口。就在这时,帐外卫兵突然喊道:“大帅,登州方面有信使求见。”

李俊正在深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半响,卫兵见里面没有动静,只好再次喊道:“大帅,登州方面有信使求见。”

旁边杜明见李俊仍旧没有反应,连忙碰了碰李俊的手臂,小声提醒道:“大帅,登州方面有信使求见。”

李俊哦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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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信使都是杂役的角色,但来人却甚是精壮彪悍,对着李俊行了一个军礼,即刻沉声说道:“大帅,登州告急。”

“什么?……”众参谋惊闻这个消息,大都忍不住叫了起来,正要细细盘问,却听得李俊低声吼道:“都给我闭嘴!”

从昨晚到现在李俊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众参谋立时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帅营中登时变得鸦雀无声。李俊目光扫了一周,面目狰狞地说道:“谁敢胡乱喧哗,我就砍下他的脑袋!”

众参谋同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若是平时他们自然不会相信李俊真的会砍掉他们的脑袋,但此时此刻情形危急,他们都相信没有什么李俊不敢做的事情,不约而同地变得更加谨慎小心,生怕不小心弄出点什么动静,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被砍掉脑袋可就实在太冤枉了。

李俊回头又指了指杜明,“杜参谋,你出去看看,告诉外面的人,全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嘴巴不紧的要他自己找针线把嘴巴缝上,总之军营中只要出了半点流言我就唯你试问!”

杜明也很快意识到情况有些紧急,也不多问,低低诺了一声便匆匆离去。李俊这才转过头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仔细讲来。”

虽然李俊竭力想让众人冷静下来,但大帐内的气氛却变得更加紧张,只是信使却仿佛毫无察觉,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出有半点紧张:“大帅离开后的第三天,西面就来了一帮敌人包围了登州城。据说带头的是最近盘踞在益都府塔察儿,整整有一万蒙古骑兵,另外还有大约一万汉军骑兵和四万多汉军步兵,塔察儿还驱赶了许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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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察儿虽然没有什么名声,但他们还是知道的,毕竟在北方混战的时候中原还有这么一支正规的蒙古骑兵,而且还在他们的附近,想要不去注意了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叫做塔察儿是铁木哥(全名铁木哥斡赤斤)的孙子,按理说此时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或者说他本人出现在益都府都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因为铁木哥的兀鲁思在蒙古的最东北处(这句话有些多余,所有蒙古蛮子的兀鲁思都在草原上,中原汉地乃是整个“黄金家族”的公产,属于非驻兵区)。铁木哥唯一的儿子只不干因病早夭,塔察儿可以说是铁木哥一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铁木哥的年龄又已经高达八十多岁,塔察儿应该随侍铁木哥的左右,时刻准备继承王位和权力才对,绝没有千里迢迢跑到益都府的道理。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仍旧是因为蒙古那位雄健的‘伟人’——贵由。当贵由宣布要同拔都开战之后,要求结盟的使者很快也到达了铁木哥的王庭。都说人老成精,铁木哥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便怀了和不里同样的打算,希望能够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事实再次证明这种置身事外的做法已经完全过时,贵由在突袭察合台汗国之后立刻又调过兵来攻打铁木哥的兀鲁思,理由是铁木哥在太宗十三年(1241)曾企图谋反。

这件事倒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当时窝阔台刚刚咽气,贵由还未来得及从西域返回,皇后脱列哥那临朝称制后又滥行赏赐以邀取宗亲和大臣的拥护,朝政混乱到了极点,铁木哥以为有机可乘,便率领自己的大军趋向汗庭。

本来铁木哥有很大的机会的,在当时的混乱情况下,如果铁木哥能够武力控制王庭,即使不能通过王庭的人质登上汗位,也能够为自己的兀鲁斯谋取极大的利益。但迟疑不决的性格害了他,他的兵马在草原上蹉跎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贵由先一步回去控制了局面。

但这一切并不重要,贵由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即使没有这件事贵由也可以找到其他的借口。而铁木哥也知道双方实力相差太远,顽抗是绝对没有出路的,索性不再抵抗,而是让孙子塔察儿带领部落中所有精英南下,前往自己在中原的封地益都府避祸。这种做法在汉人中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一旦大本营被人攻破,妻子儿女别人俘虏,重视伦理和个人感情的汉人军队很快就是失去战心,但这些蒙古野人则根本就没有感情的念头,妻子儿女只不过是维持战争的战略物资罢了,失去了还可以再去抢别人的。(不是说谎贬低别人,他们当时的社会生产组织仍旧处于原始部落状态,的的确确如此)

这样一来即使贵由攻破了铁木哥的部落俘虏了铁木哥(从时间上推算,塔察儿觉得这应该已经变成既成事实),也不见得敢立刻杀他,因为这样做很可能逼得塔察儿投靠拔都,想来这绝对不是贵由希望看到的事情。

事实上的确如此,贵由破获了铁木哥的部落之后只是将他囚禁了起来,并未立刻处死——想来可想的时间内也不会突然将他处死。这倒不是贵由惧怕塔察儿的兵力——以前都不惧怕现在就更没有惧怕的理由,问题是贵由此时根本就无暇抽调兵力专门南下对付塔察儿,因为兵力多了会影响自己同拔都的战事,兵力少了恐怕反被塔察儿吃掉。结果贵由对此事进行了冷处理,干脆不闻不问,毕竟塔察儿找不到新的兵源,再蹦达也不可能成的了气候。

老实说除了打仗,这些游牧民族的纪律是差的可以,塔察儿刚刚到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益都府就变得残破不堪。但这些豪强、万候都是本地人,当年他们之所以会投靠蒙古人,很大程度上就是不愿意本地经济受到太重的摧残,自然不可能任由塔察儿继续这样蹂躏自己的地盘,因此是找出种种理由尽量限制他的行动。因为当地豪强不够团结,没有足够的力量灭掉塔察儿,而塔察儿也害怕做的太过分了逼得对方狗急跳墙联起手来对付自己,所以一直以来双方还算能够克制,近期内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这次塔察儿出兵倒不是联军出言邀请,更加不是塔察儿自己‘良心发现自发要求援助’,而是塔察儿希望借此机会让部下兄弟活动一番。联军各首领自然不希望这些禽兽继续祸害自己的地盘,但他们也没有力量阻止,因此只好任由他们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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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参谋全都惊的合不上嘴巴。己方加上新来的军校总共也不过两万人左右,按照惯例对方派上三千蒙古骑兵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有人脑子里突然无来由地浮现出一句来——大炮打苍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己方比喻成了可恶的苍蝇有什么不妥。

李俊扭头问道:“陈参谋,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陈参谋叫做陈诚,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帅叫的是自己,想要回答却突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登州只有不到一万守兵,前些日子我军主攻方向的城墙又受损严重,至今未曾修复,敌军势大,恐怕难以防守,我军物资都囤积在登州城,一旦登州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属下认为……属下认为我军应该火速回援。”

李俊又向另一名参谋问道:“高培,你说。”

高培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属下,属下赞成陈参谋的意见。”

李俊目光扫视了一周,发现众参谋都在努力躲闪自己的目光,心中一阵失望,正要说出自己的看法,却偶然发现面前的信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一动,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信使行了一礼,道:“属下认为,我们此刻绝对不宜火速回援。”

李俊咦了一声,登时大感兴趣:“继续讲。”

一个姓刘的参谋正要开口训斥他口出狂言,却猛地发现身旁的同事不断用力拉扯自己的袖子,正要轻轻甩开却陡然想起适才大帅下的命令,脑门上登时就蒙了一层冷汗,警觉地闭口不言。抬头悄悄观察四周,发现所有人都是小心谨慎的样子,心中不由暗骂自己多嘴。

信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我军现在回援,就免不了要和敌人打野战。登州有三师和一个新兵师总共将近一万人防守,如果他们依托城墙都挡不住敌人……”信使用目光向周围扫视了一周,“难道大家认为再加上咱们两个师就可以野战消灭敌人?”

看着众参谋惊惶失措的模样,信使心中一阵得意,虽然竭力忍耐,脸上仍是忍不住浮现出些许得色:“如果塔察儿足够聪明,说不定已经派了兵马在路上等着伏击我军。”

李俊见身边参谋一个个惊惶失措的模样,心中一阵恚怒,但见这信使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不快,立时轻轻咳嗽了两声。

信使见李俊脸上微微有些怒色,也意识到自己适才有些轻狂,连忙收敛表情,正色道:“登州城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敌军人数再多,一次投入的兵力也是有限。而我军有三师和一个新兵师防守,再加上城中百姓的帮助,完全可以分成三班轮回。东面城墙虽然有所损伤,但我军有火炮驻守,应该没有任何问题。登州城内又刚刚囤积了大批军械粮草,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属下认为他们至少可以防守十天甚至半个月。”

“敌军虽然势大,粮草消耗也更加厉害,属下来时姚先生已经下令百姓抢收城外稻米,来不及收走的就放火烧毁,这样登州只要守上十天半月的敌军就会粮草不继。敌军久战不下必然士气低迷,自己就会选择撤退,届时我军再反戈一击,纵使不能大败敌军也能将我方损失降到最小。”

“焚烧稻米?”李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信使当然明白李俊的意思,连忙补充道:“姚先生已经说了,战后会按照各家田地大小补偿百姓的。”

李俊嗯了一声,信使继续说道:“反之如果我军现在回防,当如何行军?属下虽然不清楚粮草之事,但想来我军此时粮草应该剩下不会太多,如果按照先前的行军速度,恐怕到不了登州粮草就用尽了。如果全速行军,很容易遭到敌军伏击,即使最后能够到达登州城,恐怕上下将士也没有多少战斗力了,届时敌军也不需要全力出击,只需要将我军拖上两天,我军得不到粮草补给,恐怕也要不战而溃了。”

“所以属下认为,我军此刻应该火速攻下海州。攻下海州,一来可以扰乱敌人军心,二来我军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趁机休整并补充粮草。退一万步讲,即使登州不幸失陷,我军也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只要保住海州的港口,大总管就可以将粮草军械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

信使忽然将声音压低了许多。“即使我军想要撤出山东,也还有个港口可用,不至于进退两难。”

众参谋心中一禀,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却突然闻得李俊冷哼一声,连忙收摄了心神,信使也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王耀武。三师二团一营二连连长。”

“是吗?”李俊转身喊道:“陈参谋,帮我记下这个名字。”

陈诚应了一声,连忙将王耀武的名字记在工作本上。

李俊啪的一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传我将领,准备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