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体育赛

4月13日上午，站在阳台上观花晒太阳的鲁中昌见工会主席郭凯收、文体协会主任吴正平匆匆过来，汇报矿务局工会、文体委昨天下午召开会议，拟在“五一”期间举办矿务局第四届运动会，进行篮球、乒乓球、田径、健身操等项目比赛，要求各单位组队参加。局党委书记吴庆云在会上要求各单位认真组织，充分准备，借本次运动会的东风推动各项工作的开展，调动职工积极性。

鲁中昌知道篮球是无忌矿的强项，也是每届运动会压轴赛，前几届冠亚军总在东临矿、无忌矿、建安公司等单位轮转，当即表态：“你们俩全力组织，矿党政大力支持，把无忌矿的特色项目排练好，尤其是篮球要争当冠军。”

俩人领命而去。鲁中昌想，国际体育比赛不仅仅是拿个金牌，历来是一个国家经济实力、综合国力、民族精神展现，并与政治、外交、民情紧密相联。70年代中美搞乒乓外交，解冻了几十年的坚冰，推动两国政治高层正常往来。同样，一个单位体育强弱与本单位经济实力，领导人领导能力、重视程度，职工凝聚力密切相关。一个濒临倒闭、连工资都发不下来的单位办不好体育，企业一把手不懂得体育的推动作用，不重视它，体育不可能兴盛；职工思想涣散，满腹牢骚，他们也不会积极锻炼。看来体育是多刃剑，办得好，不仅能展示实力，显示风采，振奋职工精神，增强职工凝聚力，还能显示单位一把手的领导能力，不用搽油涂粉脸上自然荣光。以后局志、矿志也会记载上自己当政时给体育带来的辉煌，全矿职工、运动员和体育爱好者会永远记住那振奋人心的时刻是我大力提倡、引导、支持的结果。

翌日，鲁中昌专门召开体育比赛第一次筹备会，根据工会、文体协建议，要求：第一，为各参赛队选出最好的训练场地，本矿如条件不具备，可选在市内，管好住宿，购置必需的训练工具；第二，到外地聘请好教练、好队员。针对东临矿到外地请篮球运动员的做法，无忌矿也要疏通关系，请两到三个尖子篮球队员，许诺高待遇。第三，对参赛运动员，统一配置运动服，排练参赛期间工资、奖金按最高标准发放，取得了前几名，除局奖励外，矿上还要重奖。即使进不了圈子，只要尽心尽力争取了，矿上也给鼓励奖。第四，赛前一星期，每个单位抽20到30人，组成上千人的拉拉队，专训摇旗呐喊本领，鼓劲壮势。如果实在抽不出那么多人，可以抽中学生和在矿家属。

会议对各参赛项目负责人进行分工：刘平，郭凯收为总负责，工会副主席关中民负责组织拉拉队；文体协主任吴正平专门负责篮球赛并联系市体协，邀请尖子篮球队员；对其它项目负责人也作了明确要求。后勤服务保障由后勤科长李喜中、财务科长王三堂负责。

全体参赛队员赴场地训练时，集中在矿大型会议室，鲁中昌进行了热情洋溢的动员，把参赛意义、物质鼓励、精神激励都讲到位。赢得了阵阵掌声。

此后，鲁中昌每隔两三天到各训练场巡视一次，看到队员们训练得挥汗如雨，亲自送上饮料、毛巾，鼓励几句。赶到饭时，把队员们带到市内酒店或矿客人食堂美餐一顿。

一日，文体协主任吴正平焦急地找鲁中昌汇报：通过市体育协会联系尖子篮球队员很费劲，上级体育部门知道让省级队员到一个煤矿打球比较反感，即使用了关系，来的队员也是凑个数，未必是咱想用的尖子。现在可行的办法得找社会上的“托儿”，让他们直接联系尖子队员，到比赛前两天直接来矿，但要价较高，一个队员3000至5000元，临走还要送些纪念品。

鲁中昌皱了一下眉头，“掏高价只要请到尖子也行，现在适兴走穴吗。但要注意别上‘托儿’的当，如果付了中介费，‘托儿’到时随便找两个一般的充数，咱不鸡飞蛋打了！准备请哪里的队员？”吴正平答道：“天津的。”鲁中昌望着他黑瘦长脸上的大眼睛叮嘱：“你和‘托儿’亲自到天津去一趟，路费食宿咱管，要与队员见面，多方了解，实地观察。是不是尖子，你以前是打篮球出身，想必走不了眼。”

过了三天，吴正平从天津给鲁中昌打电话，汇报挑了两名拔尖运动员，每人要价5000元，不含路费，要先签合同。其中一名运动员在当地卷入性丑闻，其妻子不让外出打球，经过反复做工作，她非要一份文件，证实是单位的正规比赛才放行。因此，赶快将局下达的体育比赛文件传真到自己所住的酒店。鲁中昌一一答应。

5月1日，迎来了锷峰矿务局第四届运动会开幕时刻，临行前，鲁中昌再次给运动员讲话，为大家壮行：

同志们：

矿务局第四届运动会今天就要开幕了，你们马上就要步入赛场，进行角逐。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同大家一样振奋激动！临行之际，我讲几句，与大家共勉。

各位这次参赛肩负着重大的使命：第一，你们肩负着全矿几万名职工、家属、师生的重托，代表着他们奋力拼搏，取得佳绩的心愿；第二，你们肩负着以体育鼓舞职工斗志，战胜困难，重振无忌矿雄风的希望；第三，你们代表着具有光荣传统、光辉历史的无忌矿整体形象。为此，我代表矿党政工对你们寄予三点希望：

1、希望你们团结一致，相互激励，不畏强手，志在必夺，进入名次，多拿第一，为无忌矿争光，为全矿职工争气！

2、希望你们发扬交流经验、切磋拔艺，团结友谊的精神，不仅要赛出成绩，还要赛出风格，赛出精神风貌！

3、希望在座的100多名运动员、教练员威风而去，凯旋而归！全矿职工和我们党政工时刻在等待、传颂你们胜利的消息！

同时，我也期待着矿务局为你们授奖后，我在无忌矿再次为你们颁奖，佩红戴花，让你们的风彩永远照耀无忌矿，照耀锷峰大地！

一阵掌声后，鲁中昌与运动员一起出席开幕式。

当天，喜讯传来：无忌矿排子鼓队在开幕式上表演受到了领导和观众的交口称赞，获优秀仪仗队称号。

此后几天，女子健美操荣获第二名，田径短跑、跳高、跳远分获第一、第四、第三名。

比赛第八天晚8时，无忌矿与东临矿进行篮球冠亚军决赛，鲁中昌指示负责运动会交通的纪委书记苏健增租4台大轿车，由平时比赛的8台增至12台。当晚，除拉拉队外，还有各单位未上四点班的生产骨干、党政工领导，近千人编组上车，准备7时出发。

鲁中昌等正兴致勃勃地观看浩浩荡荡的人群有秩序地上车，小包里的“二哥大”手机响起来，他从容地拉开手包，接听以后，脸色骤变――吴正平告诉他组委会负责人要求无忌矿篮球队比赛时要故意输给东临矿，并暗示是吴庆云的意思。鲁中昌指示吴正平：你要求队员尽力打，争取赢！不要露出是我的意思，今晚我不参加。

鲁中昌立即对身边的刘平说：“今晚你带队去，我在矿上值班，安全生产要紧。”刘平诧异，不便强问，便带队出发了。

鲁中昌回到办公室，心里实不是滋味：如果今晚我参加，按吴书记的意思故意让输，我怎么面对激情满怀、信心十足的运动员和近千名职工？对全矿职工是什么影响？如果不按吴庆云的意思，强赢，我怎能得罪起他？他捏着我的官帽，一句话决定我的政治命运。干脆避开，如果事后责备，我不在赛场，副职控制不了局面，一推了之。

鲁中昌心不在焉地翻看报纸。7时50分，局党委副书记王发强急匆匆地来到他办公室，“中昌，你今晚怎么不去？吴书记在赛场等着你！”“哎呀！王书记！近两天一掘进头瓦斯有点高，我不放心。”“派副职盯着，快点去吧！”“到地方也晚了，吴书记会熊我的！”“他熊你干啥？快走吧！”

鲁中昌和王发强下楼，20分钟到了赛场，比赛已开始。在领导看台上，吴庆云正襟危坐，左侧坐着东临矿党委书记牛崇德，右侧空着一个座位，王发强示意鲁中昌坐右侧空位，鲁中昌望着吴庆云冷峻的脸小心翼翼坐下。吴庆云扫他一眼，“中昌，咋来晚了？”“这几天二水平一掘进头瓦斯高，我有点不放心。”吴庆云“哼”了一声：“是不是听说什么了？”鲁中昌装着恍惚：“没有哇！”

看着赛场上激烈争夺，听着拉拉队此起彼伏的呼喊，吴庆云脸上微露笑意，在裁判叫暂停之际，冷不丁地问鲁中昌：“中昌，你看谁会赢呢？”鲁中昌陪笑道：“谁赢都好，友谊第一吗，让大家乐呵乐呵。”牛崇德接话：“鲁书记说得美！”吴庆云微微点头：“可造之材吗。”

鲁中昌一时猜不透吴庆云是夸自己或是挖苦自己。在剩余几十分钟里，他的眼一边看比赛，一边不时扫视吴庆云的神情，心里考虑吴庆云还会问什么？暗示什么？看到无忌矿球队打出漂亮球不敢喝采，更不能鼓掌，看到失误球也不敢发出惋惜声、嗟叹声，表情微笑带忧，内心倍受煎熬。直到最后以4分之多赢了东临矿，稍稍释负，便以值班为名，匆匆与吴庆云、牛崇德告别回矿。

当晚9时40分，鲁中昌在办公楼一楼大厅为篮球运动员、教练员每人颁发1000元奖金，在大厅灯光照射下，与他们合影留念。翌日，又给天津两名运动员各补4000元，派车把两人送到火车站返津。

比赛进行了10天，5月11日闭幕。12日，无忌矿隆重召开庆胜利、振雄风表彰大会，鲁中昌又是一番振奋人心的讲话，为进入名次的队员披红戴花，颁发奖金。以后数天里，无忌矿职工家属相互议论着这次比赛是近些年从未有过的“壮矿威，振人心”。自然夸鲁中昌是敢想敢干的“大手笔”。

后来，鲁中昌得知篮球决赛内幕：当时，吴庆云考虑东临矿是比赛地，又是万人大矿，职工多产量高，近几年各项经济技术指标名列前茅。而无忌矿去年把先进矿搞得一塌糊涂，便示意组委会负责人做工作让东临矿得冠军。得到回话是无忌矿篮球队员工作做不通，又看鲁中昌没来看压轴赛，自感不安，就差王发强亲自到矿去请鲁中昌，见鲁中昌说话表情似乎不知内情，便放弃了干预念头，顺其自然。

鲁中昌对此百感交集，想起体育，文娱圈里种种怪诞传闻，感怀成诗：

文体变

文体起源庆丰利，载歌载舞抒情趣。

传承万年自成体，花样繁多身心娱。

人类步入文明期，文体分类成专技。

达官贵人悦耳目，种种表演面前聚。

养家糊口路艰难，归入九流称伶伎。

而今名星变骄玉，四处走穴亮风姿。

一声广告百万金，一场表演万众迷。

当局看重其傀魅，造星捧腕乐不疲。

你借名星兴经济，我用文体固权力。

金钱纠葛搅不清，政治因素渗进去。

偷税蒙骗平常事，威风八面荒诞举。

圈内交锋缠官司，专为成名揭老底。

自用新星讽古贤，无视国人道德俗。

来自民众逆民情，泥沙俱下人唾弃。

游戏法规应严厉，阳光之下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