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美貂蝉哭别柬夫
作者:繁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68

却说貂蝉回到府中,寻思说服丈夫的方法。她忽然想到,若丈夫知道自己如今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了,那就更加不可能答应出征,于是吩咐所有下人暂时谁也不得告知樊戈此事。丫鬟与仆人们虽然疑惑,但也只得答应。

当夜夜深,樊戈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貂蝉见他这个模样,大出意料,急忙迎上接他进屋,问:“夫君何以如此疲惫?”

樊戈见了妻子,很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道:“不碍事,歇息一下便了。”说着握着妻子的手,两人一同坐在床边,樊戈却略带担忧地问道:“蝉儿,听闻今日陈夫人请你过她府中赴宴,席间她与你说甚话来?”

貂蝉心里一颤:丈夫料事如神,难道已经知道甄宓今日对自己请求的事情了么?

她却没有想到,樊戈这么想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今天下午,陈京龙弄了个非正式的会议,把荀攸、潘坚、程昱、郑伟溪等人都叫来了,表面上说是商议举兵之事,实际上是想让众人劝服樊戈挂帅出征。荀攸、潘坚、程昱、郑伟溪四张嘴巴可不是盖的,这个对樊戈晓之以情,那个对樊戈动之以义,这个用激将法,那个用利诱法,把个樊戈糊弄得北都差点找不着了,一度快顶不住要答应挂帅出征。

可是冷静下来,想到自己的妻子,而且仔细分析自己的性情,樊戈实在不认为自己该出战,因为他当然比谁都了解自己。虽然他以前是得到过很多次的胜利,但不见得他有多么过人的军事才能,大多数胜利是直接借鉴《三国演义》等书中记载的战役或战例而取得,还有几次差点没命。更何况,他已经不可能象以前一样,在战场上无所牵挂了,因为他不再是孤独一人,而是有了妻子,以他这种家庭观念极重的人来说,放下妻子长期远征在外是难以做到的,所以樊戈从心底认为,自己不是个做元帅的料,如今甚至连做一员大将也逐渐不能胜任。

再说了,樊戈觉得若真的要挑一员大将为帅的话,赵云比自己胜任多了,在幽州所有武将中的综合能力也是首屈一指。武艺自不必说,人也比自己冷静得多,而顾全大局,是赵云最突出的优点之一,也是作为一个统帅的基本要求之一。记得刘备进位汉中王后,其下文臣武将大多数想着升官发财的时候,是赵云挺身而出,为久经战乱的两川百姓请求减税,主张还田于民;关羽战死,刘备怒气冲霄地决定讨伐江东时,也是赵云第一个出来反对。这样一个人物,如果得到刘备重用的话,他的成就或许比关羽还高,所以在情在理,樊戈都想让赵云担当这个重任。

见众人费尽唇舌,也不能说服樊戈,陈京龙只得暂时作罢,寻思着明天再让舒华、廖画和赵云来做做樊戈的思想工作,于是散了众人。樊戈舌战群儒,心力交粹,好不容易熬到了走的时候,于是脚底抹油般地逃回府了。他听说甄宓约见了貂蝉,所以自然会猜想她是想让貂蝉说服自己。

不过貂蝉反应何等快?马上道:“陈夫人孤身随着她夫君住在北平,难免寂寞,故约我前往一叙,并无它意。”

“哦,如此便好。”樊戈心中释然,道:“也罢,陈将军政务繁忙,难免冷落娇妻,蝉儿,日后有空便多与陈夫人交谈吧,免其寂寞。”貂蝉“嗯”了一声,斜斜靠在丈夫的肩膀上,道:“今日我二人交谈甚是投机,如今更以姐妹相称。蝉儿既是称其一声‘妹妹’,自然要让她快活些,少些忧愁。”

樊戈听了,不禁搂着妻子的纤腰,道:“蝉儿总是这般体贴。不知你二人今日说甚来?可告知于夫君么?”

貂蝉心道:我何不一试夫君所想,再思劝解之计?便道:“今日闲谈之时,蝉儿与妹妹说起古来的真英雄,大丈夫,只觉想法相同,故颇有相知之感。”

樊戈微觉好奇,笑道:“我只道你二人见面,说的不过女红针线之事,呵呵,我倒想知道,蝉儿心中的大英雄是谁?让为夫猜猜,莫不是那西楚霸王么?”

貂蝉妙目凝视着丈夫,缓缓摇头,道:“所谓大丈夫,真英雄,当以大事为重,以功名为重,以身家妇人为轻。楚霸王虽勇猛无匹,然因深慕虞姬,不思进取,终于为人所亡,非英雄也!倒不如秦之白起,杀妻求将,长驱十万雄师,为国杀敌,建不世之功业,如是观之,白起方为真英雄也!”

貂蝉的话刚说完,樊戈已经第一时间轻轻按着她的珠唇,急切摇头地道:“蝉儿,‘杀妻’二字不祥,说不得!”接着他紧张地搂着妻子,道:“蝉儿,想来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言语,让你劝为夫出战。只望你明了,为夫避而不出,既是为了你,亦是为了幽州将士。出战之事,再也休提,汝知晓了么?”

貂蝉见丈夫如此紧张,心中愧疚顿生,又感觉丈夫对自己的无比爱怜,便也不隐瞒心中的想法,道:“奴家知晓夫君之心,然奴家实在不忍见百姓久遭涂炭。如今既有解救百姓之机,夫君却为了奴家避而不出,日后必定为人所笑,奴家亦被后人诟骂。倘若如此,奴家情愿一死,以全夫君忠义,省得落得个妲己、褒姒般的千古骂名!”说到激动之处,她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樊戈紧紧抱着妻子,柔声道:“蝉儿,你千万不可这般说。妲己、褒姒祸国殃民,你却是为了百姓不惜牺牲一切,如何可比?一般愚夫农妇不知事理,胡言乱语,何必当真?何况为夫避而不出乃因才能不足胜任,又非其他,蝉儿何必多加猜疑?”

貂蝉见丈夫终是不肯答允,一时又无法可想,只得挣脱丈夫的怀抱,背过身去睡在床上不理他。樊戈见妻子认真,便决定转移话题,轻轻拍着妻子的肩膀道:“蝉儿,今日我与高览将军巧遇,听闻他内人刚生了一对孪生子,如今他欢喜得紧,只为帮儿子取名发愁呢。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有这等福分?”说到这里,羡慕之情见于颜表。

貂蝉听了这话,险些又要落泪,却又不想对丈夫明言,于是强忍泪水,回头望着丈夫强笑道:“如此恭喜高将军了。夫君,倘若日后我等有了孩儿,你说却叫甚么名字方好?”

樊戈认真想了一会,才道:“倘若是男孩,便叫‘樊正’,字‘子才’如何?”“哦?却是为何?”貂蝉问道。

樊戈道:“为夫希望他为人堂堂正正,成为有用之才!”貂蝉点了点头,又问:“倘若是女儿呢?”

樊戈顿了顿,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道:“倘若是女儿,便叫‘樊襄’好了!‘襄阳’的‘襄’!”原来他想到了小说〈〈神雕侠侣〉〉中那机灵可爱的郭襄。

貂蝉听了丈夫这么说,也不问原因,只喃喃道:“樊正,樊襄……好名字……”说到这里淡淡一笑,又转过了身去,不再言语。

樊戈见妻子不想说话,只道她累了,便不再言语,也就一同歇息了。

当夜,貂蝉心中思绪翻腾,难以入睡。她想到了很多人,首先就是她义父王允,当年义父曾那样激动地对她说说:“不想汉家气数,却在你一女子手中!”可是义父啊,蝉儿虽然使董卓身死,却还是无法拯救汉室。如今蝉儿的夫君有着如此能耐,却因蝉儿避而不出,义父啊!您在天之灵,告诉蝉儿该当如何吧?

接着她想到了这些年来自己的所见所闻,百姓的凄切,乱军的残暴,一幕幕涌现在她心头。她心中矛盾之极,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隐约可见,睡梦中的他脸色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酣畅,睡得好象一个孩子一般,哪里还有半点往日身为大将时的霸道?貂蝉忽然觉得,丈夫或许真的不适合为将,让他舍弃平静祥和的日子,辗转于战场之中,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可是转念她又想,既然陈将军如此看中丈夫,而幽州的将士们都期盼丈夫领军出战,难道他们所有人都看错了么?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终于有了决定!自己应该相信丈夫的实力,就如别人对他的信任一般!既然丈夫出战是势之所趋,作为妻子的只有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可是要断绝丈夫的顾虑,眼前似乎只有一个选择――走!

不错!只要自己走了,丈夫便没有了牵挂,这样才能放手在战场上杀敌。也只有这样,丈夫才不会被人耻笑是个为了女人不顾大局的无能之人!

貂蝉心中作出了这个最后的选择,却又万分不舍,看着丈夫的脸,她忍不住俯下身去,深深吻着他的脸庞,豆大的泪珠不禁滴落。

可惜樊戈今天太疲倦,睡得太熟,竟没有醒来,假如他在这一刻醒来的话,或许一切都将改变。可惜,这只是假如……

翌日清晨,樊戈才起来,却发现妻子已经做好早餐在旁等着了,正笑盈盈望着自己,不觉有些羞赧,道:“蝉儿起得好早啊!”

貂蝉微笑着,和丈夫共进早餐。早餐过后,她说道:“夫君,昨日梦里,蝉儿梦见观音菩萨了,她似乎手中抱着一个孩童,对着蝉儿微笑言语。”“哦?有这等事?”樊戈一听,笑道:“菩萨说了什么?莫非她大发慈悲,为咱们送来了孩儿么?”貂蝉点头展颜笑道:“奴家也是这般想!听闻城北有一观音庙,香火鼎盛,极是灵验,蝉儿有心今日前往菩萨之前许愿,还望夫君应允。”

樊戈笑道:“如此亦好!蝉儿与为夫成亲以来,却不曾来过北平,此番正该领略当地风光,可惜为夫分身乏术,不然当一同前往,便让香兰、秋月与你同往吧!”

貂蝉谢过丈夫,送他离开。

当天上午,樊戈又与陈京龙、赵云等人见面,他还是坚持己见,一再推荐赵云为主将,赵云却也推却不接,众人争议良久,还是没定下个说法,眼看午间将至,陈京龙无奈,只得暂歇。

忽然外边亲兵来报:樊戈家将在外求见,说有急事需要立即报知主人!樊戈大奇,于是出来察看。他才出门,却见几个家将与丫鬟香兰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一见到自己便冲过来叫道:“老爷!不好了!夫人不知去向了!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夫人不见了?”樊戈一听,心里激灵打了个冷战,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尔等与我仔细说来!”

丫鬟香兰眼睛哭红,道:“今日老爷出门后,奴婢与秋月陪同夫人去观音庙上香,期间夫人说身体不适,前往如厕,奴婢们只得等候,却不见夫人回来。奴婢失惊,只得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夫人。忽有一个小厮,将一封书信交与奴婢,说是夫人所托,要奴婢转交将军。奴婢们无奈,便回府唤来家将一同寻找,却还是不见夫人,不得已只得来见老爷。”

樊戈心中大震,只觉血气翻腾,天旋地转,猛然吼道:“夫人书信何在?”

香兰递上书信,樊戈拆开信封一看,信上只有几行字,而且确实是妻子所书,他双手发抖,拿着书信念道:“望夫君以百姓为重,勿以贱妾为念,来日夫君解救天子之日,便是我夫妻许都相见之时!盼君珍重,勿失妾望。”最后署名是一个“蝉”字。

樊戈双手拿着书信,只觉忽然头要炸开一般,完全没有了方寸!这个时候春兰在旁边哭道道:“如今夫人有了身孕,却一人独行,如何是好?”

“什么?有了身孕?”樊戈听了这句话,如遭雷击,失去理智地双手用力握着春兰的双肩,大声道:“什么有了身孕?”春兰吃痛,急道:“昨日大夫为夫人察看,道夫人已有身孕数月了,只是夫人不让下人们告知老爷。”

樊戈彻底呆了,放开了香兰,一个踉跄退了两步,跌坐在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有了孩子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他深吸几口气,强忍眼泪,不断对自己说:“冷静!冷静!不能慌!她走不远的!走不远的!对!走不远……”他忽然拔足狂奔,望马房冲去。他要追回妻子,用一切方法追她回来!他飞快地牵来赤兔,高声呼喝,绝尘而去。

樊戈这一折腾,陈京龙等人也听到了风声,可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樊戈早去远了。众人急忙问丫鬟和家将发生了什么事情,待问明原委后,他们也大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樊戈把妻子看得比命还重,如今貂蝉忽然不辞而别,只怕樊戈会急疯了。陈京龙急忙派人去帮忙寻找,他命令众人想尽办法寻回貂蝉。

正是:良将尤怀退避心,救国还须女丈夫!

不知樊戈是否能追回妻子貂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