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离乡背井 涉世开篇
作者:wjcmpl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099

崔社长带王大?走上一个高坡,见几个窑洞排列在一块平台上,他说:“到了,这就是卫生院。”

听见说话声,从窑洞走出一个人迎过来说:“是崔书记啊!”

“我给你带来一个新医生,你给安顿一下。”崔社长从中引荐,“这是沈院长,这是王医生!”

沈院长热情地说:“好么!夜来就听董秘书说了,是北京来的大学生!跟我来!”

王大?跟随沈院长走到一个窑洞门前停下来,沈院长把门打开说:“夜来就准备下了,给呀钥匙!”

崔社长对沈院长说:“他的行程还在商店,你帮着拿过来!我先回了。”

王大?走进窑洞仔细打量:窑门上方有一个左右都能推动、可以向两侧旋转的玻璃框;两扇玻璃窗门下面是宽宽的土质窗台;土炕设在最里边;靠窗的一边有一张大红色的、着实而陈旧的二屉桌,桌前放着与桌子相匹配的一把椅子和一个坐面厚实、四腿粗大而略向四面散开的木凳子。桌面上一尘不染,中间放着一盏煤油灯,看来这个窑洞是新收拾过的。窑洞面向东南,站在门口在太阳的余光下一眼望去,起伏连绵的山丘和地面上的沟壑一览无遗。

沈院长用架子车把行李运过来,帮他搬进窑洞后说:“走,天快黑了,我带你去吃饭!”

他跟在沈院长身后继续往坡上走,不远处又有一块平台。上坡路与平台的交界处立着一个黄土做成的小影壁,上面有一幅粗糙的**画像。沈院长指着平台上的一排窑洞说:“这是公社,这个窑是伙房,各单位的人都在这搭吃饭,一天两顿。”然后对伙房的人说:“余大师,这是新来的王医生,还没吃饭。”

余大师给他端来一碗黄米饭,沈院长说:“你吃,我先回了。有啥

事就找我!”

虽然王大?没吃过黄米饭,味道也不可口,但他把一碗饭吃得干

干净净。吃完了饭,夜幕已经降临,沿着来时的路线慢慢走下坡……

王大?正在收拾行李,突然有人敲门:“王医生,我是崔云霄。”

他赶快开门说:“崔社长请进!”

崔社长关切地问:“收拾好了吗?今天累坏了吧?”

“还好,一路上多亏有您的帮助,谢谢您!”

“客气啥哩,今后咱们就在一搭工作了。我是给你送礼物来的!”崔社长把一根木棍递给他,“这是件宝贝,一定能派上用场。”

他接过木棍说:“谢谢崔社长!”

见他还没收拾完东西,崔社长说:“累了一天,早些歇了吧!我回了。”

收拾好行李,他没躺下休息,拿起木棍,在煤油灯的光照下返过来调过去看了又看,噢?这头儿还安着一个小斧头。他说这是件宝贝,还一定能派上用场,有什么用场?他百思不得其解。

来到这完全陌生的地方,他要求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但他做不到!坐在大红色的二屉桌前,捻大了灯捻儿。灯光照亮了大红色的桌面,他拿出纸和笔写信。第一封信写给宋姗姗。亲爱的姗姗:你好吧!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几经辗转,今天终于到了我的工作地,就用一首诗概括我的实况和心境吧!

离乡背井只身影,险恶遥途脚下行,

穹谷深山无限界,荒坡洞里有生灵。

给宋姗姗写好了诗,又给父母写了报平安的信。两封信写完了,怀着极其特别的心情,第一次躺在窑洞里的土炕上。

第二天早上,他路过公社沿着坡道继续上行,没有多远,眼前又有一个小平台,这里坐落着一个特殊的窑洞――公社邮电所。窑洞里一个人正在扫地,他走向前说:“您好!”

那人抬起头说:“哦,是新来的王医生吧?发信吧?”他把笤帚放在一边走到柜台后面,“进来吧,给你把邮票拿上!”

王大?说:“邮票贴好了,封一下口就行了。”

他把浆糊从柜台里拿出来放在台面上说:“想得真周到。给呀,沾好了放在这搭就行了。”

“往北京发信大概要多长时间能收到?”

“这可没下数[注1],时间赶得合适三四天就到县城了,时间不对要十多天才到县城。”

“为什么差那么长时间?”他不解地问。

“咱们华城有十几个公社,县里传送邮件的牲畜总共有四头,轮流往返不同的邮路,每个邮路隔几天才轮一回。轮到县城-小井时,邮差骑着骡子走三天沿途收发邮件,再回到县邮局又走三天。”

王大?说:“唔,明白了。您这邮电所有多少年了?”

“自打五六年起,到现在有十几年了。”

“就您一个人?”

“还有一个乡邮员。我兼管收发和接听传呼电话,乡邮员负责收送村里的邮件。”

“这么说您应该是所长了!”

“两个人的所长,算啥哩!”

“谢谢您,所长!”说完了感谢的话,他又沿原路走下坡。

上午饭后,沈院长把他带进一个窑洞,窑洞正中有一张木板搭的床,靠一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具血压计和一个听诊器,看来是接诊用的。治疗台上有一只50毫升的注射器和一套老旧的胶皮管连接式的吊桶输液器等物品。沈院长说:“坐下,我跟你说说这搭的情况。华城是革命老区,三十年代政府就有主管卫生的机构了,但也就有几个民间医生和私人药房。四十年代有了公办的华城县保健药社,五十年代改为县卫生院。五八年大跃进时,各公社建立了三四个人的卫生所,县卫生院改为县医院,六十年代医院开始建了少量病床。今年,各公社才正式建立卫生院,这个窑洞就是专门做诊室用的。”

“您知道得这么多,您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我是陇平人,中专一毕业就分到华城县卫生院,那年我才十八岁;五八年公社刚成立卫生所就到这搭来了,今年都三十几了!就在这搭安了家。”

他带着敬佩的目光看着沈院长说:“您真了不起!”

沈院长谦虚说:“说啥嘛,干十几年了,没啥出息!”

“咱们卫生院有多少人?”

“还有一个韩医生,从民间出来的,现在药房司药,也能看病人;老人和婆娘[注2]都在家务农,离这搭有六十多里。听公社说,还分来一个女的……”

“对,她姓高,还在县招待所呢。”

“我知道,这搭没有交通,不方便。算上她咱们共有四个人。”

他看了看手表说:“唔,十点多了,咱们几点上班?”

沈院长笑了笑说:“啥几点上班,这搭没有上下班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上班,也都算休息,一年四季没有明确的休息日。”

“平时在哪儿接待病人?穿不穿工作服?”

“穿啥工作服?来了病人就在个人的窑洞里看;愿意到这搭来看也行。没有病人时你随便到哪搭去,个人有啥事你就去办。有人叫出诊,你就跟他走……哦,咱们有两个出诊箱,有时间到县上再买上两个……”他顺手把治疗台上的诊箱打开分别指着里边的东西,“这个小铝盒里有一只2毫升或5毫升的注射器、两个7号针头。这小瓶子装着酒精棉球,这是灸针用的毫针,这是常用药……”

“注射器用过以后怎么消毒?”

沈院长指了指治疗台上的铝锅和煤油炉说:“拿开水洗一下连针盒一起放在锅里用煤油炉蒸一下,直接用水煮也行。”

他想了想又问:“刚才您说出诊的事,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

“看来你是个细心人,出诊没啥要求。大多数出诊的人家离卫生院至少十几里,有的几十里,叫出诊的人一般都拉一头毛驴让医生骑,看完病人咱们个人走回来。这搭的风俗就是这样,管接不管送。”

“路太远当天回不来怎么办?”

“回不来就住下,这搭人对医生好得很,住几天再回来也没关系。有时候又有人到病人家叫出诊,你就又到另一家出诊去了。上边要求咱们在老乡家吃一顿饭交半斤粮票、两毛钱,这搭的老乡都不收。”

“出诊收费吗?”

“没有出诊费,就收药钱,开完药当时就收。出诊回来把处方和收的药费一搭交给药房,药房按处方的药量给你补上。也可以把几次的处方和药费凑在一搭交帐。”

“收钱要开什么收据吗?”

“开啥收据呀,不用。”

“病人需要的药没带着怎么办?”

“把药方子开好了,病人家属再来卫生院取。”

两人正在说话,一个三十上下的人走进窑洞说:“沈院长在这搭哩,公社叫你去!”

沈院长介绍说:“这是新来的王医生,这是韩医生。”

王大?点点头。韩医生说:“听说了,夜来没见着,人长得攒劲[注3]得很,有女人了吗?”

王大?还没开口,沈院长说:“韩医生,人家王医生刚来么……”

沈院长走了,韩医生眯着小眼睛有意放低了声音说:“这搭的女人骚情[注4]得很,你要啥样的我给你找!”

王大?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韩医生说:“客气啥哩,这个我是内行!”

这天下午,大李和小高走到窑洞前的平台上,听到他们的对话声,王大?忙从窑洞出来说:“是你们俩来了,大李对小高不放心吧?”

大李说:“顺便认认路,看一下环境。”

王大?说:“应该应该!”

沈院长听到说话声也走出窑洞,王大?介绍说:“这是沈院长,这就是小高大夫。这是小高的男朋友大李,分在道沟了。”

“欢迎,等你几天了!咋来的?”

“革委会给找了个架子车,在坡下呢。”

沈院长说:“快把车赶到上边来!”

架子车从坡下赶到平台上,几个人一起往下卸行李,大李说:“好了别卸了,剩下的是我的。明天我去道沟。”

沈院长领他们到一个窑门前问小高:“咋就这点东西?”

小高说:“别的东西王医生先给带来了。”

“噢,你先暂时住在这搭,等收拾好了,你就接管药房,搬到药房住。王医生,你帮高医生收拾一下,我去告诉韩医生赶紧收拾药房。”

沈院长走到药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忽听里面有女人的嬉闹声。他止住脚步对着窑门喊:“韩医生,有事跟你说。”

韩医生慌忙让女子躺在炕上轻声说:“嘘,别出声!”然后从布帘子后面出来开门。他问:“沈院长有事儿?进来说。”

把沈院长让进窑洞,韩医生递过一个凳子说:“你坐!”一边说,一边拿另一个凳子放在布帘子外面坐下,把胳膊搭在药柜子上,“找我有啥事儿?”

沈院长说:“县里给咱们分来一个女医生,才二十岁;公社说,一个女子出门不方便,说让她管药房。”

把药房交出去是韩医生没料到的,这本不算是什么药房的药房,对韩医生来说是一块风水宝地。几年来,就在这不像药房的药房里,他个人一时也说不清楚跟多少女子和婆娘发生过令他**的关系,听了沈院长的话,他愣住了。

见他在那儿发呆,沈院长问:“韩医生,咋了?”

韩医生似从梦中醒来,为了证实刚才听到的话没错,他问:“你说啥?不让我管药房了?”

沈院长肯定地说:“公社说让新来的高医生管药房,你抓时间收拾一下,后儿[注5]交接!我回了。”

沈院长把事情交代完了走出药房,韩医生赶快把门关好,掀开布帘子对女人说:“听见了吧?以后就不方便了!你刚才说啥哩,要个瓶瓶子?我这搭空瓶瓶多得很,可是我从来不给人空瓶子,每次都要装些东西……”他一边说一边上了炕。

女人说:“装啥东西?”

“别装傻了,那么多次了装傻还不知道?”他一下子把女人压在身下,和以往一样从女人身上获取欢乐,“现在知道了吧,今儿给你多装些……”

山沟里的农牧民,就连一个小玻璃瓶都是生活中所求的难得用品,韩医生用这小小的药瓶就换了不少女人的身子。虽说这里男女偷情的事并不少见,但他的所为远非一般,以至在特殊时期初期,人们贴大字报给卫生院取了不少不堪入耳的名字,弄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大大损害了卫生院的声誉。在公社领导人的眼里,他是个拈花惹草、放荡不羁的料子[注6],早就想找机会把他动一动。

小高接手药房后,把每一个开了包装的药瓶、药盒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出来找王大?:“王医生,有些药您帮我看一下。”

他应声随小高走进药房:“嗬,整理得井井有条,没少下功夫啊!”

“摆得整齐些,方便!”小高依次打开几个纸包,“您看,这药片都发黄了,也看不出是啥药。”

“韩医生是怎么说的?”

“他把药包一扔,啥都没说。”

“依我看,应该报告沈院长,这药应该报废,不能再用了!”

“这搭还有几个瓶子,装的都是些药面,颜色还好好的,咋弄哩?”

看看瓶子外面都写着药名,他说:“什么咖啡因、阿司匹林、匹拉米洞等等,这些单味药现在很少用,我看只要没变质,可以配成复合药用。这儿不是有天平嘛,各取0.1配成0.3的解热止痛药,每份包成一小包,保险好用!现在有复合片剂挺方便的,谁还用这零散的粉剂,用完了可别再进货了!”

“您看,还有这些……”小高又拿出来几样,俩人继续讨论着哪些药应该淘汰,那些药应该留用,对工作充满信心。

十月一日是举国欢庆格外热闹的一天,这里却一如既往寂若无人。王大?耐不住寂寞,站在窑洞门口凝望群山和湛蓝湛蓝的天空,浓厚而洁白的云团高高悬挂,清澈剔透,轮廓鲜明,他的心随着轻柔的和风飘起来飞向那欢腾的海洋……

“王医生!”随着一声呼叫,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我大不合适,你去给瞧瞧!”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遐思。这是到卫生院以来第一次有人叫他出诊,他说:“是叫我出诊吧?”

来人说:“对着哩,不远远儿!”

韩医生听到喊声从窑洞里出来,来人说:“韩医生你也在!”

韩医生说:“你住得近近儿的,叫啥出诊?”

“我大动弹不得!”

韩医生说:“王医生刚来,还没出过诊,也没有药箱。我跟他一搭尼去吧!”

“喂[注7]好得很么!”

韩医生说:“王医生,这人离这搭不远远儿,我跟你一搭尼去!”

王大?说:“好啊,请你多指点!”

大概走了十几里到了病人家,主人把他们迎进窑热情地说:“快上炕,上炕就下[注8]!”

他有意识地仔细观察了一下情况后上了炕。过了几分钟,女主人给每人端来一杯浓浓的砖茶[注9]水说:“给呀,喝水!”

他接过茶杯问:“病人呢?”

主人说:“先歇着,不急不急!”

看完了病人,往回走的路上,他问韩医生:“怎么到病人家没事干呆着,磨磨蹭蹭不看病人,多耽误事啊!”

韩医生说:“这搭就是这样,这是对医生的尊重。要到路远的人家出诊,是先吃饭,吃完饭再休息,最后才看病人。”

他刚要说什么,韩医生突然严肃地说:“王医生,今儿你看病人倒没啥说的。可是你犯了一个错误!”

他想,一个人在外人地两生,自己做什么事都处处小心,会出什么错?他惊诧地问:“刚才?我哪一点儿做得不对!?”

韩医生说:“刚才你怎么没脱鞋就上炕!”

“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这个道理,他早就知道并有了这方面的经验,不管到什么地方,首先注意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尊重主人家的风俗习惯,尽量避免做出被人误解或闹出笑话的事。听了韩医生的话,他说:“这个我特别注意了,我看炕上的人是穿着鞋呢!”

韩医生认真地说:“穿着鞋上炕的是女人,男人得先脱了鞋才能上炕!”

Oh,mygod!各地方的规矩还不一样,在银亭巡回医疗期间,主人特意嘱咐上炕不脱鞋,真让人无所适从。

注释1:没准数、说不定、没有结果。

注释2:妻子、老婆。

注释3:夸奖、称赞人时常用词,有精干、漂亮、好、真棒、有劲等意思。

注释4:轻浮、不自重、善**。

注释5:后天。

注释6:轻浮人。

注释7:那,那么。

注释8:半躺半坐(休息)。

注释9:压成砖块样的一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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