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无的放矢 有靶传情
作者:wjcmpl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700

晚上,李婉一静静坐在桌旁,思绪萦绕心不安宁。来华城快两年了,与男友虽在同一地区,但未见一面,心里的距离似乎也疏远许多了。镜花水月情流溢,一寸相思一寸灰。心里一阵发酸,她的眼睛潮湿了。这时,王大?敲开了她的房门说:“不让我进来坐坐?”

王大?的突然到来使李婉一走出酸楚的意境,她提了一下神说:“进来吧,还等让我请啊?”

“女生的屋怎么能随便进?”他坐在凳子上说,“我一直在等着你请呐,可是你太不自觉,我只好自己闯进来了!”

李婉一不满地说:“是你不自觉还是我不自觉?我来这么长时间了,你这个领导就知道让我干活,从来也没主动关心过我。”

“哎呦抱歉!我忽略了。”王大?说,“说心里话,从你来报到那天晚上起,我就一直惦记着你。长达一年时间你就没跟我通一下气儿,想跟你联系又不知道你在哪儿,总盼你早点儿回来!”

李婉一说:“行了,别净捡好听的说了!”

“我说的是真话,没有半点儿虚假!”王大?说,“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工作上咱们配合得挺好。过去因为我有女朋友,我必须严格约束自己;现在我自由了!我先郑重提醒你,不管你欢迎不欢迎,以后我会常到你这儿来!”

“来我这儿干嘛?”

王大?说:“瞧你这话说的!你说干嘛?谈工作、谈心、聊天交流感情,要干的事儿多了!”

李婉一突然想起人们对他的传言,说他跟周会计的婆娘私下有勾搭,还常见苗淑芝出入他的房间;从表面上看人好像还挺好,谁知他骨子里怎么样。想到这儿她警觉起来说:“别介,别让人误会,影响不好!再说了,我早就有男朋友。”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特别赞成你对感情的珍重。可是感情这东西变数太大,受好多不可知因素的影响,说不定什么原因就可能发生变化。就拿我来说吧,原来跟女朋的感情没的说,现在不也彻底吹了吗?”

李婉一赶紧说:“不管怎么说,除了工作,咱们还是尽量少接触!”

“这叫什么话,你刚才还埋怨我只让你干活不关心你呢?怎么……”王大?说。“对了,我会看手相;把右手伸出来,我看看咱们俩有没有缘分。”

“你甭耍花招儿!”李婉一说,“我就不信有没有缘分还能看出来?”

“当然能了,我是有名的王半仙儿!”王大?说,“不信你伸出……”

王大?的话还没说完,外边的遭杂声突然传进屋,王大?说:“哎呀,来病人了吧?快去看看!”

他俩一起跑出屋,帮着把病人从架子车上抬下来走进诊室,一起忙活起来……

天很晚了,苗淑芝窑里的灯还亮着。董秘书悄悄溜过来轻轻敲了两下门低声说:“淑芝,是我!”

还没等回应,他猛然推开门进了窑,苗淑芝说:“吓死我了!这么晚你来做啥?贼娃子串门没好事!”

董秘书讨好说:“这还用问?想你了,来看看你。”

“太晚了,你走吧,让人知道了不好!”

董秘书突然把灯吹灭了,苗淑芝吃惊说:“你要做啥!?”

“你不是怕人知道吗?把灯吹了谁还知道这窑里的事。”

“你离我远些,不准靠近我!”苗淑芝警告说。

“行了,那么严肃做啥!谁不知道你常往王大?屋里跑?有人瞧见了,今儿你又去了是不是?”

“是啊,我去了,我愿意去!”苗淑芝毫不隐晦地说,“我喜欢他,咋了?”

董秘书说:“要不怎么说你瓜[注释1]着哩,我看他跟李婉一正搞得火热,他眼里能有你吗?”

苗淑芝说:“人家李婉一有男朋友。”

董秘书说:“有男朋友咋了?有男朋友王大?就不能跟她好?再说了,你跟他的差距那么大,能攀得上他吗?”他换了神秘的口气,“你还不知道吧,我亲眼见他在营业所跟周会计的婆娘……其实,这跟有没有朋友、结没结婚根本就没啥关系,就像我想跟你好,你也愿意跟我好一样……”

“去去,胡说啥嘛!谁愿意跟你好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行了,今儿我已经来了,咱们就亲热一回。”董秘书在黑暗中急切地抓住了苗淑芝说,“就弄几下行不?我实在挺不住了!”

苗淑芝使劲把他甩开说:“去去,快滚!我要喊人了!”

“你这是做啥嘛?好好,我走我走!我劝你想开些,跟谁不一样啊?”董秘书不服气说,“一个白面书生能有多大劲,我比他攒劲得多!”

第二天一早,苗淑芝向卫生院走来,马一良见了说:“苗主任,你咋了?脸咋那么红?发烧了吧,我给你试试体温吧!”

见马一良往自己的屋里走,苗淑芝说:“到诊室去试吧!”

马一良返回身说:“好好,到诊室,到诊室。”

昨晚,董秘书突然袭击,搅乱了苗淑芝的心,一夜返来复去没睡好。她想,其实董秘书说得不无道理。自己和王大?的差距太大,想跟他好可能性不大,可是她并不甘心,她要进一步努力,争取用自己的诚心感化他。

马一良取出体温计看了看说:“啊!你咋了?烧得这么厉害!”

苗淑芝咳嗽几声说:“夜儿个没睡好,可能着凉了。”

马一良一心想与苗淑芝接近,可是一直没能遂愿,今天机会终于来了,他说:“苗主任,怎么还咳嗽?我给你听听吧!”

他拿起听诊器认真地听完了她的胸部和背部说:“肺部有罗音,我断定你得肺炎了,得好好休息,输几天液!”

苗淑芝一连咳嗽几声吃惊地说:“真的?要不要……”

马一良知道她一直在潜心追慕王大?,而且对自己的医术也信不过,她是想让王大?再给她检查检查。这……既然我喜欢她,为了满足她的心愿也为了保险,就让王大?再给她看看吧。想到这儿他说:“你等一下,我叫王院长再给你听听!”

王大?走进诊室说:“苗主任咋了?听马医生说你得了肺炎!”

苗淑芝打起精神说:“就有些发烧,咋就得了肺炎呢?你再给我听听吧!”

同样是听诊检查,但王大?和马一良的听诊给她的感觉却不一样,似乎难受的程度也大大减轻了。王大?知道马一良早就对她有好感,检查完了他说:“马医生说得完全正确,就按他的方案治疗。马医生,苗主任是你的病人,你可得多上心管好了!”

苗淑芝在自己的窑里,马医生给她打上吊针关切地问:“扎得疼吗?刚才我差一点儿下不了手。现在咋样?”

苗淑芝闭着眼无力地说:“你的技术挺好,没觉得疼。谢谢你!”

情人眼里出西施,色不迷人人自迷。马一良有机会与苗淑芝单独密切接触,他一下子就进入了陶醉的境界,他说:“谢啥嘛,这是我的工作。见你病了,我心里挺不好受。”

两人正在说话,董秘书突然闯进来,他说:“马医生还没走,你上班去吧,我在这搭看着就行了,有啥事我去叫你。”

马一良心里说,这个人真讨厌!这么好的氛围让他给搅了!他说:“我这就是在上班。王院长说苗主任是我的病人,让我精心看护!”

董秘书知道马一良早想把苗淑芝搞到手。要不是夜儿个晚上的事,她也不会病倒,没想到是自己给这小子造就了这么好的机会。想到这儿,他说:“哦,那就咱两个一搭尼做看护吧,我给你打下手!”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不用麻烦董秘书!”马一良有些不耐烦说。

董秘书碰了一鼻子灰,心里说,这小子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可是又有啥法子呢!他只好就着台阶下说:“我本想多个人手更好,既然不需要,那我就走了。需要我干啥就吱一声!”

苗淑芝一直没做声,她知道董秘书是吃了死娃子一肚子鬼,总想占她的便宜。而马一良一心想跟她好,可是不知道是咋回事,她唯对王大?情有独钟,对马一良却没有一点儿感觉。当下他给她做治疗,对她精心护理,可她却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窑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马一良一直陪在苗淑芝身边,连饭都没去吃。大半天过去了,三瓶液体输完了。马一良说:“你觉得好些了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前额,“好像没那么烫了,再试试体温吧!”

苗淑芝说:“我觉得轻松多了,甭试了。快一天了,走吧,你还没吃饭呐!”

马一良说:“你不是也没吃吗!赶紧让伙房给你弄点儿吃的吧,要是一点儿东西也不吃,明儿输的液体还得多,至少得四五瓶。”

“我现在啥也不想吃。你走吧,让我好好歇歇。”

“王院长让我好好陪护你。你病成这样,我咋忍心离开你?我……你知道我……”

“马医生,谢谢你关心我!心意我领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直接说吧,咱们俩个不合适!”

“你先别这么说,我有信心!晚上我再来看你。”马一良站起来又说,“哎,我可提醒你,董秘书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一肚子花花肠子,提防着点儿!”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苗淑芝说。

老书记从卫生院路过,见一个窑顶上飘浮着炊烟,与烧炕时冒出的烟显然不同,似乎还闻到了饭香,他断定有人自己起火做饭。董秘书突然把王大?叫进了老书记的窑,老书记说:“公社多次强调,除了有家属的以外,只许一个烟筒冒烟,不准搞无政府主义,不准资产阶级自由化!”

王大?说:“您放心,卫生院没人有能力自己起火,分的那一点儿煤还不够生炉子烧炕用,自己又没有锅灶、没有柴草,使啥起火做饭呀!”

老书记反问:“咋?我说错了?”

“您是不是看见窑洞的烟囱冒烟了?那是我们收的病人在做饭,卫生院的人现在不住窑洞都住房子了。”

“不能糊弄我,你回去好好查一下!”

“好,我回去查查!”

开饭时间到了,几个人站在伙房对面矮墙上的**画像前,举起右手呼喊着。王大?正要去打饭,看见这种景象又悄悄退回来。李婉一迎面走来问:“怎么往回走,不吃饭了?”

他指了指那几个人说:“你看,他们在干什么呢?就像天主教徒在圣母玛丽亚塑像前祷告一样。看到这种情况使我想起了我们学校的大食堂,开饭时间也有这种现象。一伙一伙的人走到**塑像前,仰起头呼着口号、挥着手毕恭毕敬地请示,然后其中有些人一窝蜂似地呼喊着跑到别人前边夹塞儿抢先买饭。真令人费解,不知道他们请示了什么!”

“因为形式主义最容易做,所以哪儿都有。弄点儿实际的比什么不强啊!”李婉一附和说,“就说这伙食吧,除了黄米饭土豆片就是土豆片黄米饭,也不管你是男是女、饭量大小,每人一份,多浪费啊!再说了,饭菜的质量跟花费差得也太悬殊了!”

马一良走来说:“你们扯啥哩!咋不去吃饭?”

王大?说:“李医生正在夸咱们的伙食办得好呢!”

“好啥嘛!好容易吃一顿馍馍还不一样。有的揉来揉去又大又圆,有的是小方块块儿,余大师给过你圆的吗?”马一良不满地说。

“又大又圆的是给老书记的,几个副书记都吃不着,哪儿有咱们的份儿?”

“余大师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看人下菜碟儿,太明显了!”马一良放低了声,“哎,我听说正在清查伙房的账呐,发现有严重亏损!”

李婉一说:“就这破伙食还有亏损,会不会有人贪污啊?”

马一良说:“钟干事说掌握了不少线索,准备开会让余大师和管理员交代呢。”

在公社窑洞前的平台上,一伙人围成一圈坐在地上。钟干事说:“同志们,大伙都知道咱们的伙食办得不好,今儿就说说这个问题。最近发现伙食有严重亏损,伙食不好咋还有亏损?现在让王会计和余大师给咱们说一下原因。你两个谁个先说?”

“让王会计先说!你是管理员,先把你的账说一下!”一个人大声说。

三十多岁的王会计是个委曲求全暮暮囊囊[注1]的老实人,吓得他颤抖着站起来低下头。

“咋不说话?伙食到底为啥亏损!”

见他仍不回答,突然有人喊:“让余大师交代!”

“对,余大师站到中间去!”

“咋了,我为啥站?”余大师满不在乎。

“你说为啥?快交代你的问题!”

余大师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尽管有老书记给自己撑腰,见这阵势还是老实些好,于是乖乖地站在王会计身边低下头。

“先说说你交给王会计的白条子是咋回事!”

余大师说:“报账用。”

“那么多白条子是谁个写的?”

“商店人写的。”

钟干事问:“商店人写的为啥不签名字也不盖章?”

“你买的东西放在哪搭了?给自家买东西也拿来报账?”

“我看见好几次,你买了东西先回自己家!”

钟干事问王会计:“余大师报账带实物不带?”

“不带。”

“你当了那么多年会计,咋不见东西就给他报账?这符合会计制度吗?”

有人高声问余大师:“没见过你家碾米磨面,也没见过你婆娘进商店买过啥东西,你老婆孩子咋活着哩?”

你一言我一语,会场上活跃起来。

“噢,他们一家人全靠伙房养活,连吃带拿那还不亏损!”

“他就会拿菜勺子说话,为所欲为!”

“这种人太可恶了!”

“咱们经常下乡,很少常住公社,今儿你不在明儿我不在天天流动,没多少人吃饭,亏损还不容易?”

突然有人高喊:“算了,散伙!”

拖拉机站的小赵说:“我们从家里背粮交给伙房,还交那么多伙食费,谁个有钱?”

兽医站小李说:“我早就招架不住了,干脆咱们两家合起来起火,咋样?”

“算我一个!”王大?在旁边说。

大伙这么一闹,会场一哄而散。除了公社干部以外,人们揭竿而起

纷纷造反另起炉灶。

在拖拉机站,王大?一边帮忙做饭一边说:“咱们现在都成了无义

府主义、资产阶级自由化了!”

小李说:“你跟我们一搭吃不合适,我们个人带的都是黄米,就你

一个人有细粮。”

王大?说:“怕啥,同甘共苦嘛,你们能吃我就能吃,一定要坚持到底!”

注释1:傻子。

注释2:窝囊、不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