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夫过世后，王大?成了医院里的忙人。虽然司徒大夫没亲自带过王大?临床实习，但因为他在原医院很有名气，他严谨的学风和忘我的工作精神在王大?心目中早就留下了深刻印象。司徒老师发生意外，王大?感到深深地悲哀，几天过去了心情仍然还很沉重。他默默许下心愿，要继承和发扬老师的优良作风，向老师那样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做一个当之无愧的好医生。

早上刚查完房还没来得及修改医嘱，突然传来护士长的声音：“这个王大?真是个忙命，从来到这儿就没得闲！”她一边拿起担架急着往外走一边喊，“王大夫，快来接急诊！再来一个帮助抬病人！”

护士长等人和病人家属把病人抬下下架子车放在担架上，快速进入病室。见病人危重，王大?对护士长说：“快，先开通静脉，再通知夏院长请有关人员紧急会诊！”

王大?迅速开出了处方对陪同家属说：“快去药房取药，拿回来交给护士长！”

给病人做完检查又向家属询问了情况，没过多时，内儿、外妇、检验等科室人员已汇集在医办室。大伙看完了病人，夏院长主持会诊说：“现在先让王医生把病情简要报介绍一下。”

“病人四十四岁，妊十生九存七，是个高龄多产妇，已破水三天。入院血压80/50毫米汞柱、心率每分钟110次，心肺未闻及异常。目前诊断：足月临产、胎儿横位难产，宫缩无力；出血性贫血、出血性休克。”

报告完病历，医生们热烈讨论发言。周大夫说：“病人面色苍白，贫血明显，血压已经下降、呼吸频率和心跳加快，这些都说明病人情况不好。除了输液以外还应该尽快找血源配血。”

高大夫说：“腹部检查显示胎儿为横位，没有胎动迹象，也听不到胎儿的心音，我看胎儿已经死亡。”

陆大夫说：“胎儿已经宫内死亡，应该施以内倒转术，然后做臀牵引[注1]，使胎儿娩出。”

高大夫说：“施行内倒转术做臀牵引，需要产妇有力配合，现在产妇情况不好，恐怕不能很好配合，而且也承受不了这种操作。”

王大?说：“既然胎儿已经死亡，目前只需要考虑产妇的性命问题。产妇已经有多个子女，并曾有难产得历史。虽然病人已经四十四岁，但她丈夫担心今后还有再怀孕的可能，要求我们同时给她做绝育。我看不如实施剖腹手术，取出死婴再做输卵管结扎，这样就同时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高大夫说：“我同意王医生的看法，既然胎儿已经宫内死亡，应尽快抢时间手术挽救产妇，不必过多顾及胎儿。”

陆大夫说：“从安全角度来说，我也同意王医生的意见！”

夏院长看了看大伙说：“要是没有不同看法就这么定了。王医生主刀、高医生第一助手。各就各位马上开始手术！”

术前准备和麻醉已经就绪，王大?拿起手术刀一刀切下去迅速打开腹膜，完好地暴露出**。在切**时，他感觉刀片下面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小心翼翼地放慢了操作速度，把**切口延长，迅速把胎儿取出来。护士长早已把放在推车上的接生包打开备用，见王大?把新生儿提出**，赶紧接过来放在推车上。

“是个男孩，一点儿活动也没有！”护士长一边匆匆清理婴儿口鼻中的羊水和血迹一边说，“好像有一点儿微弱的呼吸。”说着，提起婴儿的双腿，轻轻拍打几下婴儿的脚心，又谨慎柔和地按压婴儿的胸部施以人工辅助呼吸。

王大?一边处理产妇一边说：“给婴儿胸部皮下注射‘山梗菜碱’1毫克！”

巡回护士把一支‘山梗菜碱’安瓿打开，护士长把药液抽进了针管重复说：“山梗菜碱1毫克胸部皮下注射！”

采用了一些物理措施，又注射了呼吸兴奋剂，虽然婴儿仍没有哭声，但呼吸活动逐渐明显，胸部起伏慢慢平稳了。护士长仔细查看一遍婴儿的外观说：“背部有一个约一厘米长的切口，不深，有一点点出血。”

听了护士长的报告，王大?明白了，刚才刀片碰到的就是胎儿的脊背，他说：“马上用小圆针细线缝合！”

护士长尊医嘱将婴儿的伤口缝合完了说：“一针就行，缝好了。”

王大?说：“再仔细检查检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问题。”

护士长又把婴儿的全身检查一遍说：“其他没发现什么，看情况没什么大问题。”

手术结束了，王大?在术后记录中写道：往常的剖腹产，因为有足够的羊水使胎儿与**壁保持一定的距离，当手术刀切开**时不会伤及胎儿。即使刀片碰上了胎儿，也会因为有羊水的浮力作用使胎儿离开免受损伤。该产妇早已破水，羊水已经流尽，致使胎儿的躯体与**壁紧紧贴在一起；只考虑加快操作速度抢救产妇，一刀下去碰到了胎儿的脊梁……

把病人送回病房，护士长见王大?写完术后记录，坐在他的对面说：“也不知这几天怎么了，大大小小连着出事儿，真让人不踏实。”

王大?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按迷信人的说法，天上有一颗明星陨落了，地上就会有不吉利的事发生。看来司徒老师就是一颗闪亮的明星，他为病人而生又因病人而去。我觉得一连出事并不是巧合，是司徒老师的离去给大伙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沉重的打击，大伙的情绪还没完全稳定下来，在心理上肯定会受影响。”

护士长说：“你越说我心里越发毛。好在这个手术除了婴儿受点儿伤，产妇的状况还挺好，手术过程也还算顺利。要不要把家属叫来跟他说说情况？”

“对！应该实事求是地把情况告诉人家。由于我的经验不足，操作又不够细心才发生了这种事。对我来说这又是一次沉重的教训，一辈子也不会忘的教训！”王大?说，“要是有司徒老师在身边，说什么也不会出这种事儿；这临床经验实在是太重要了！”

护士长把病人的丈夫叫进办公室，王大?说：“您坐！我把手术情况跟您说一下。在切开**的时候，刀片把孩子的脊背伤了个小口，倒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们给他缝了一针，根据情况五六天给他拆线。算您的孩子倒霉，没出世就挨了我一刀。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那无辜的孩子！等您女人身体好些了，您跟她好好解释一下。我对不起你们！”

病人的丈夫见王大?实实在在，毫不隐瞒地把情况告诉给他，他没表示任何不满，他说：“瞧王医生说啥哩，我还以为孩子早就在她肚子里死了，对她的死活也没抱啥希望。没想到你们一下子把她救活了，还给我添了一个儿子！我高兴得不知道咋好哩！你们忙里忙外不得闲，我感谢还感谢不过来呢！”他走出办公室，从架子车上拿来煮鸡蛋塞给王大?，“给呀，你太累了，快吃！”

极度衰弱的产妇轻轻地抚摸着小儿子的头，看见王大?跟自己的男人来到她的身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王大?说：“知道吗，你在这搭睡一整天了，现在咋样？”

产妇只有微笑没有回答，王大?接着说：“有啥不得劲儿就随时跟护士长说。”

看过了病人母子，王大?对护士长说：“病人正处于恢复的关键时期，还得加强护理，对婴儿更得注意观察。现在的条件比较差，回头您跟她男人商量一下，根据具体条件调理一下她的饮食，增加点儿营养，好让她恢复得快一些。”

母亲的状况日渐好转，婴儿也没出现其他异常。这天查房，王大?听到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他自言自语说：“你是在对我表示抗议说你太冤枉，还是向人们展示你已经有了强大的生命力？”他摸了摸婴儿的小脸蛋儿说，“哦，好啊！两个意思都有是吧……”

王大?在为手术失误感到愧疚之余，也感到一丝欣慰，庆幸的是婴儿的性命没断送在自己手里，而有幸留在了人间！

几天来，医护人员一直议论的话题是应该给婴儿取个什么名字，争来争去人们的意见趋于一致了，又经过婴儿父亲的同意，取了个吉祥如意而又有象征性的名字――天保。每当医护人员给天保母子查房时都多停留几分钟，仔细观察他们的状况。

名字起好了，人们又七嘴八舌说：“羊水都流干了，胎儿已经没有生存的条件了，天保竟然还活着，真是奇迹！”

“可能真有老天爷在保佑他，他的命是老天爷给的！”

“天保的命真大，我看他一定是个长寿多福的人！”

经过几天护理，给天保拆了线，母子完全正常。就要出院了，王大?对护士长说：“我想求您一件事！”

护士长说：“呦！今天怎么了？什么事啊，是不是想让我给你物色一个？”

王大?说：“您又说笑话了？我刚来，没个熟人。您能不能托人给我买二斤红糖？”

“怎么？看人家生孩子眼红了，你也想做月子！？”护士长开玩笑说。

这是天保母子出院的日子，身体状况明显好转的母亲抱着可心的小儿子坐在架子上，丈夫把妻子和儿子用被子围起来掩好了，喜笑颜开地说：“医生，我们走了，有时间我们就来看你们！”

医护人员向他们挥手，王大?走过去把一包红糖塞到天保母子的身旁。病人的丈夫赶起了架子车，夫妻二人怀着感激地心情带着小儿子离开了医院……

注释1：医生的一只手从**伸进**，另一只手放在腹部，两手配合将横位的胎儿改变为臀位，即为“内倒转”。然后牵拉胎儿的任意下肢，将胎儿经过产道牵拉出来，即为“臀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