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才人阻止不及，失声尖叫。

忽地一道亮光闪过，“砰”地一声，一柄雪亮的刀将刺向梓颜的剑撞飞。

梓颜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已有个人影越过她的头顶落下来，一把将那侍卫推开。

“寒雀，休要伤她”来者背对梓颜，只看到一个背影，应该就是那个虎贲卫。

朱才人也奔上来抓住寒雀的肩，拼命摇头。

梓颜这才想起这个寒雀竟是重阳节时随圣聪帝到过太师府的侍卫。

寒雀盯着来人道：“仲逸，你也要阻拦我？”

那叫仲逸的虎贲卫道：“大哥，此女杀不得”

寒雀冷声道：“为何杀不得？”

仲逸道：“皇上面谕小弟保护她，大哥杀了她，就等于杀了我。”

寒雀道：“不杀她，我和婉儿将再无机会，你若是我兄弟，就成全我们，”

朱才人道：“不，别为我杀人”

寒雀回头看着她，叹道：“你以为我这双手，沾的血腥还少了？”

仲逸乘他们说话，便回身来扶梓颜，一对上梓颜的眸子，脸不由一红。

梓颜向寒雀道：“你们的事，我不会说的。”

寒雀哼了一声：“我如何信你？”

仲逸道：“大哥，你我皆蒙圣恩，私通**嫔妃，已是大逆不道，小弟一直知道你因从小青梅竹马，情难自禁，便装作不知，已对皇上不忠，此番怎容你在我面前带她逃脱？”

“说了半天，倒是你不给我们活路了”寒雀过去拾起剑，将地上的刀踢给仲逸，“今日我们走定了，你想拦我，只管出手。”

梓颜见仲逸也持刀在手，一场兄弟相残就要上演，心思一转，劝道：“朱姐姐，你们这样走，便是只顾自己，难道你们都没有家人不成？”

朱才人果然怔住，寒雀大怒，扬剑又想来杀梓颜。

仲逸自然挡在她身前，双方闪电般过了几招。

就在这时，只听空中传来鹰的鸣叫声，寒雀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仲逸逼退寒雀，道：“是皇上的海冬青圣驾就要到了，你还要走吗？”

寒雀知道走不脱了，收了剑，面如死灰地看着朱才人，道：“婉儿，是我害了你”

朱才人凄然摇头。

果然，那鹰声之后，更多的鹰飞了过来，犬吠声、马嘶声渐渐由远及近。

梓颜一寻思，便跑到朱才人身侧，挽了她的手。

朱才人看向她，梓颜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对仲逸道：“我方才已向朱姐姐保证过不说的，你是寒雀的兄弟，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寒雀长叹道：“罢了，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但见林中一骑飞出，旋风般骤驰到四人附近，因缰绳勒得急了，那马长嘶而起，马上坐的正是圣聪帝。

四人一起伏地行礼。

圣聪帝朝梓颜大声道：“为何跑到这里？”不等梓颜回答，向仲逸厉声道：“她不懂事，你也不知道哪里危险吗？”

仲逸磕头请罪：“臣该死”

皇帝飞身下马，说一声：“确实该死”也不理会他，径直上前扶起梓颜问道：“你的马呢？是不是摔着了？”

梓颜顾不得羞愧，忙道：“没有，皇上不要怪他们，都是奴婢胡闹，非要往人少的地方来。朱才人怕我出事，这都跟过来了”

圣聪帝这才静下心来，温声道：“朕不是说过要与你打猎，你为何不朝朕的方向跑？”

梓颜不知该怎样回答，看仲逸还伏在地上，便向皇帝道：“皇上，让他起来吧。”

圣聪帝点了点头，道：“起来吧恕你无罪。”

仲逸这才敢起身，感激地看了眼梓颜。

这时扈从皇帝的诸人也都赶到，圣聪帝只得放了梓颜，问道：“可有猎到什么？”

梓颜答道：“奴婢马都骑不好，哪里能猎到鸟兽，让皇上见笑了。”

圣聪帝不以为意，压低声音道：“朕哪会笑你，你若愿意，朕便教你。”

朱才人在身边明明听到这话，也只能装作听不见，好在眼见皇帝的心思竟全在梓颜一个人身上，对她和寒雀视而不见，心里暗暗庆幸。

圣聪帝有心带梓**马，可看看身旁洛阳王及众随臣，只得作罢。

梓颜也不敢接皇帝的腔，只道：“奴婢的马就在附近”

皇帝命人去牵过马来令梓**上，低声吩咐一声：“勿再离朕左右”

大队人马即向腹心地带开拔。

寒雀、朱才人与仲逸默默跟在梓颜身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一路上，但见有鸟雀飞过，圣聪帝都是举手一箭，箭无虚发，众人的恭贺之声不绝于耳。皇帝见梓颜一直默默骑马，也没有什么举动，正想寻些由头。这时有几个侍卫赶过来一只受惊的小鹿，皇帝的近卫上前将小鹿团团包围。便一指，向梓颜道：“你来射它。”

梓颜将马立定，轻说声：“遵旨。”取出弓来，向那鹿瞄了一会，但觉甚是可爱，这一箭便射不出去，向皇帝哀求道：“陛下，这小鹿很可爱，便饶它不死吧？”

圣聪帝轻轻一笑，双足在蹬上一点，大鹏一般飞了过去，猿臂一伸，已将那鹿抱入怀里，叫道：“取绳索来”。

太监和侍卫连忙一拥而上，将那头小鹿绑了个结实。

圣聪帝轻弹衣冠，负手踱回，向梓颜道：“你来养它。”

梓颜只得应了个是字，心想：“一会别再为什么畜生求情了，看皇上的光景，我一开口，只怕都要我来养。”

一旁的洛阳王等不知道梓颜是谁，只见她天姿国色，皇帝又分明对她另眼相看，还道是**宠妃，俱都是爽朗而笑。

一路骑射，好不容易侍卫们赶过来几只锦鸡。几个大臣见皇帝不想这女子空手而回，连忙都驱马上去围了。

皇帝便示意梓颜来射。

梓颜举弓，圣聪帝见她姿势不对，不免在马上亲自示范，一箭过去，倒叫那锦鸡扑扑跳起，射是射中了，只可惜力道太小，鸡不过吃痛而已。

皇帝大笑，凑过来道：“看来朕还得好好教教你。”

梓颜性子上来，气哼哼跳下马，在地上站稳了，又是一箭。

终于有只山鸡倒地，洛阳王、王府世子们和几个大臣都笑着拱手道：“娘娘箭法了得”

“我不是……”梓颜脱口分辨，却被圣聪帝挡住，他那里突然大笑，众人不明就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大笑。

梓颜既猎到了野物，圣聪帝也不再出手，接着的一路上，他让底下人随意发挥。有人称赞楚统领箭法好，也有人称赞寒统领武功高强，梓颜这才知道仲逸姓楚，竟然是虎贲卫的统领，寒雀则是神策卫的统领。

好不容易等到有太皇太后派人来催请皇帝回銮，圣聪帝才罢了兴头，领了猎队回到行宫。

有太监受命细数各人猎物，自然是皇帝第一，洛阳王第二，女子这边是一个叫做双喜的宫女第一，她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竟然猎了两只野兔，一只野猪，另外还有一头麂和一只大山雀，太皇太后好好夸奖了她一番，皇帝下令赐百金，喜得那个宫女磕头不止。

太皇太后看梓颜猎了只锦鸡、芳仪也有狍子，便向朱才人道：“你怎么什么也没打着？”

朱才人正有心事，听太皇太后问起，忙道：“奴婢不会射箭。”

太皇太后疑惑地看她一眼：“不会射箭还说要去打猎？”

朱才人一时语塞。

好在太皇太后也不深究，皇帝也懒得问她，她就退到一边。

此时皇帝吩咐开宴，那席位分男女两边，上首是皇帝和太皇太后，女子这边，第一席是宁妃、接着是韶、梅二嫔，再次为良美人与朱贵人，这次连四位夫人也安排了座位，朱夫人与樊恭人一席，芳仪和梓颜一席，梓颜刚好敬陪末席。

对面席上刚才一同打猎的洛阳王等都偷偷打量梓颜，一个个免不了心里好奇：“刚才皇上对这女子是格外青眼，却没想到她位份竟然是最低的。不过日后肯定是升迁有望了。”

梓颜今日闹了这么大的误会，又险些被寒雀所杀，心情自然不好，席间只低头闷吃。

芳仪低声道：“我那狍子是侍卫打来送给我的，你的山鸡是不是也是别人打的？”

梓颜摇摇头，芳仪又道：“我看你是跟着皇上回来的，运气真不错，我追了皇上的马队老半天也没追上。”

梓颜终于皱眉道：“你追皇上的马队作什么？”

芳仪偷瞟了眼御座上的皇帝，脸一红：“你就不觉得皇上长得好看？而且今日比往常更……俊呢”

“你……”梓颜无语地看着她。

芳仪慌了，忙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别的意思的，就是说说罢了。”

对面席上，寒雀也不看朱才人，席间多次盯着梓颜暗忖：“不知她与皇上是什么关系，看样子似乎说得上话，我与婉儿之事她是否会向皇上告状？”

梓颜发觉寒雀在盯着他，坦然看回去。

寒雀淡淡地别开了脸，坐在他身旁的楚仲逸见梓颜望过来，一张俊脸蓦地通红。

太皇太后面前，圣聪帝也并未造次。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朱贵人退下来几步，向梓颜道：“妹妹可愿陪我到附近走走？”

梓颜点头，两人便默不作声行了一路。一直走到远离行宫空旷处，朱才人方停下步子。

山风吹起朱才人的秀发，梓颜发觉她确有别样的美，强笑道：“姐姐莫愁，我不会再提此事。”

朱才人幽幽道：“妹妹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我心里很苦。”

梓颜知道失了这次机会，他二人在一起的前途渺茫，便道：“除了逃，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朱才人半晌不语，然后才道：“我也不知。我当年进宫，本已经死了这条心的。怎知他多年不曾放弃，从一个小小侍卫做到如今的一营统领……”

梓颜忽然道：“姐姐得过宠吗？”

朱才人白皙的脸上飞起红霞：“怎问起这个来？”

梓颜也觉唐突，便笑道：“我胡乱问的，姐姐莫怪。”

朱才人转过脸正视着她道：“我倒想问你，对皇上是什么心意。”

梓颜皱眉，沉了俏脸：“我是有夫之妇，对皇上能有什么心思？才人这话是看低小妹了。”

朱才人苦笑：“姐姐不是看低妹妹，你可知姐姐当年也对皇上有过幻想，才能在宫里安然生活这么多年。”

梓颜这才觉得有些奇怪了：“姐姐不是与寒统领青梅竹马？”

“妹妹还小，人的感情，有时候是很奇怪的。适才你问我曾否得宠，其实也有过那么半个月的光阴……那时候，姐姐是想忘掉以往，永生追随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