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宝不再挣扎，示意媒婆会乖乖听话。媒婆满意地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通宝，你的前途无量。”被一个媒婆说前途无量，通宝只觉得好笑。她马上就要嫁为人妇，就算再前途无量又如何。

通宝的眼眸流转，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施粉，描眉，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瞬间变成红口白牙的妖怪。通宝笑起来，若在漆黑的夜里，看到她的人定然以为是鬼，她真为未来的夫君捏把汗。

说起夫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收拾停当，在媒婆盖盖头的那刻，通宝挡住了媒婆的手，她见媒婆的脸色稍变，便笑道：“你还没告诉我，我要嫁给谁？”

媒婆拂掉她的手，“入了洞房，自然就知晓了。”

通宝暗道：到那时就晚了。她略一思索，用红袖掩住了脸庞，抽咽道：“我就要出嫁了，母亲也不说过来看看我，我舍不得她，她却如此舍得我。”说着愣逼着自己落下几滴泪来。

出嫁女儿的心情，媒婆是再了解不过。出嫁当日，都是母亲料理女儿的事情，只有李氏躲得远远的。她拍拍通宝的手，“莫哭了，我去找你母亲。”

不多时，媒婆携着李氏来了。李氏今天特意打扮过，穿了紫红色的薄夹袄，头发用桂油梳的整整齐齐，她一进来，通宝就先闻到了桂油味。

媒婆挥退了婆子们，她也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把门带上了。

通宝红着双眼，甚是委屈地看着李氏，“母亲真狠心，到了今天都不愿见女儿，以后女儿嫁出去了，母亲就更不会见我了。”

李氏也红了眼睛，从身上拿出一方帕子，给通宝擦眼泪，“别哭了，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通宝抱住李氏的腰，脸埋在她的胸前，“母亲，女儿不想嫁。”

“竟说傻话，梁家的人已经等在外面了。”李氏为计划得逞而暗自高兴。

通宝一愣，抬起脸，望着李氏，“你说梁家？哪个梁家？”

李氏知道说漏了嘴，本想搪塞过去，又想马上就要上轿了，告诉她也无妨，就美滋滋地笑起来，“当然是逍遥侯的府上，你啊，注定是梁家的人，先前在他家做丫鬟，现在又嫁到他家。”

“是哪位爷？”通宝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已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若是别人家，她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嫁过去，可若是梁府……

李氏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只一心地为高攀了一门亲戚高兴，“是三爷。你也不知道从哪里修来的福气，人家三爷特意给你争了个平妻的名分，等你过门后，与另外一位平起平坐。”

通宝是七窍玲珑心的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几分，什，她低头搅着衣襟，道：“你的意思是今天过门的还有一位？”

李氏劝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嫁进侯府已经很不错了，再说又不是偏房，通宝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

别人羡慕是别人的事，与她何干？梁少奇如此做，分明就是想羞辱她，让她知道明白，在扬州城，没有他梁少奇做不到的事。

通宝现在可以想象地到，梁少奇眯起来的桃花眼。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李氏看了眼天色，拿起桌上的盖头，给通宝盖在头上，“吉时到了，梁家的人来了。”话音刚落，媒婆就推门进来了，她扶起通宝，笑道：“姑娘，咱们这就走了。”

通宝轻轻恩了一声，牵着媒婆的手，走了出去。

一出门，鞭炮声就响起来了，震得她耳朵发聋。她低着头，能看到自己的绣花鞋，裙摆绣着一圈开的正旺的卷尾。通宝就想起了她给梁少奇做的那件衣服，给他袖子上绣的也是卷尾。

晃神的功夫，轿子已经来了。通宝提起裙摆，上了轿。里面的凳子很软，通宝摸了摸，铺着丝绸的蒲团，她掀起盖头的一角，透过轿子的小窗户，看到王柱子笑得和气的脸，李氏给梁府来的人派发着红包。通宝勾起嘴角，这两人不知道收了梁府多少聘礼。

轿子抬起的一刹那，通宝的身体晃动，盖头飘飘洒洒的就掉了下来。她俯身捡起盖头，上面绣的大红的喜字刺痛了她的眼。难道她就这样嫁给梁少奇，做一个平妻？她心有不甘，她并不喜欢梁少奇，就算说服自己，把他当chuang伴，她仍旧不愿。

通宝向来心气高，对另一半的要求也高，为此，师傅经常说她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她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若这个男人的心分了好多瓣，只吝啬地分一点儿给她，那么她宁愿不要。

到梁府的路并不远，通宝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轿子停下，她才盖上盖头。

媒婆掀开轿帘，伸出戴着宝石戒指的手，“姑娘，请下轿。”

通宝扶住她的手，跟着她走。

媒婆在她耳边低语，嘱咐她该往哪里走，该在何处拐弯，小心台阶之类的。最后走进一间屋子，媒婆让她坐下，道：“姑娘稍等片刻。”然后她的人就不见了。

而所谓的“稍等片刻”变成了漫长地等待，没有人来这里，通宝只听到漫天的锣声。她想总该有拜堂的，可，在她的屁股已经坐麻，肚皮饿得咕咕叫的时候，仍旧没有人来。

通宝猛然明白过来，所谓的平妻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她出身卑微，根本不配，只能做个受冷落的“平妻”。

思及此，通宝扯掉了盖头。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有一壶酒，两个酒杯。烛台上燃着红烛，红烛烧了一半，流下的蜡油如同眼泪，滴在桌子上。

院子中人声鼎沸，和通宝这边的清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通宝走到桌前，掀开盒盖，闻了闻，酒香扑鼻，还有一股梨味，应是梨花酿。她斟了一杯，一饮而尽，酒不辣，很甜。

胃里因为有了东西，不再觉得饿，通宝放下酒杯，转身走向床边，她摸着大红的锦被，从底下找出了红枣，桂圆，荔枝干等物。她想都没想，就把红枣放进了嘴里。

吃罢，才算舒服了一些。

通宝没有再盖上盖头，而是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起来。酒不多，很快就喝完了。通宝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又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来后，就直接爬上床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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