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凝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人该到了,便转出小院在廊下等候。果然没过多久,墙外就传来马蹄声,她刚刚起身迎接,一个稚嫩的声音就入了耳。
“娘亲,小雨回来啦!”
桑凝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笑意,紧走几步,那小团子一般的孩童就奔入门内。她将他接了个满怀,半蹲着身子解下孩子身上的小披风,朝跟着进来的墨竹微微颔首,转而便抱起桑雨往回走。
桑雨正要跟娘亲报告今日爹爹都带他玩了什么,这一旋身,就看到了送他回来的墨竹,连忙喊道,“墨叔叔,爹爹给我扎的风筝呢?我要给娘亲看。”
孩子有了意图,虽算不得挣扎,但桑凝要抱着,总归就不是那么方便了。索性放了他下地,由着他去墨竹手里拿下面人才递给墨竹的东西。
除了桑雨方才提到的风筝,墨竹手里还有个装了零零碎碎东西的小包袱。不过显然那新扎的风筝更合孩子的意,其他东西便直接忽略了。
桑凝弯腰俯身听着孩子叽叽喳喳颇为兴奋的介绍,视线扫过靠后的墨竹,还是问了句,“留下吃饭吗?”
把包袱交给仆从的墨竹闻言,不等桑雨开口,便摇了摇头,“不了,盟里还有事。”
桑凝了然的点点头,托着桑雨手臂的手轻轻捏了捏,“你今日已经很麻烦墨叔叔了,他还有事,就不要强留他了?”
桑雨看看娘亲又回身望向没有跟得很近的墨叔叔,小嘴抿了抿,“那好吧。”
他说着,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停了停,抽身就朝墨竹跑去。他的动作扯动了各自的衣袖,若非桑凝出手及时,刚刚还宝贝的那个风筝怕就要遭殃。
相处时日已久,眼见桑雨到了跟前,墨竹忙配合的蹲下了身。
那孩子抓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眸真诚而富含期待,“那叔叔下次不忙了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娘亲做的蒸鱼可好吃了!”
“对了,爹爹也很久没吃到娘亲做的饭了。小雨今日忘了跟爹爹说,叔叔回去见到爹爹,记得告诉他。”桑雨说着又凑近了些,“我都看到了,池里的鱼养得可大了。”
墨竹闻言没有立即应声,抬眸看了眼面上无甚波澜的桑凝,只能先点头应下,“好,我回去就跟盟主说。”
桑雨满意的笑开,退后一步,继而仰头看向站起身的墨竹,“墨叔叔再见。”
“嗯。”墨竹微弯唇角,视线抬起,“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桑凝应了声,这才上前牵起桑雨。
直到马蹄声渐远,出去潇洒了一日的桑雨还是没能完全平静下来。
桑凝含笑耐心的听他说着今日的见闻,等到回了小院,把风筝放上桌,这边吩咐人准备用膳,那边打了水给桑雨洗手,就听孩子有些遗憾的道,“要是娘亲也在就好了。”
桑凝手上的动作微顿,捏起皂角搓了些沫,这才一边继续一边开口,“会有机会的。”
桑雨点点头,注意力被手上的泡泡分散了会儿,想起什么又问道,“那娘亲的病好了吗?药吃了吗?”
桑凝垂着眸,语气柔和的道,“吃了,再过两日就该大好了。”她扯过帕子擦干孩子的小手,笑着轻捏他的鼻尖,“让小雨为娘亲担心了。”
桑雨仰头伸手要抱,等到被娘的气息包裹,才软软糯糯的说了句,“娘亲不要再生病了,小雨知道,生病了很难受的。”
来自孩子的关切让桑凝一瞬有些鼻酸。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有意装病来回避和他爹爹的见面,她不能让他察觉出自己父母的“不和”。
尽管这种“不和”不是他们真的吵了架,但既然他身边已有了人,她一个本就不是他的谁的女人,就理应回避。
不给他找麻烦,也不给自己添堵,这就是桑凝眼下唯一的态度。
只是大人们虽都心知肚明,可要顺理成章的让孩子接受父母不能齐聚,便只能由她出手解决了。
桑凝轻轻吸了口气,拍拍桑雨的背示意他下来,奈何孩子一时间不愿撒手,只得抱着他直接坐到了桌前,对着那一桌子菜,轻声诱惑道,“小雨,再不吃,待会儿鱼汤可就没得喝了。”
“啊,我要喝鱼汤!”
......
“娘,你在想什么?”桑雨放下手中的秋毫,因着写的字半晌都没得到娘亲的评价,抬眸看去,才发觉娘亲似在发呆,忍不住唤了一声。
桑凝回神,看了桑雨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怎么了?”说着扫向桑雨刚依样画葫芦写出的一个“桑”字,“有进步,不过下面这个木字,要这样......”
桑雨被握着手又纠正了一次握笔姿势,跟着重书了一遍,待停笔后,才再度开口,“娘亲方才在想什么?”
将将回位坐下的桑凝闻言,顿了顿,轻声开口,“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
“就是老朋友的意思。”
桑雨有些懵懂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小雨见过吗?”
桑凝摇头笑笑,嘴角的弧度有着孩子看不懂的意味,“是已经好几年没见的故人了,小雨自然没见过。”
“那,那爹爹认识吗?”
“大约也是不认识的。”桑凝稍作回忆,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怎么了?”
桑雨捂嘴笑出来,眸子显得有些得意,“那小雨就没输给爹爹。”
桑凝一怔,收回手前倾倚在桌上,“小雨想要赢过爹爹?”
“当然。”
“他是你爹爹,又不是别人,为何一定要争个高下?”
“可是只有赢过爹爹,才说明小雨已经是比爹爹还优秀的人了啊!”
眼前的孩子说得一脸认真,让桑凝都有了一瞬的失神。
她微微垂下眼眸,不自觉的开始想象自己的儿子若有朝一日成为他爹爹那样俊逸非常,才学技高的人该是什么模样。
那副场景令人向往,可当她看到桑雨和明霍与另一个女子站在一起,所有的美好都变成了泡沫。
她摇头将那个画面甩出思绪,心跳莫名变快,指尖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她怎么,怎么会就忍受不了了呢?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要的那个人吗?听到那人存在的时候,不也没太多情绪起伏吗?怎么这次就......
“娘,你怎么了?”
孩子焦急担忧的声音打断了桑凝的自我审视。她用力闭了闭眼,展笑安抚,待桑雨的注意力转移,这才轻吁口气。
瑾公主此番作为使臣入京,恐怕不只是为了万寿节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