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听说木头来信了,说了什么?他在卫朝还好吗?”未经通传就迈入殿内的红衣女孩几步扑到案前,一双眸子满含期待的望着自家兄长。
案角香炉青烟上扬,端坐的男人伸手将盖子盖上,视线转过,小惩的在女孩额头轻敲,“说了多少次了,木头是你叫的吗?”
女孩吐吐舌头,有些俏皮,又立即拉住正欲收回的那只手,“那他说什么了?这都有,三个月了吧?人找到了吗?”
小妹的话让男人出现了一瞬的走神,但他掩饰得很好,至少面前的小妹毫无察觉,“找到了,一切平安。”
“那他什么时候带她回来?”
慕容渊叹了口气,“木头他今后恐怕都要定居卫京了。”
“为什么?”这个答案可算是完全不在慕容瑾的预料当中,一时激动,人也不觉绕到了案后,“她不愿意跟他回来吗?还会有人拒绝木头?”
慕容渊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小妹,见她连忙挡住额头,摇头低笑。
有风自敞开的殿门轻卷席过,室内静了片刻,才听男人的嗓音淡雅开口,“她已嫁做人妇,有了身孕,这样的情况,总不能去拆散她现在的家庭吧?”
听到这样的答复,慕容瑾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想想往日随兄长游历时见到的那些不公,那些将自己一生禁锢的女子,她又忍不住追问,“那她过得好吗?如若不好,不如让木......舒哥哥带她离开。”
慕容渊没有接话,放远的视线像在看着什么,但眸底深处,已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他的眸子微微眯起,想起男人对她的回护,她对男人绽放的笑容,他们谈条件时他的眼神,还有大卫境内那风波未过去多久的柴家叛国一案,心绪一转再转。
慕容瑾久未得解,有些奇怪的往兄长身边又凑了凑,刚要再问一遍,就听答案主动入了耳。
“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即便日子过得不好,以木头那样的初衷,怕也是动摇不了她的。”
慕容瑾本以为兄长说的是舒哥哥,听到后面才意识到他说有主见的是舒哥哥此番要去找的那个所谓妹妹,只是这种发言......
“哥,你是不是认识她啊?怎么说的好像你很了解她一般?”
慕容渊一怔回神,随即起身抖了抖衣袖,“走吧,时辰快到了,一道去看母后吧。”
“啊?哦,好。”突然转了话题,慕容瑾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跟着兄长走出殿外。临了发觉这是被糊弄了过去,有些恼怒的在后喊道,“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
因为麒国信仰的关系,每隔一年,都需要皇室中一位有身份的晚辈入京外青灯寺清修半月,一来修身养性,二来为国祈福,为前安还愿,为将平祷祝。
慕容渊在被册封为太子前就有过授命,此番自也不是他头回来青灯寺。寺中主持虽年迈,但如此传统之下,他与前来清修的皇室晚辈都相处得不错,人也精神,丝毫不见明显的年岁隔阂。
慕容渊在自己的房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转去禅房听主持讲经。
清修一向不许皇族拉大排场搞特殊,慕容渊深知这点,是以由他来时,也只带一名心腹随从,且大多数时候这人只管护卫,不近前伺候。
寺中僧人讲求过午不食,但若有香客留宿,也会按人头准备斋饭。
慕容渊听讲经听得入神,晚了时辰,等再带着随从赶去,斋堂里就只剩给他两的那份儿了。
他年少时在外游历颇多,又不是第一次清修,对快凉透的斋饭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
等到二人用完,双手合十向等待的僧人谢过,刚转出廊前,就听有女子的对话声自墙那边传来。
慕容渊有涵养,自是不会去偷听他人墙角,何况清修期间并未限制旁人不得入寺,偶有遇见,也不觉得意外。
清修时相应的公务都会被暂且搁下,为了避免影响到其他人,慕容渊总是会在约定入寺的时间到来前交接妥当,这也间接导致他突然间太过清闲,夜里睡不着,只能靠抄经打发时间。
寺中的时日虽然过得慢,但享受进去,也会觉得时间不够用。
这日慕容渊遵主持之命往后山去,回来的时候遇上寺里请的泥土匠在加固一处出现裂缝的外墙。眼见工程顺利无需帮忙,他便转而取别道,走了另外一条路回房。
经过某处小院时,听闻内里传来轻浅琴声。男人刚打算停下脚步细品,奈何那琴音戛然而止,倒叫他有些遗憾起来。
丝竹管乐本就能陶冶情操,有留宿香客偶然携之演奏,僧人也不会过多干预。而慕容渊作为皇室代表,在此的言行自然都要克制,不能贪乐,当然就许久未闻乐音。
意外的机会没能把握住,慕容渊虽也无奈,可终究一笑而过。
他重新迈步沿路行去,瞥见小院的门开敞着,下意识就在经过那刻朝院里望了去,而这一眼,让他生生收回了本已抬迈的那只脚。
小院全景不明,只是顺着那个角度望去,能看到一个盘腿坐在凉席蒲团上女子的侧影。
她的面前放着一架七弦琴,朝外的这侧坠着淡粉的穗子,上有一个玉雕的小玩意儿,隔得远了,看不清具体形状。
她的手自琴弦上滑下,轻微的又带响几个音节,偏她本人浑不在意,只仰头望着身前不远的一株山茶。
山茶花开,不是艳丽的嫣红色,却也不至淡寡得发白。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渊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人,但他很快又发现,她们能重合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回过神来的男人迅速收回视线,知道非礼勿视,为免唐突了佳人,他转身便悄声离开了。
回到房中,慕容渊倒了杯凉茶饮下大半。他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声,只是不知今日所见是否就是那夜的音源。
桌上放着封须由他亲启的信,他打开来看,不由摇头失笑。
明明都借着清修的机会躲到寺里了,他的母后怎么还想着给他张罗太子妃的人选?还有小瑾那丫头,这封信写的,明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找打姿态。
慕容渊虽曾有过心动,但现实和理智都让他将那份儿不得开始的悸动放下。
他不是抵触母后的作为也不是不想成婚,只是记忆里有过一个惊艳之人后,旁的,就不那么容易入眼了。
不过若是今日的那位“山茶女”......男人笑着起身,想打消心底的一时兴起,偏那侧影似乎有些抹消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