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玦快步走回了房间,路上看到了青薇急匆匆地离去,却没时间问。手上疼痛得厉害,放下水罐后下意识地便抱起手吹了起来,直到吹出一口气才恍然惊觉,如此根本没有什么用。苦笑了一下,放下了手,指尖却仍在微微颤抖着。
如今她身为冷宫宫婢,又被压在青薇底下,平日里这个“芷荼”也是个不出声儿的,怕是冷宫门口的侍卫都不知冷宫之中还有她这么个人,更别提太医院了,况且她没钱没权的,何德何能请得动那些自诩医术颇高为王宫贵胄看诊的太医们?
凰兮玦一声轻叹,手背上仍是针刺一般的疼痛,却是好些了,似乎,没那么疼了?摇了摇头,其实自己早该习惯的,这些年来受的伤,要比这疼痛得多,也不过是在宫中歇息了几日,只顾着谋划算计,何时竟变得如此娇气了。公主们娇弱的那一套,可丝毫不适合凰兮玦。
凰兮玦再度抬起手来,刚刚被烫伤的地方红红的,已经起了个水泡。凰兮玦不禁皱了皱眉,手上有伤,或多或少都会妨碍做事,若是要陷害他人,或是下毒杀人什么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的阻碍,也终究是不方便。再者,她又在冷宫,虽然可以时常出去晃荡,但总有活计要做,且都是些粗使东西,怎么说她也是当了这么些年的王爷,以前虽然做过,又哪里习惯呢?其实若是划伤她倒不在意,可偏偏就是烫伤了,也唯有他知道,她这辈子最怕的便是烫伤。可如今被烫了,也没有再大呼小叫,终是习惯了。
早晚有一天我都会习惯没有你的世界,我也不会再想你,就像你未曾出现过一样。
凰兮玦心里暗想。
放下了手,凰兮玦轻叹了一口气,手背已经有些缓和了,她倒也不至于去找何君夜要治烫伤的膏药,虽然她知道何君夜一定能弄到,但她不打算去,从来都不打算,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吧。她已被烫伤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感觉很疼,每次都是粗心大意的,却也渐渐习惯了。总是要受伤,才学会了成长。没有谁会永远在谁的身边,纵使是说要白头偕老,也终有一个人要先离去,而后,也许才有人跟着。
凰兮玦不禁笑着摇摇头,自己倒真是多愁善感了。
“嘎吱--”
破败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响起低哑的撕裂声,凰兮玦闻声回头,却又看到了青薇。
青薇此刻的双眼有些红,明显是一副万般不情愿的模样,见凰兮玦看着她,便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眼里透露出些妒意与忿忿之色。凰兮玦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青薇,青薇的双手握成了拳,指节有些发白,胸口有些剧烈地起伏着,凰兮玦更是疑惑,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惹到她啊?
青薇缓了缓,才对着凰兮玦说道:“不知你走了什么运,主子要见你,你可得仔细着!”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怨愤。凰兮玦暗自笑了笑,做出一副惊慌不安地神色,揣揣地说道:“主子?主子怎么会突然要见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千万,千万别错怪了我!青薇姐姐可要帮我说说好话!”
青薇被凰兮玦气笑了,看着凰兮玦慌慌张张的神色,眼眸里不禁流露出些轻视之意,德妃召见芷荼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还害怕芷荼能一步登天压在她头上呢,如今一看她这模样,便知这芷荼还是个没用的,威胁不到她。就算德妃娘娘喜欢笨些的人,她青薇也可以在背后掌握着芷荼,无论芷荼最后如何了,对她而言也算不上坏处。
青薇心情好了许多,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凰兮玦暗自挑了挑眉,德妃召见她倒是在她意料之中,宫中的人任谁都不会去用一个从未见过又不曾听说过的人,自然是要召来看看的,万一是别人的棋子呢?也可以让她认清了主子,立立威,对于以后得行事也有好处。这青薇那么大反应,估计是怕自己骑到她头上去吧,如今又是高兴得意了,莫不是以为她还能掌控她凰兮玦不成?
凰兮玦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惴惴不安,看着青薇,颇为慌张。青薇看着凰兮玦,不自觉地便笑了起来,安慰道:“别慌,主子也只是混个脸熟,你还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呢!”凰兮玦听得青薇此言,便是知道她的后话了,心里暗暗闷笑,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一副震惊的样子,说道:“可是青薇姐姐,芷荼什么都不会啊!犯了错,是要被主子罚的!”青薇笑得更是开心,说道:“没关系!我来教你,你只需按我说的来做了,不会出事的!”
凰兮玦看着青薇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不屑,暗自腹诽着,若是真按你说的来做,自己怕就是活不了多久了。饶是如此不屑,凰兮玦面上仍是露出信服的神色,还颇为感激地对青薇说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以后芷荼有什么好的,定会第一个给姐姐的!”青薇听得此言,更是高兴,觉得自己日后掌握“芷荼”是没什么难事了。
凰兮玦顿了顿,问道:“青薇姐姐,那,咱们得主子,是谁啊?”青薇有些意外地看着凰兮玦,她记得,自己在凰兮玦面前也提过几次德妃的,“芷荼”完全没听进去么?凰兮玦如是一问,青薇对凰兮玦不免愈发地轻视了。
青薇有些不屑地斜了凰兮玦一眼,淡淡地说:“咱们主子,就是德妃娘娘!”凰兮玦挑了挑眉,做出一副震惊又欣喜的神色。“德妃娘娘么?我听说过这位娘娘的!长得极美,也是极为受宠的!”青薇瞥了凰兮玦一眼,叮嘱道:“过会儿在娘娘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现,笨些最好,娘娘不喜欢聪明的!”凰兮玦一副“受教了”的模样点点头。
青薇在凰兮玦房间里坐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凰兮玦有些紧张地问道:“青薇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去德妃娘娘那儿啊?”青薇嗤笑一声,嘲讽道:“哟,等不及了啊?我告诉你,在宫里做事儿可不要着急忙慌的,尤其是在德妃娘娘手底下,娘娘最讨厌毛毛糙糙的人了,你可得仔细着点!”
凰兮玦缩了缩脖子,咬着嘴唇,眉眼间流露出些害怕之色,说道:“宫里头想谋个活路都这么难,处处都要缩手缩脚的,怎的如此谨慎小心,也总有坏事落在身上!”青薇摇摇头,轻笑道:“我们又不是哪位娘娘!充其量也是个人家手底下的小奴才,像我们这样的人,宫里多得数不清,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啊?自己要活,就得断了别人的活路!你别总看着那些娘娘们光鲜亮丽的,她们可比我们这些奴才还谨慎!活得也不舒爽!”
凰兮玦挑了挑眉,这青薇,看的倒透彻。可青薇接下来的话,令凰兮玦不禁摇了摇头。
“我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算不上有多么红,可也是个不可缺少的。德妃娘娘对我可是极好,以后你若是犯了什么事儿,只要不大,我便可以帮你处理了,只是你得莫要忘了我!”
凰兮玦无声叹息,也许这青薇的却是看得透彻,只是未免太过没有自知之明,德妃对你好,也左不过是因你帮她办那些事儿的缘故,又是个冷宫里的奴婢,再如何也终究是奴婢,若是出了事儿,保不齐第一个被拿来顶罪的,就是你青薇!
当然,这些话凰兮玦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没有必要去提醒青薇,她又不是和青薇交好。且不说她是否听得进去,单就身在宫中这一点,便能免了。皇宫里头,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心。
凰兮玦意味不明地笑笑,她倒是想知道,如果自己不动手,这青薇,能活到几时。
青薇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德妃娘娘正在会着客呢,欣嫔娘娘拜访,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我且先在你这儿坐坐,过会儿德妃娘娘宫里要来人的,我得与你一块儿去。”
凰兮玦点了点头,二人左右无事,便开始扯起了闲话。
先是青薇问道:“芷荼,你是如何到这冷宫来的?”
凰兮玦挑了挑眉,她又不是真正的芷荼,如何知道她是被谁弄来的?不过总之之前的芷荼安安分分的,有些木讷,也没惹什么事儿,在宫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估计在来冷宫之前青薇也不知道她。青薇如此问,有可能一时兴起,不过倒是奉了德妃的命来打听的可能性更大,随便搪塞过去就是了。
想及此,凰兮玦便做出了一副迷茫不解之色,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原先就是在安贵人手底下打打下手,做些杂物事,连安贵人一面都未曾见过,也不知是怎的了,就被打发到冷宫来了。”
青薇挑了挑眉,一副了然的样子,正欲再问时,却听到外面有人喊:“青薇。”
语调颇为冷漠,凰兮玦随着青薇出去,行了个礼,低着头,却在悄悄打量着这人。
眼前这人的发髻上带着个玉簪,玉色温润,不是凡品,从头到尾虽然只有这么一个首饰,穿着的也是素色衣服,但明显能看得出来做工精细,长相端庄而大气,眉目间有些威严之色,不过如此也仅限于这些奴婢了,对她玦王殿下,可无任何作用。这约摸就是德妃身边的人了。
那女子细细打量着凰兮玦,凰兮玦也不慌,只是站在原地,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女子方才说道:“德妃娘娘命我来带你们过去。”
青薇与凰兮玦皆福了福身子,便随着这女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