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2
作者:微尘界      更新:2019-11-23 03:41      字数:3692

任丰已经将自己的一只手抬起来打住苏牵月的话头,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江湖上有什么人可以做到轻功如此超群。除了他已经去面见阎王的师父。

任丰道:“孟无偿是我的兄弟,虽然武林之中都说我任丰杀人不眨眼,可我的兄弟我一定要保住。”

此语一出,玉蔚阳看他的眼神也微微有了变化。她素闻武林中人说起这个任丰是如何的残忍,如何的杀人不眨眼。可他不论是对云婧还是他的兄弟都是真心真意,实实在在的好。

她在心中暗道,这再不好的人也总有好的一面。

任丰将颓然的孟无偿扶起来,“你且放心,只要有我任丰在此,谁都不能取走你的性命。”

孟无偿一双眸子闪着泪光望着任丰,他又是懊悔自己行事冲动招惹了嫣蕊,又是感动任丰的所作所为。

苏牵月道:“这个人的武功非比寻常,明日同玉无痕商量再做打算吧!”

孟无偿接话嚷道:“你这铁石做的心肠,旁人都要我性命了,你还要同玉无痕商量?”

苏牵月轻哼一声,道:“这本来就是你自个儿惹的麻烦,竟然还要搭上大哥不成?你未免有些太自私了吧!”

孟无偿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被任丰喝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无偿和你们一样跟随我多年,都是我的兄弟。没什么搭不搭进我的性命,他的命我一定要保。”

苏牵月不再说话,只是默默从任丰的手上接过那块布帛。布帛上的篆书写的很是娟秀规整,仿佛是一个女子的字。

“这字若是男子所写,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任丰被他一语点醒,如果今日留下字条的是一个女子,武林之中尚有一个人的轻功能做到这般。

是她,一定是她。想到这个人,任丰的心里就隐隐激动起来。犹如暗潮涌动的江水,一层又一层拍在岸边的石头上。

任丰道:“不论你们是谁见到这个人,都不许伤她分毫。要她完完整整的来见我。”

孟无偿张大了嘴巴,还没回过神来。苏牵月已经在心里猜到了几分,其实在他见到这块布帛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猜到了留下布帛的人是谁。

苏牵月道:“大哥这么吩咐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只不许伤那个人就行。”

玉蔚阳怔怔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玉蔚阳便更加糊涂。可是她眼下最关心的还是牢里的云婧,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撑不撑的住。

任丰隔着面纱看了玉蔚阳良久,自己不知不觉也将神色凝住。他同样在想牢中的云婧,他同时也在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将玉蔚阳抓来。

苏牵月看出任丰的心事,道:“近日听说盛京城中不太平,尤其是西街。我担心有人会去劫狱,不如今夜就让我去天牢看着吧!”

天牢重地关的要么就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要么关的就是梁国的政治犯。并且有重兵把守,想要劫狱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可任丰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他握了握苏牵月的手,悄悄将手中的布帛塞进苏牵月的手中。除了苏牵月,谁都没有看见任丰这一举动。

孟无偿嚷嚷道:“我都要被别人取了性命,你还管什么劫狱?”

苏牵月也不理会他,身形一闪跃上墙头又跳了出去。孟无偿小声嘟囔道:“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轻功好,哼。”

任丰冷冷望过去一眼,孟无偿立刻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再抱怨。任丰这才走到玉蔚阳的跟前,道:“玉前辈请随我前去客房歇息吧!”

门外的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吹皱任丰的面纱让他看不清玉蔚阳的模样。只知道她轻轻一笑,只如是自己前去寻找青衣之前云婧对自己的一笑。

“你们带玉前辈前去歇息,都在门外照料着,别失了礼。”

任丰简简单单对婢女吩咐着,谁也没有发现他异常的神色。谁也看不到他这神色之中藏着多少悲欢。

他慢慢走到主位上坐下,满脑子能想到的只有云婧。不论是她笑的模样,还是生气的模样。就好像被人烙在脑子里一样,无论如何都驱散不了。

话说苏牵月飞身出了院墙,只在心中松了口气,那孟无偿的闲事他是一点也不想沾上。与其惹上一身骚,还不如去天牢还潇洒自在些。

他大摇大摆走在盛京城的街道上,他常常在夜里出来可从未有过一次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苏牵月不知不觉之中叹了口气,能够像这样光明正大的走路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他还未走出方府的地界,忽然间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苏牵月暗自吃惊道,自己的轻功已经算是超群,可和这个人比起来差的还是太远了。

难道他就是留下字条的那个人,难道他是想今天就要了孟无偿的性命?难道……难道。霎时间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涌出来,可他却连一点点头绪都没有。

他本来想着继续往天牢而去,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方府跑过去。他一向讨厌那个孟无偿,现在确实真真实实的在担心他。正如任丰所说的那样,孟无偿和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生死,哪怕真是铁石做的心肠也会有几分于心不忍了。

孟无偿啊,你可千万别死。

等他跑到院墙之下的时候,府中已经乱作一团了。那亮起的火光在黑夜之中一闪一闪,也敲的苏牵月的心一震一震的打着鼓。

他飞身一跃跳到墙头,也不管这些人发现了什么便直奔孟无偿的房间而来。

只见里面暗着,似是没有人一般。苏牵月敲了两次房门都没人答应,他只好一推门径直走到床边。

床上没有人,准确来说是床上的人失去了自己的头颅。

苏牵月的胃里头翻江倒海一阵恶心,若不是他见惯了生死,此刻一定会吐出来。

那人的衣裳是孟无偿的衣裳,就连手指上的疤痕也和孟无偿手上的疤痕一模一样。他的双目被这鲜血染红,他几乎就要忘记任丰的命令。

苏牵月现在想到的只有杀人,杀了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从房间里冲出来,随手抓住一个侍卫道:“你们都在做什么?”

侍卫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忙道:“府上的账房失窃了,这些兄弟都在找那个贼人。”

他只等着侍卫说完,便噌一下追出去。方府的账房失窃,孟无偿又同时被人杀害。这其中一定有关联。

苏牵月一路寻到账房,远远就瞧见任丰和一个黑衣人的身影。那个黑衣人的武功和任丰不相上下,武功路数全然一模一样。

任丰出掌她就出掌,任丰后退她就后退。苏牵月在心中暗道,果然是她。

他施展轻功,轻轻踏过浅草,那身形只如当初任丰的师父一样。不仅仅是任丰,就连那个凶手也怔住了。

苏牵月的身影掠过凶手的跟前,手上已经抓住凶手的面纱。

他们都以为会见到一个绝色佳人,可没想到见到的只有一张溃烂的脸。

任丰瞪大了双眼,惊叫道:“师姐,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曲茵茵显然一怔,慌张将自己已经溃烂的一边脸遮住,继而将头别过去。

苏牵月也看见了她的模样,这与他梦中常常见到的曲茵茵大相径庭。梦中的人是那么美艳绝伦,眼下的人却让人有些心寒。

他突然一下不恨曲茵茵了,只是想知道是谁害的她变成这幅模样。于是道:“是谁害的曲师姐变成这幅模样?”

曲茵茵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我这张脸还不是全毁在这宅院的主人手上?没想到我的师弟竟然还为了这贼人做事。”

不单是任丰的神情凝在脸上,苏牵月亦是如此。他或许在恨方骏,或许只是淡然的将这件事当作旁人的故事在听。

任丰道:“当初师姐不是成亲之后便退隐江湖,怎么会招惹上这个方骏呢?”

曲茵茵自小便不喜任丰更疼惜段亦勋些,这会更是没有什么好脾气的道:“难道那方丞相未曾同你说过他是如何毒害当年的王夫人吗?”

这话一出没惊到任丰,倒是惊的苏牵月半天合不拢嘴。任丰淡淡的道:“原来你就是当年的王夫人啊!”

曲茵茵哼了一声,称的上是冷漠至极,道:“方骏老贼千算万算没算到我这个王夫人没死,只是毁了我这一张脸。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脸上溃烂的地方,心里又是恨又是疼。

月如钩,苏牵月也才刚看的清她脸上的痕迹。那痕迹如无数条虫交叉重叠在一起,扭曲的直叫人恶心。

让一个美人经受这样的苦难,老天爷是多么不公。

任丰走到树下,看着从树叶缝隙投射下来的月光。叹息道:“师姐是我皎云间的人,这个愁我一定会帮你报。”

这话刚说完,曲茵茵一跺脚直指任丰道:“原来我想着亦勋这孩子总能对付的了方骏,可没想到你偏要横加阻挠。如今还帮方骏将阿勋的妻子送入天牢。我看你这皎云间的掌门不当也罢!”

她声音尖细的如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插进任丰的心里。苏牵月扯了扯曲茵茵的衣裳,小声道:“曲师姐,这凤姑娘进了天牢,大哥心里面也难受。你就别再怪他了。”

曲茵茵将他的手甩开,道:“你若是心里头有那位凤姓的姑娘,更不该这样害她不是吗?她与亦勋情投意合,你为何偏要强人所难要她跟了你呢?”

任丰缓缓抬起头,长叹了一声,道:“当年师姐为了嫁给王云天,宁可去做秦家养女。与我如今又有什么差别?”

曲茵茵道:“我与云天情投意合早已经私定终身,可你的那位凤姑娘是镇国大将军夫人,是亦勋的妻子。这便是不同。”

任丰不答话了,他不止一刻在心里问过自己,这样是对还是错。

果然…果然…仅仅在碧湖山庄见过她就再也忘不掉。

这一生或许也耽搁了。

曲茵茵狠狠白了一眼苏牵月,脚往地上一踏已经翻上墙头。她腰间的人头摇晃了几下,方才静止住。

苏牵月追上去,却听任丰大喝道:“苏牵月!”

他看了一眼曲茵茵站过的墙头,或是恨,或是念。或许这一切的情愫只是过眼云烟,转瞬便什么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