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下考场的时候,我妈打电话给我,她说他们在家里有事,来不了了,
我必须自己坐大巴车回去,她的话语里有些不放心又有些无可奈何。
我知道在我爸的眼里,别人家的事情永远是最重要的,工作永远比家重要,比孩子重要,除非我死了,否则他不会破例放下工作。
我知道这件事再怎么样也成了定局了,再怎么无可奈何也不过是心里一时的放不下。
我点了点头,虽然她并看不见我的举动。
我说好,不就是回家吗,我一个人当然可以,况且你看,这么多年来,还能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况且你和爸那么辛苦,也是迫不得已。
电话那头一时沉默了良久“哎,你说你哥要是像你一样的董事就好了!”
又是这句话,从小到大,我听见的次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也是我心里最讨厌的一句话。
爸爸妈妈总嫌弃哥哥不听话,说我懂事乖巧,不哭不闹的,给家长省心省力。
我起先是很开心的,谁不喜欢父母夸奖自己呢,尤其我还是一个小时候并不得宠的女生,
我以为夸奖就是他们对自己的接受,
我以为他们会像抱着哥哥弟弟那样抱着我,
不用我开口就会为我买一根棒棒糖,
不用我开口就会为我买别人家的小姑娘都会有的洋娃娃,
不用我开口就会带我去动物园玩,不用我开口就会......
哦,或许我在做梦,长大了之后才明白有一句话叫做“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我细细想来,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这些民间的谚语总是有很强大的说服力。
有一些故事,会折磨我们很久很久,明明想忘记,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迫接受着那一幕幕的令人心碎窒息的场景,
痛苦就像是鱼刺卡在脖子里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我是家里的独女,但是,家里并没有什么人喜欢我。
因为,独女和独生女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像是小皇帝一样的哥哥,
我有一个弟弟,一个比我小五岁的乖巧的弟弟。
我哥大我一岁。是家里人手心里的宝贝。我大概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一点了吧。
那时候,我潜意识里就是觉得,家里所有的人都应该让着哥哥,同时也包括我。
人天生似乎就知道逢迎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比如小时候的我。
可能这就是人性吧,那时候,没有人教我要怎么做。
但是我偏偏就知道,要撒娇卖萌用尽一切手段,来博得众人的一点少得可怜的眼光。
这是我的本能反应,这也算一个人的本能反应或者说,我觉得我在进化的时候,自动保留了这个“美好”的品质。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我想和别的孩子一样,被人疼爱着吧。
就像他们无条件的宠着哥哥一样。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来宠爱我,那该有多么美好啊。
我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幻想。
四岁的记忆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而那影子里我唯一记得的片段里,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我的亲奶奶,和她的宝贝孙子,我的嫡系哥哥。所谓宝贝孙子,我并没有想要表达什么其他的意思。
那天,妈妈做的是饺子。她一直在厨房做饭,忙的不得了。
第一锅饺子很快出了锅,奶奶抱着哥哥,坐在老家的院子里的小屋的八仙桌前的一个小凳子上,奶奶的手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她的膝盖上是我的哥哥,而我站在她的面前。
奶奶怜爱的看着哥哥,轻轻的吹了吹筷子夹着的饺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喂进哥哥的嘴里。
我张了张嘴,想让奶奶也喂我一个饺子。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奶奶先开了口,
“希越啊,去看看你妈妈忙完了没有,你肯定饿了,让妈妈喂你去吃饭罢。”奶奶在喂着哥哥吃饭,头也没有抬一下。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入了我的耳朵,我急忙转过了身,庆幸我奶奶没有看到我的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道我不饿,就是看着哥哥眼红了。
事实证明眼红别人,永远都只会伤害自己。所以别人的东西永远永远都羡慕不来。
后来的事情我记得不清了。但是那时候我觉得,如果奶奶可以像对哥哥一样对待我,只要有那么一天就足够了吧。
其实爸爸妈妈对我挺好的,但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那些。
可能在小孩子的眼里,还是物以稀为贵吧,奶奶的爱也是这样。
我渴望得到它,渴望像哥哥一般被珍视。但是我仅仅是个女孩。
似乎,男孩子就应该比女孩子更受宠爱。后来我也知道这种思想叫重男轻女。在中国的历史久远的不像话。
只是如果没有婶婶生下大女儿陈路夏,或许我只会一直以为,奶奶她们这些老人不过是有那种传统的封建思想而已。
老师都曾说过,重男轻女的思想,从古至今,更是一种代代相传的传统,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啊。
可是,不知道是路夏赶上了奶奶的思想的启蒙进步还是我本来就是不受人喜欢的体质,
奶奶很疼爱她,就像当初疼爱我的哥哥一样,
亲她的额头,把她包在怀里摇来摇去,一直到她睡着了为止。我小时候,奶奶有这样抱过我么?
她会变着法子的给她变出一大串的好吃的,就像那年
爸爸从广州回来,带来了很多的喜之郎,就是那种家里的黑白电视里的那个穿着太空服的小男孩说的那种喜之郎果冻。
那是爸爸买给我和哥哥的。那一天我非常高兴,因为爸爸给我和哥哥买了一样的东西,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的心里,我和哥哥一样重要呢。
很久很久以后,奶奶依旧变戏法给哥哥,那时家里有一个圆顶礼帽,明明她拿在手里的时候,里面什么也没有,可是放在炕上以后,再拿起来里面突然多了很多的喜之郎果冻。
哥哥激动的直拍手,而奶奶看见孙子的表情也眉开眼笑。
“奶奶,你真厉害,这些都是我的啊”
哥哥看着那些果冻,两眼直发光,同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我,在羡慕的看着那些果冻,然后他拿起了帽子盖到了果冻上。
“辰辰,给妹妹一个好不好”奶奶看着旁边的我,于心不忍开口说了一句。
“不好,”哥哥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
我看了看她们,觉得哥哥真的好幸福。然后我走出了房门,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强求。
那时候我四岁,哥哥五岁。而奶奶还很年轻。记忆里也并没有爷爷的影子
五岁对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时间分割线。
那一年我读了学前班,那时候是没有幼儿园的。
那一年我有了好朋友,
最重要的是,那一年,不记得为什么,只记得我好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奶奶家划清了界限。
这样说起来有些严重,但是真的在一个小孩子的认知里这就叫划清界限了吧。
那一年我们家和奶奶家分了家,奶奶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叔叔。
按照我们这里的说法,大儿子就应该和父母分开住了。之前我们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风风火火热热闹闹。
可是那一年我们分家了。哥哥还是会呆在奶奶身边,而我跟着父母,住在我们四个人的家里,屋子里突然就变得冷清了。
我从小就喜欢人多的地方,特别害怕冷清,而奶奶家愈发成了我最向往的地方。因为那里人多,热闹。
我不再奢求有谁能像对哥哥一样疼我,只要呆在某个角落里,只要能静静的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就好,我呆在哪里都可以。
那时候和奶奶家的距离隔的其实并不是很远,三分钟的路程而已,只是从五岁到再次搬家到小学毕业,我踏入奶奶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明明那么渴望热闹,为什么不去呢?我至今都不明白小时候的那个陈希月究竟是什么想法。
有一次,爷爷奶奶去了亲戚家,他们回来的那天中午,我正好在外面玩,
而陈路辰——我的哥哥在屋子里在妈妈的协助下洗头发,
我远远就看到了爷爷奶奶,然后用尽最大的力气跑到了路辰面前,边喘气边用手指着门外告诉路辰
“你爷爷奶奶回来了!就在外面。”
路辰听了我的话,头发都没有擦干净就跑了出去,就像我来通知他那样,他的速度同样很快,
可是我突然不明白那时候的陈希月为什么会那般不要命的跑到屋子里只是为了告诉哥哥一个似乎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消息。
那时候路夏三岁,我五岁,她喜欢我的一个小包包,小女孩对包包这种可爱的小东西是毫无抵抗力的,路夏是,我也是。
可是路夏比我小,所以我应该像让着哥哥一样,让着路夏。
可是我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所以气冲冲的回了家。
如果这件事放到现在,我可能会用陈奕迅的一句歌词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来安慰自己。
之所以毕业前去奶奶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的原因还有一个,
我妈说城市里的教育质量好,她小时候被外公给耽误了,我们可不能再让耽搁了,长大了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她带我们搬去了城里读书。
临行前的那个夜晚,我激动的睡不着,城里是怎么样的呢?会不会有电视机里面的游乐场?听舅舅说,游乐场可好玩了。